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四、無人能敵

? 四四、無人能敵

曼春帶回了第三戰區的密碼本,經戰區諜報組比對,與先前攔截到的電報相吻合,正确無誤。曼春因此獲軍功,升任特務委員會副主任,也就是明樓先前的位子,七十六號自她以下,凡是參與行動的皆有獎勵。

明樓在獄中已半月有餘,此時密碼本繳獲,他對日本人唯一僅剩的價值,就是“毒蜂”的下落。藤田芳政囑咐曼春,想盡一切辦法,旁敲側擊,一旦有“毒蜂”的消息,立刻将明樓秘密處決,以免夜長夢多。

于是曼春又整日泡在刑訊室,軟硬兼施,好話說盡,大小刑具輪番伺候,逼迫明樓就範。

一連問了三天,明樓比過去更少答話,似乎是已經徹底懶得搭理曼春了,不論她怎麽問,只是兩眼一閉,只當休憩養神。

他越輕慢,曼春的情緒就越顯急躁,幾次大發雷霆,整天沒有好臉色。手下人見到她,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更不敢勸,唯恐馬屁拍不成,反而殃及池魚。

這天上午,曼春在審訊室例行訊問,把手下特務全都趕了出去,留她一個人與明樓獨處。衆人忐忑不安地守在門外,個別膽大的還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依稀聽見幾句斷斷續續的句子,什麽“不識好歹”,什麽“我真是瞎了眼”,尖利刺耳的斥罵聲連番不絕,即便是這厚重鐵門也阻擋不住。

衆人正懸着一顆心,突然聲音戛然而止,“砰”,裏面傳出一聲槍響,震耳欲聾。

“部長這是氣急了,要明樓的命啊!”有機靈的忙去将朱徽茵請了來,朱徽茵說茲事體大耽擱不起,即便得罪上司也顧不得了,命人強行撞開鐵門。

只見刑訊室內一片狼藉,各式刑具淩亂地散了一地,桌椅翻倒,明樓五花大綁地架在高大的鐵架子上,當胸中槍,大片鮮血自傷口汩汩而出,洇濕了本已髒污的白襯衣。他的頭低垂着,看起來毫無生氣。

曼春臉色鐵青,持槍立在他對面,整個身子僵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朱徽茵以眼色示意手下将明樓松綁送出去,一邊在曼春身旁好言相勸,“部長,為一個死囚這樣動怒,不值當。”

曼春緩緩放下槍,仿佛魂靈自天外雲游而歸,眼神木然,啞着嗓子艱難道,“他……死了麽?”

“還有呼吸。”

“立刻送醫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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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春補充道,“去陸軍醫院,我親自向藤田長官說明緣由。”

藤田芳政果然大怒,明樓這樣的重犯,要殺早就殺了,之所以留到今日,是因為還有用。“氣急攻心、情緒失控”?豈有此理!将曼春罵了一通之後,到底還是考慮到要以保住明樓性命為先,于是當場特批了一張陸軍醫院的出入許可證,差人送去。

哪知送明樓的專車半路上就出了岔子,才開出兩條街,就遇上路障,硬是攔着不讓走。特務下車說理,反被幾挺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機槍掃射了一圈,劫了車,連同車上的傷員一道,不知去向了。

明樓從昏闕中醒來,眼前模糊的光漸漸彙聚成清晰的人影。

“明臺。”

“大哥,大哥你總算醒了!”明臺喜出望外,幾乎從凳子上蹿起來,沖到房門口,開門吼了一嗓子,“大哥醒了!”在外殺伐果敢的“毒蠍”,到了大哥面前,始終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明樓臉上露出微笑,“大夥都還好麽?曼春怎麽樣?”

明臺佯作怪責,“哥,您手術做完,一口氣昏睡了三天三夜,不擔心自己,倒牽記這個那個的。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大家都很好!”換在平時,他是不敢這麽跟大哥說話的,只是看眼下大哥卧床,治不了自己,有點“趁火打劫”的意味。

門外進來一名女醫生,白大褂,戴口罩,動作熟練地給明樓檢查,口中嗔道,“明臺,雖然這兒是安全點,你這動靜未免也太大了。”

明樓認出她的聲音,“蘇太太。”

蘇太太摘下口罩,望着明樓,顯得十分欣慰,“你的身體脫離危險了,接下來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你大姐在家可擔心壞了,等會兒回去,我抽空去你家一趟,告訴她你沒事了,讓她定心。”

“蘇太太,謝謝,這回多虧你。是我的錯,讓大姐操心。”明樓瞥了明臺一眼,“你怎麽把蘇太太牽連進來,平白連累人家?”

明樓在□□內部代號“眼鏡蛇”,級別甚高。他知道蘇太太是黎叔的下線,是“自己人”,然而他不确定明臺是否知道她的秘密身份,不知道營救自己的這次行動是不是“國共合作”。

事實上,這的确不是巧合。明臺知道單憑己方勢單力薄,風險太大,與曼春商議過後,便去找黎叔。黎叔正為“眼鏡蛇”落網之事擔憂,尋思如何救人,明臺找上門來,可謂是再好不過。他并未将明樓的另一重身份透露給明臺,只說“願意襄助,搭救抗日義士”,當日劫車衆人除了明臺、曼麗這對生死搭檔,還有黎叔的幾位得力手下。

同時,黎叔向明臺建議,請蘇醫生來為明樓診治,她是明鏡的閨中密友,又是明家的私人醫生,于情于理都是最可靠合适的人選。明臺由此隐約猜出蘇太太的底細,即便不是黎叔的戰友,最起碼也是親共人士,但他面上并不顯山露水。

明臺趴在床邊,歪着腦袋跟大哥耍賴道,“我實在是沒辦法,求爺爺告奶奶,才請蘇太太來的。全上海的醫生裏邊,醫術高明,又信得過的,可不就蘇醫生一個嘛?”

“明樓,你別怪明臺了,他這次為了救你,使勁渾身解數,很不容易。我和你大姐是最要好的朋友,情同姐妹,我也常把你們兩個當弟弟看待。家裏面有事不告訴我,反倒見外了。”

明樓誠心說道,“蘇太太您說得是。”

明臺插嘴,“蘇太太,我能留在這兒陪大哥麽?”

蘇太太笑道,“我知道你們兄弟倆這會準有說不完的話。你大哥身體還很虛弱,你可別累着他。”

“我知道!”明臺歡喜道,“謝謝蘇太太!”

目送蘇太太離去,明樓望着明臺,輕聲道,“我出來這些天,錯過太多事了,明臺,和我說說。”

“從哪兒說起?”明臺調皮地扮了個鬼臉,道,“先說曼春姐吧。她那一槍致使你被人劫走,聽說在日本人那裏吃了處分,但官位暫時沒丢。”

“她和我說過,要設法救我出去,但是我一直不贊成,因為我不想讓她、讓你們冒險。她見說服不了我,就直接動真格的了。”明樓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纏得厚實的繃帶,半開玩笑道,“你曼春姐發起狠來,可是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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