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一往無前
? 九、一往無前
溫馨的午飯時光過後，明樓給曼春沏了杯碧螺春，兩人開始商談“櫻花號”專列的安保事項。明樓先前已仔細看過曼春拟的報告，覺得她思路很清楚，一些常規要點都布置得井井有條。這時當着她的面，着實誇獎了一番。
曼春很是高興，“師哥，那你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
明樓指了指文件上一行字，問道，“你建議專列上安排清一色日本兵巡崗，我們的人只有一支保安小隊，主要負責居中調度，是出于什麽考慮？”
曼春應答自如，“主要是為了分工上的明确：這樣守備力量便于日本方面的統一管理，而我們的人只需要負責沿線與各車站的接洽即可。”她猶豫了一下，問明樓，“師哥，你覺得這裏不妥嗎？”
明樓道，“這樣‘一文一武’的安排固然很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車上遇到突發狀況，我們的“文官”指揮得了日本軍人嗎？手底下沒有人，還是不行。”
曼春沉吟片刻，承認師哥說得不無道理。“我方還需加派人手。”
明樓輕輕握住曼春的手，對她從善如流的态度表示嘉許。他又針對曼春的報告提了幾條微調意見，無一不是錦上添花，整個計劃如鐵桶一般無懈可擊。
唯一讓他費了心的，是汪曼春并不樂意與行動處合作。梁仲春與她平級，但仗着自己在官場上混得開、資歷老，一向自視甚高，明裏暗裏以七十六號未來當家的自居。而汪曼春從不吃他這一套。
明樓見她頗不情願的樣子，問道，“曼春，你知不知道這次，我為什麽讓你起草這份報告。”
汪曼春果然上了心，“為什麽？”“櫻花號”安保工作由特務委員會及下轄各部門負責，七十六號自然是責無旁貸，但具體到草拟計劃這一項，似乎不該由她這個情報處處長親自操刀。
“因為，這是一個穩賺不虧的買賣。”明樓解釋道，“你看，咱們這個計劃已經定出來了，等特高課批下來之後，你在情報處只需監控好各個地下電臺，保證信息不外洩，剩下的就交給行動處來實施。這樣，如果一切順利，是你計劃得當，我也好向上級為你請功；萬一有什麽意外，就是行動處辦事不力，與你沒多大幹系。”
汪曼春心裏十分感動，握緊明樓的手，“師哥，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總不能白讓你叫這一聲‘師哥’。”
兩人又談及特高課對先前那起倉庫爆炸事件的看法，明樓問汪曼春，最近有沒有什麽可疑的電臺信號，汪曼春想起梁仲春曾說明樓是“國”字頭的，心想，這會倒是個試探的好時機，便道，“我們前兩天偵測到了疑似軍統電臺，但那信號的坐标在法租界裏，一時還不能輕舉妄動。”
明樓心裏打了個突，軍統在法租界确實有電臺，就是“毒蠍”小組所用的那一部。情報暴露了嗎？“毒蠍”呢？“粉碎行動”實施在即，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閃失。他知道汪曼春對自己的懷疑還沒有完全消除，每一句答話都需謹慎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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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時候的事，有捕捉到情報麽？”
曼春搖搖頭，“報務員是個高手，從頭到尾開機不到半分鐘，我們只能大致圈定在三四個街區的範圍內。如果要進一步鎖準精确坐标，還需要排查，當然，最好是等待他們下一次收發報的時候。”
明樓道，“那這兩天你辛苦一點，争取挖到更多線索。缺人手的話，我給你想辦法安排。”
曼春搖搖頭，“這倒不用。師哥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
明樓又叮囑，“法租界不比外面，凡事小心，盡量避免跟人耍槍拼刀子，還是要講道理。”他見曼春乖覺地點頭答應，又在她耳旁悄悄說道，“跟我，可以不講道理。”
曼春忍俊不禁，轉過頭望着他，故意正色道，“那怎麽行，跟明大教授，尤其要講道理。”
明樓嚴肅地一點頭，“這樣更好。”
曼春笑倒在他的肩頭，明樓順勢攬住她的腰，輕聲道，“這段時間變故太多，叫人懸着一顆心。只有等這車太太平平地到了南京，我們才能松口氣。”
曼春慢慢閉上眼，覺得自己全部的意志力都要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土崩瓦解。這一刻，她暫時放下心底疑慮，全身心地擁抱對方，百轉千回的思緒化為一個念頭：
她的師哥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靠，最可靠的人。
“曼春，我舍不得讓你這樣受累。”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這點不算什麽。”
“可是在師哥心裏，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姑娘。”
曼春聽了，怔怔地瞧着他，不覺眼眶發熱，心裏酸酸脹脹地說不出什麽滋味。
明樓似乎猶豫了片刻，問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嗯？”
“我知道，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可你去年寫給我的信上說，你前段時間交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明樓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翼翼地問，“是後來無疾而終了麽？”
曼春見他眼神中流露出微微苦惱的樣子，深受觸動，心中像有一只熱乎乎的小貓爪撓來撓去：原來我們兩個當中，并不是只有我在傷神。
自從明樓回來，兩人就一直走得很近，說只是師兄妹的交情，未免自欺欺人。彼此間界限不明的暧昧像一個無垠黑洞，看不見底，沒有着落。
曼春畢生以求的，便是能夠堂堂正正做師哥的身邊人。雖然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雖然師哥比從前更讓她捉摸不透，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他畢竟回來了，回到自己身邊。年少時戛然而止的戀曲并未畫上休止符，他們還可以續寫新的篇章。
她不能容忍再一次的別離，再一次的錯過。眼前這個人，注定是她一生的天堂和地獄。她想，她要比五年前的自己，做得更好。
“沒有。”曼春展顏一笑，“你就是那個很好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