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案發現場

? 二十、案發現場

明樓習慣性地看表:八點二十分。

電話鈴響了三聲,停了。随後,明樓在門外,聽見裏面“咕咚”一聲悶響,沉沉的,如石墩砸在他心上。

他不敢遲疑,上前敲門,“曼春,你怎麽了,曼春!”

樓道口的幾名守衛聞聲趕來,“明長官,出什麽事了?”

明樓指着緊鎖的門,語氣難得冷硬地下命令,“給我把門砸開。”

房門被撞開了,他當前搶入,只見曼春暈厥在地,電話筒滾落在手旁。明樓顧不得許多,俯身将她抱起來,“曼春,曼春。”她的唇色紅豔如火,此時更襯得她面容慘白,毫無生氣。

明樓好容易将她弄醒,還沒問話,便看她兩行珠淚淌下。

“曼春,發生什麽事,剛才誰的電話,告訴師哥。”

曼春靠在明樓懷中,兩眼空洞地望着他,“他死了。”

“誰?”

“叔父。”

“什麽?”明樓握住她無力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極度的震驚。然而此時此刻,懸在他心中的巨石卻終于落地:汪芙蕖死了。

這是他曾經愛戴過的經濟導師,卻精心設下經濟圈套,謀害他雙親的性命,只為圖謀明家家業。後來更完全抛棄了讀書人的氣節,附逆為奸,成為汪精衛和日本人的走狗。

如今,他雖未能手刃仇敵,但在苦心孤詣的策劃之下,假借他人之手,送其歸西,也算是報了這血淋淋的家仇國恨。同時,這是“念奴嬌”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藉着汪芙蕖的死,明樓看到了行動成功的希望。

他心中默道:老師啊老師,你一生汲汲營營,可死後除了曼春,還有誰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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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萬事皆空,恩怨兩清,這是我最後一次稱你為“老師”,從今往後,曼春就不勞你費心了。

明樓攙扶起曼春,為她揾去漣漣淚水,“何時何地?”

曼春語無倫次,帶着幾分茫然無措,似是徹底被這驚天噩耗擊垮了意志,“就在剛才,霞飛路上,他……給人暗殺了。那是,那是憲兵隊來的電話。我要去,去看他。”

“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去?我先送你回家,然後代你去現場,好不好?”

曼春向來聽師哥的話,唯獨這次格外堅持,“我必須去。”

明樓只得道,“好,你先別急,我讓阿誠把車開進來,我們一起過去。曼春,你記着,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陪着你。”

曼春木然地點頭,腿腳卻似僵住了,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倒。明樓想伸手扶她,卻聽她道,“不,不用。”可終究力軟腳麻,又晃了幾晃。明樓看不下去,攔腰将她抱起,一路下了臺階,走出七十六號辦公大樓。

阿誠已将車開到樓下,見二人出來,忙為他們開門。明樓小心扶曼春坐入後座時,與阿誠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馬上去霞飛路,要快。”

“好。先生,這是怎麽了?”

明樓含蓄道,“汪先生剛在霞飛路出事了,我們得盡快過去。”

霞飛路一帶是法租界內最繁華的地段,這會兒家家戶戶吃完了年夜飯,都出來看煙花,道路堵得水洩不通。饒是阿誠車技出衆,在車水馬龍的鬧市街頭,也只能耐着性子随人流徐行。

車上,曼春的目光始終盯着窗外,一言不發。明樓見她臉色仍然極差,雙手冰涼,便将自己的圍巾和皮手套都給她一一戴上,擁她入懷。

曼春感受到對方懷裏那令人安心的暖意,熱淚滲入他的大衣,她抱緊明樓,低聲哽咽道,“師哥,我心裏難受。”

“我知道。”

“我現在……已經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明樓将她抱得更緊些,“曼春,你還有我。”

是的,曼春想,幸好我還有你,還能從你身上汲取溫暖,如果此時此刻沒有你在我身旁,我一個人怎麽撐得下來。

在這世上,我只有你了。

車子在霞飛路那家西餐館前停下,巡捕房的華人總捕頭親自等候在大門口的警戒線外,誠惶誠恐地等待他們的到來。新政府要員斃命法租界,這可真是個永生難忘的除夕。

包廂內,汪芙蕖伏在桌上,整個臉盤扣在瓷碟裏,死狀難看狼狽。他右手旁是碰倒的高腳杯,昂貴的紅酒潑在雪白天鵝絨桌布上,似鮮血般觸目驚心的紅。

曼春伸手捂住嘴,竭力不發出聲音來。她在七十六號親眼見過太多酷刑折辱,甚至無情戕害,對種種兇殺現場早已看得麻木,可是當親人成為死不瞑目的亡魂,遺體以近乎荒誕的姿态呈現在自己眼前時,她那顆麻木的心還是出現了裂痕。

悲痛和悔恨扼住了她的喉管,幾乎令她難以呼吸。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曼春不願在人前失态,縱然紅着眼圈,心中絞痛不止,卻仍強自挺直背脊,微昂起頭,雙手插在褲袋中,指甲将掌心剜出血來。

明樓有意無意地擋在她身前,将她與這殘忍的一幕隔絕開,向周圍人問道,“死因是什麽,法醫檢查過了嗎?”

一名白大褂上前答道,“長官,死者頸部血管有細小針孔,是注射痕跡。初步判斷,死因為血液中毒導致呼吸衰竭,确切的注射液成分,我們需要進一步化驗得知。”

“辛苦了。我要盡快拿到詳細的鑒定報告。”

“是。”

明樓轉過身,看着身後的曼春,知道她此時雖然硬挺着,內裏早就被掏空了。他上前,伸手輕搭上曼春的肩,“我們去隔壁房間透一透氣,好不好?”

曼春一聲不響,由他半摟半抱着出了門,早有識趣的服務生将二人請入鄰間雅座,又奉上冒着熱氣的茶水。

明樓扶曼春在沙發上坐下,知道她大半天工夫粒米未進,空腹不宜飲茶,便只親自斟了一盞,想讓曼春捧着捂手,一邊吩咐服務生另送些暖胃的湯水上來。

他見曼春坐姿僵硬,木知木覺,好似定住了一般,又在她跟前蹲下身,輕握她的手腕,“來,伸出來暖一暖。”

待曼春的手從口袋裏退出來,明樓卻見她掌心皆是深深淺淺的血痕,有的破了皮,有的已見肉,往外滲着血水。

明樓問她,“疼不疼?”曼春極緩地搖了搖頭,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去叫醫生進來給她清理包紮傷口,又掩了門,在門外低聲向捕頭詢問案情。

“有沒有盤問過餐館內的人,案情大約是怎麽一回事?”

捕頭答道,“我們已逐一找餐館經理和服務生問過話。據他們回憶,汪先生是與一位男客一同來的,進了提前預定的包廂以後,說有要事密談,誰都不讓進。後來服務生想詢問他們是否需要添酒水,敲門半天也無人答應。他覺得蹊跷,便請經理過來,經理開了門,就見包廂內只剩汪先生一人,已經遭了不測,另外那名男客不知去向。”

“看來那人十分可疑。問過汪先生的司機了麽?”

“問過了,司機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是汪先生的貴客。在車上話很少,聽不出是哪兒的人。”

正在二人談論之際,一只蒼白的,裹了紗布的手緩緩将門從裏面打開,明樓聽見吱呀一聲,忙回過頭去看。只見曼春站立在門口,眼神很平靜,也很冷。明樓迎了上去,叫了聲“曼春”。

“師哥,我知道,是什麽人殺害了叔父。”

明樓顯得驚訝,“是誰?”

曼春輕輕地,一字一頓道,“是日本人。”

樓春忽悠小劇場 甲

師兄妹修成正果以後,明樓習慣成自然,把忽悠當成情趣,繼續碾壓師妹的智商。

一來二去的曼春就不樂意了,跟明樓商量:師哥你以後可以不忽悠我了嘛?

明樓滿口答應:可以,可以。

曼春:你看我都已經很聽你話了,我們之間要有更多的坦誠和信任。

明樓繼續點頭:對,對。內心:唉,小學生升入高年級了,看來以後忽悠也不能馬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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