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三、光榮何價
? 四三、光榮何價
曼春望着眼前眸光堅定有神的少年，與她先前見過的纨绔公子哥兒判若兩人，心中釋然，這在她意料之中。
“你就這麽信任我？”
明臺笑了，“曼春姐說哪兒的話，我信你，就像你信我一樣——你今天來找我，不正是要跟我講大哥的情況嗎？”
“鬼機靈。”曼春看着他身旁的姑娘，覺得眼熟，便問道，“她是誰？”
明臺介紹道，“這是我在軍統的生死搭檔——于曼麗。”
曼麗道，“大嫂，上次我們見過一回。”
曼春道，“嫂不嫂的，等行動成功了再說吧。”她想起來了，“你們倆那天在煙花間……”
明臺沖她比了個大拇指，露出一個讨人喜歡的笑容，“曼春姐，你記性真好。”
曼春撇了撇嘴，不想深究過往，時間緊迫，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
“明樓現在關押在七十六號大獄，這我不說你們也知道。有我看着，雖然少不了皮肉之苦，但還能勉強撐上一段時間。可是‘死間計劃’一旦成功，他就會失去利用價值。他知道日本人和新政府太多秘密，到時一定會被特高課滅口的。”
“曼春姐，不瞞你說，我們現在整天商量的就是救人的事，只是苦于條件有限，一時沒有什麽良策。曼春姐你既然來找我，就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曼春沉吟片刻，道，“關于‘死間計劃’，你們知道多少？”
明臺和曼麗對視了一眼，道，“不多，聽阿誠哥說，這是大哥親自定下的計劃，為了保證絕密，他、‘毒蜂’和曼春姐你，都只知道計劃的一部分。”
曼春點頭，“‘死間計劃’就是将新的密碼本傳送到第三戰區，同時準備另一套版本，以假亂真，迷惑日本人的視線，讓他們自己鑽入圈套。作假不難，難的是怎麽讓多疑的日本人相信，他們拿到的就是真本。”
明臺和曼麗聽得十分專注，忽聽曼春道，“你們知道麽，‘死間計劃’原先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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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臺奇道，“不是這樣？”
“我聽師哥說，這個計劃最早是‘毒蜂’拟定的。我不清楚他的具體方案，只知道代價是整個軍統上海站行動組，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曼春本以為面前兩個年輕人會深受打擊，哪知他們只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臉上還帶着一點笑，“聽起來，确實像是老師會幹的事。”
“‘毒蜂’的計劃是犧牲自己和手下——也就是你們，達成‘死間計劃’，而你大哥在新政府的位置就能夠得以保全；後來，也不知你大哥如何說服他，促成了現在的行動方案。”
“大哥他……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才要不顧一切去救他。”
曼春心道，終于書歸正傳。“我有個計劃。”
明臺聽她說完，猶豫道，“能行麽？”
“兵行險招，而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骁勇善戰的“毒蠍”只遲疑了幾秒鐘，“曼春姐，我和曼麗聽你的。”
次日，曼春和朱徽茵帶了數十名弟兄一同出發，再度前往那家修車廠。曼春向手下發令，“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是！”衆人翻箱倒櫃，尋找線索。看得出這裏的人撤退時很匆忙，只來得及揀最要緊的物事帶走，很多東西都散落在地，再加上前一次來的時候已經徹查過一遍，就更加亂成一團糟。想從這裏發掘有用之物，無異于大海撈針。
出外勤不怕沒收獲，就怕你嘴笨沒得說。大到廠址背後的隐喻，小到廠房內的布局、器械的排布規律等等，衆人搶着彙報自己的“新發現”，個個争先唯恐落後，以示自己确是在認真完成頭兒交代的任務，對七十六號忠心不貳。至于這些“線索”究竟有用沒用，自然都交由長官慧眼識珠了。
朱徽茵見曼春臉上陰晴不定，主動上前道，“部長，我倒是有些想法。”
“說。”
“這裏的汽油桶，上面有蓋戳的印記，都是附近小鎮上采購的。屬下猜測，這兒只不過是一個中轉點，鎮上才是抗日分子真正的藏身之地。如果運氣好，興許我們還能在那裏捉住從修車廠裏撤走的人馬。”
曼春聽她說完，思索片刻，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還是你中用。出發。”
位處上海郊區的這個小鎮偏安一隅，很寧靜，小橋流水，自成天地，仿佛與世隔絕。曼春一隊人戎裝筆挺，皮鞋底踏在青石磚上，背後似有鼓聲雷動，不過一二十人的隊伍，氣勢宛如百萬金戈鐵騎。
鎮上百姓早聽見動靜，知道他們來頭厲害，都瑟縮在家中不敢出門，街上連個人影都不見。曼春率衆一路搜查，尋找可疑人等。她擎着□□，緩步進入到一條長長的巷子。
一只老掉牙的留聲機正咿咿呀呀地播放着唱片，“……烽煙何日靖，待把敵人盡掃清，卿你奮起請纓，粉骨亡身亦最應。”
曼春收起槍，駐足傾聽，“他日沙場戰死，自育無上光榮。娥眉且作英雄去，莫謂紅顏責任輕，起救危亡，當令同胞欽敬。”
身後特務亦趕到，有膽大的悄聲道，“這不是那日明長官唱的曲子麽？”朱徽茵瞪了不懂事的手下一眼，打手勢勒令他謹言。
唱片中女子的歌喉優美宛轉，與曼春記憶中明樓的聲音漸漸融合在一起，剛柔并濟，幾欲令人落淚。曼春不以為意，好似渾然未聞，只是循聲前往，腳步愈來愈快，愈來愈堅定。身後人不敢怠慢，也一同跟了上去。
“光榮何價卿知否，看來不止值連城，灑将熱血亦要把國運重興。嬌聽罷，色舞眉飛，願改初衷，決把襟懷抱定。”
他們沿着小巷子一路往前，終于尋着了那個留聲機所在的鋪子，衆特務齊齊破門而入。
“佢臨崖勒馬，真不愧冰雪聰明。又遭以往癡迷今遽醒。昔年韻事己忘情。要為民族争光，要為國家複仇，願你早把倭奴掃淨。他日凱旋歌奏，顯威名。”
歌聲漸止，只餘下沙沙的雜音。有人上前拆了那臺留聲機，零件散落一地，一個不起眼的微縮膠卷從裂開的匣子裏滾了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一定是它，一定是密碼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