第34章 自在5
走出無不知,江榭心中便自有了打算。到渡劫期的反噬已經不再發作,他能感到自己內府的靈力正在恢複,甚至比以往更渾厚。
雙仙鎮本就處南,若江榭回骨嶺休整後再到南海一處,那麽定會錯過月光花的花期。
不論如何,即便靈力并未完全恢複,他也不會有這耐心等個兩年,且時間也不允許他拖下去。江榭定下決心,扶正臉上的面具,照着坐标,朝南海一處而去......
九日後。
赤縣大陸最南邊的區域隸屬仙缈,海岸處有成片的低矮房屋,居住于這裏的人大多以出海捕魚為生,當然,也不乏有頗為富裕的商人。
當然,這得多虧于南海的玉環一島。
玉環是座海島。不知何原因,島上埋藏着價值不菲的礦石,品種繁多,礦石渾然天成,品質,色澤無可挑剔。不只是具有經商頭腦的普通百姓,靠近內陸的朝廷官員也有特殊的船隊出海采礦。
矗立于海邊的便是一艘雄偉奢侈的官船。
船身莫約五十丈長,高十丈左右,一面頗為誇張的鍍金帆布在海風中飒飒作響。木材上抛光打蠟,使整個船身看起來十分奢侈,船頭也刻意做成了龍首之狀,不過現在已至晚上,上空的黑雲籠罩下,它的一番風威倒無處可放。
聽雇傭過來的掌舵人說,今日遇上漲潮,不宜出海。可朝廷官員哪能因此推遲出海,若不能在所限的時間內帶回礦石,那可就不只是得不到應有的報酬如此簡單了。
船上除了官員,自然是有雇傭來挖礦開采的苦力,他們統一被安排在較為潮濕陰冷的船尾處,這裏只有幾盞微弱的煤油燈,照不到船尾的所有區域。
這裏莫約有個百來人,算是個龐大的數目,他們大多是自願為了維持生計來做這份利薄且賣力的工作。
苦工們七倒八歪地坐在一起,或許是為了補充體力,無人開口說話,空氣中只有呼嘯而過的海風聲。
而就在這飽經風霜的一張張臉上,出現了幾個格格不入,裹得嚴實的人。
江榭就坐在邊緣處,默不作聲地觀察着在場的苦力,但在這其中,也有幾個人同樣像他一樣,掩蓋住了面貌,他猜測,這些人也都是修士,不過目的就不可得知了。
九日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恢複過來,江榭能感到自己的五感比以往更靈敏,且內府能容納的靈力更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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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船帆處傳來一聲宏亮的吆喝,船底發出機關轉動的聲響,随即朝着南海駛去。
在船尾處的,除了江榭,總共有四個遮住面貌的人,他隐去自己的修為,暗中打量着這四個人。
在這四個人中,似乎分為了兩組,各自占據着船尾的左右兩方,江榭伸手壓低了黑紗帽檐,就現狀來說,對他單獨的一個人十分不利,而且,他能感到占據右邊的那兩個人也在打量他。
修為與自己不相上下。江榭微微地皺眉。
就在船尾正形成令人壓抑的氣氛時,官船狠狠地震動了一下,使船尾的苦工晃了身形,甚至有幾位露出驚恐的神色。
這氛圍也頓時被晃散了,不過倒絲毫影響不了江榭。
水流似乎有異象。當江榭這樣想着的時候,不知船尾的哪個人顫着聲道:
“不...不會是遇上‘海噬’了吧”
“別亂說!”原本沉默不語的苦工們突然出了聲。
“噓!別說這不吉利的東西!”
海噬?那是什麽?
江榭不解地想道,這突如其來的震動也沒挪動那幾個黑衣人分毫,這更讓他确信了幾人的身份。
今晚就如漁夫所說,的确不易出海,天空被一層黑雲全部蓋住了,一點月光也透不進來,海上的風比平日來得快更些,吹起他的黑色衣袍。
過了一陣,船尾處走下來一位官員,在衆目睽睽之下,沉着聲說道:
“本官知道你們當中有幾位修士,能否請您們随我走一遭?”
聞言,衆人突然嘈雜起來,竟不是先好奇他們之中為何混入了幾名修士。
“真..真的是海噬!”
“不...不...”
“老子就不該貪這小錢,這下好啦!把自己命賠進去了!”
......
“冷靜!海況并無大礙!”官員吼着提醒道。
不過官員的話淹沒在衆人的恐懼之中,若是說方才這些人只是略為擔驚受怕,現在就像見了地獄,露出本能的恐懼,全然對官員的提醒無動于衷。
就在情況愈發愈烈時,江榭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靈壓,如巨石般直直地壓下來,他眼神一凜,當急釋放靈力擋了下來。可這些已經發瘋的苦工就沒這本事了,他們無一不全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當然,”船尾右邊的兩個修士站起來應道,卻沒看因靈壓而腳步不穩的官員,而是将眼神放在了江榭身上,
“不知有何事,需要我們出手?”
江榭透過帽紗,毫不躲閃地回看過去,到這時,幾人都心照不宣,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不過奇怪的是,他竟覺得這修士的聲音有幾分熟悉。
“竟然受之請求,在下也不便推脫。”江榭也起了身,一襲黑袍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
方才開口的,是兩位修士中較矮的一個,他們都戴着同樣的面具,只露出雙眼。
不知這靈壓是他們中的哪個釋放的,這時已經收了回去,倒在地上的苦工依然沒能起來,江榭看向左邊的船尾處,兩個裹着嚴實的人也同那些苦工一樣,都倒了下去。
“那兩位是偷渡的商人,”兩位修士已走上前來,對着江榭說道,“在下羅生,這位是我的道友,墨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名為墨染的男人似乎對他興趣不高的樣子,從剛才開始,就從來沒正眼看過他,江榭心中微微一動,随口應道:
“無榭。”
客套一番後,三人便不再多說什麽,羅生走上前去與官員商議,不過多久,便指示着他們跟上去。
三人跟着官員走了一段,似乎到了船頭處,這裏便是官員所在之處,這時他們聚在一起,正神色凝重地讨論什麽。
“行了,”帶路的官員說道,“我已經将人請來了。”
帶他們來的官員應該是個頭子,聞言,一群官員紛紛轉過頭來,如見了救命稻草似地看着他們。
“王大人,這船怕是不能再堅持了!”
“快撞上了?”
王大人繞過官員,走到欄杆處。江榭順着他的位置看過去,發現離官船不遠處的海域表面有一團像...黑盒子一樣的東西。
說是像盒子也不确切,因為它的邊角像被虛化一般,不過卻不是霧,那種濃黑的顏色,不會是霧應該有的。
江榭了然,想必這個東西就是他在船尾中所聽到的海噬。
“海噬,形如鬼魅,漂浮在海面上,據說只要被吸進去,便再也出不來了,即便是修為再高也難逃一死,”羅生似笑非笑道,“難不成,王大人這是想讓我們以靈力破壞此海噬?”
“本官也非貪生怕死之人,”聽罷,王大人搖了搖頭,“只是需幾位修士相助,若是到了危及性命的關頭,各位保全自身便可。”
江榭看着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詭異的黑盒子,那盒子比這官船還要大幾倍,官船在它面前就如一葉小舟,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将其淹沒。
“不能調轉船頭?”江榭開口問道。
“從踏入它的地盤開始,這艘船就不受控制了,”王大人神色凝重,看着朝一個方向飛舞的巨大船帆,“這海噬乃是十年難遇,或許...真不該出海。”
江榭倒無心同他感嘆是否該出海,聽羅生所描述的海噬,他竟覺得這黑盒子與無不知那位修士所提及的生死之海的黑霧...有許些巧合的相似。
“距玉環還有遠?”說話間,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
是那個名為墨染的男人。
“照航線,朝正南得航行三個時辰,不過如今撞上了海噬,船已經脫離了軌道。”王大人說道。
墨染微微點了點頭,俯下身對羅生說了什麽,羅生聞言頓了一頓,竟發怒道:
“你怎麽想的!?”
墨染只是搖了搖頭,看着海面喃喃自語道,
“或許...這是他對我的懲罰。”
“瘋了..瘋了...” 羅生蹲下身來,不知在說些什麽。
兩人對話來得莫名其妙,江榭一時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不過那個叫墨染的男人倒不關心,他對着江榭說道:
“我知道你修為至少在渡劫,敢同我一起進那黑霧裏面嗎?”
“道友這是說笑了,在下一再平常不過的惜命之人,犯不上為顯威風而白白送去自己的性命。”江榭答道。
墨染聽罷不再說話,只點了點頭,望向那黑如深淵,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之物。
突然,他輕輕一躍,跳在了官船的欄杆上,利落拔出挂在腰間的佩劍,指着遠處的海面。
“區區海噬,乃我如何?”
海風吹起他的衣袍和長發,飒飒作響。可手中的劍卻未動分毫,衣襟下的是蒼白如雪的皮膚,
但似乎也快要被這濃墨的黑夜沾染。
脖頸上有一點突兀的鮮紅,如血珠般凝固在上面。
這點殷紅似乎警醒了江榭,他想到了什麽,可下一刻便聽見羅生大吼一聲,來不及阻止,墨染已經起身朝那海噬禦劍而去。
江榭望着融入黑色的身影,眉頭一皺。
他是...蕭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