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撥雲見日
? 三十、撥雲見日
曼春睜開眼,眸光凜冽,一如過去每一場較量前的自信。她下令道,“叫弟兄們穩住不要動,等我過去。”
“是!”
路上,她一直在設想接頭的會是什麽人,可待她踏入餐廳大門的一剎那,還是狠狠地吃了一驚。
“明臺?”
明家小少爺呆坐在餐桌前,顯得比她還要錯愕萬分,嘴都合不上了,半天才道,“曼……曼春姐,這麽巧,我們又見面了。”
曼春側過頭問盯梢的特務,“接頭人是他?”
特務肯定答道,“屬下親眼所見,錯不了。部長您瞧,另外那人衣服還在他邊上擱着呢。”
明臺聽他們窸窣低語,又對自己這一桌指指戳戳,望着曼春,充滿困惑地“啊”了一聲。
“明臺,跟你見面那人呢?”
明臺幹脆地往後一指,“他去二樓洗手間了。曼春姐,你們……都是找他啊?”
曼春不理會,示意一隊人上樓察看,自己在他對面坐下,問道,“你不好好在家待着,上這兒來幹什麽?見的人又是什麽來頭?”她心中想道,單憑自己跟他的兩次“偶遇”,就能斷定這小子沒那麽簡單,過去是小看他了。
明臺支吾道,“我是……我是……”
這時特務下樓回禀,“那家夥跑了!”
明臺跳起來,那樣子比在場誰都着急,“什麽,跑了?他、他一個人跑了?”
曼春仍安然坐着,神情平靜,臉上似笑非笑。這在她意料之中:銀行那人多半是中途發現了“尾巴”,所謂接頭,就是讓同夥幫他金蟬脫殼,眼前這位小少爺,就是那個留下跟自己周旋,為那人争取時間的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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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揚手,打發幾人去追蹤,額外叮囑道,“抓活的,我要親自審問。”這樣特務們投鼠忌器,不至于痛下殺手,那人脫身了最好,省得自己傷腦筋,萬一沒出息給逮着了,好歹也能留條命,日後還有回旋餘地。
至于明臺,倒要看看他如何圓上目前這出戲。
只見眼前這貴公子癟着嘴,似乎深受打擊,“他……他把我錢卷走了。完了,大姐一定會打死我的。”
曼春半真半假地問道,“什麽錢?剛才跟你碰面的人究竟是誰?明臺,此人牽涉我們正在查的一樁案子,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你也難脫幹系。”
明臺從衣兜裏摸出一把鑰匙和印鑒,往桌上一丢,垂頭喪氣道,“那個人,是我在一間射擊俱樂部裏認識的,我許諾他一筆跑腿費,讓他幫我去彙豐銀行,大姐的保險箱裏取點金條、現鈔。我們約好在這裏碰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哪知、哪知他是個騙子!”說到後來,他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怎麽,明家小少爺也會缺錢花?”
明臺幹咳一聲,“我最近手頭緊,鬧虧空鬧得厲害,所以想跟大姐‘借’點錢應一應急嘛。”
“我聽你大哥說,他給了你一家廠子,你如今大小也算是個老板了,連一點流動資金也拿不出?”
“那廠子雖然歸了我,可管賬的先生還是大哥的人,我哪敢亂支錢?”明臺可憐兮兮地向曼春求情,“曼春……嫂,我可什麽都跟你說了,你發發善心,饒了小弟這回吧。我是一時昏頭,才幹出這樣的蠢事。要是給大哥曉得了,他非揍得我屁股開花不可。”
當着這麽多手下的面,被明家小少爺叫嫂子,曼春一時不知是羞是惱,起身道,“行了,拿上鑰匙、印鑒,去銀行。”
曼春命人押着明臺回到彙豐銀行,親自用那把鑰匙打開了231號保險箱,驗證無誤。
這故事滴水不漏,反倒讓曼春越發覺得這小子身上有可疑之處——他絕不是尋常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這次的情報來自于特高課,他們盯明鏡不是一天兩天了,偏偏在今日準備抓捕相關人員的時候,明臺擋在了她和那名疑似抗日分子之間,這只是單純的巧合麽?
加上前一次,他出現在“煙花間”,真的是去找樂子?曼春殺掉“孤狼”的次日,也曾派人去巡捕房打聽,得知那天除卻自己,還有一起暗殺行動。她當時頭一個就想到了明臺,還有那個與他同行的年輕女子,一身的風塵味,卻掩蓋不了眉目間的殺氣。曼春自己就是個殺手,她對同類有着最精準的識斷。
只是那時候她沒有證據,又不想橫生枝節,暴露自己的“屠狼行動”,便沒有加以細查。如今她已确信,自己與明臺這兩次狹路相逢都是必然,他一定與某一支抗日隊伍有關。
那麽,師哥知道自家小弟在外面幹的這些事嗎?曼春想道,師哥何等精明的一個人,家人有任何異動,都無法在他眼皮底下逃脫,更何況是他最疼愛的小弟?
只是不知道,明樓是知情者,還是參與者?抑或……他就是那個自始至終隐藏在迷霧後面的,布局之人?
曼春忽然覺得一陣眩暈。她想起曾經阿誠與梁仲春的私下交易,師哥當時也說不知,“孤狼”看出端倪,自己還不相信。難道師哥真的利用自己對他的心意,隐瞞了許多事?
她與明樓越親近,就越是喪失防禦和判斷力,一味沉浸在愛情當中,放過了太多轉瞬即逝的線索。
這世上她最看重的,就是與明樓的這份感情。她願意為愛獻祭,也因此甘心情願為師哥做任何事,不怕承擔任何後果,可是,獨獨怕他欺騙自己。
不能再這樣盲目下去了,她要找師哥問個究竟。眼前這件事,正是一個好契機。
“明臺,這件事,特高課那裏我可以幫你壓下來,但是我不能瞞着你大哥。”
“我——”
“你放心,我會幫你說情的。”
曼春将他帶回七十六號,給師哥去了電話。好巧不巧地,明樓在周公館有個會,抽不出身,阿誠接到電話後匆匆趕來,将小少爺領回家去。
明樓傍晚時分給曼春回了電話,“曼春,阿誠将事情都跟我說了,只怪我家小弟不争氣,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他的話音仍然是那樣溫柔,曼春覺得自己也不争氣,對方三言兩語就能把她吃得死死地,哪天給他賣掉了,說不準還幫着數錢呢。
“師哥,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事,我都不怕麻煩。”曼春猶豫了下,還是說道,“你今晚有空嗎?”
“師妹傳喚,怎麽樣也得有空。曼春,是有什麽事麽?”
“沒有,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