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中

顧微涼把煮好的小米粥端出來，她一直跟父母同住，廚藝少有用武之地，今天嘗試着用小鍋煮了點小米粥，火候倒也可以。

單身男人的廚房自來是一副“無人使用”的樣子，廚具都是全新的，冰箱裏塞滿了過期的食材，顧微涼找了半天，連一包挂面都沒找到，只能煮了點粥。

“起來吃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顧微涼把粥放在桌子上，伸手把葉晁遠扶起來。從醫院回來折騰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症狀越來越明顯的緣故，葉晁遠的臉從開始的蒼白慢慢轉成微紅，氣色倒是顯得好了些。

“過兩天我去你們單位給你送一面錦旗，感動中國好經理。”葉晁遠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顧微涼跟見了鬼似的看着他，立時跳了腳，“你要是敢把這事捅到單位去，我就……我就……”她“就”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好像完全沒有辦法威脅到葉晁遠，不禁憤憤地看葉晁遠，“我就把你的電話號碼發到同志交友網站，說你要找419。”

嘴太快，顧微涼說完了就立時後悔了，牙齒輕輕咬着舌頭，深恨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葉晁遠撲哧笑出來，倒叫顧微涼忐忑不安了一回。“快喝粥，快喝粥，堵了你的嘴。”她一邊說一邊把小米豬往葉晁遠的面前推了推。

喝了粥，吃了藥，葉晁遠很快就有了些倦意。顧微涼幫他量了體溫，三十八度三，好歹是降下來一點，女孩子松了口氣。

“很晚了，快回家吧。今天沒法送你了。”時間已經快到九點，葉晁遠開始攆人了。

“你休息了我就走。”顧微涼目光爍爍，對葉晁遠竟是難得的強勢了一回。

葉晁遠見攆不走顧微涼，終于苦笑起來，“幫我把電腦拿過來，明天還有個會要開，資料我還沒準備好呢。”

顧微涼一時氣結，“你這是要玩命啊葉總。”

葉晁遠半靠在沙發上，捂着嘴又是一陣咳嗽，随後才說道，“沒辦法啊，創業艱難，我又不是梁無緒，家大業大，上億的資産随他折騰，我是一步也不能錯的，錯一步就是滿盤皆輸。”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并不是不甘心的模樣，反而帶着些許铮然傲骨，仿佛對此還帶着點自豪和成就感似的，當真是讓顧微涼理解不了。

“自虐狂。我要是有你那麽多錢，肯定是把錢存到銀行裏吃利息，有空就出去玩玩，環游世界。冬天去海南島住三個月，夏天去內蒙古的草原上吹風。秋天要去北京看楓葉，春天啊，南方到處都是好地方。每年要去麗江小住一陣子，西塘的客棧也是一定要去的。享受人生啊懂不懂。”顧微涼白了葉晁遠一眼，卻終究是妥協，拿了電腦來。

“等再過幾年，公司的經營穩定了，我也想出去走走，不過現在可不行。”葉晁遠一邊說，一邊打開筆記本，就坐在沙發上，翻看着明天會議需要的文件，身邊還放了幾張紙，龍飛鳳舞的寫着一些注意事項。

商業上的事，顧微涼是看不懂的，只好坐在沙發的另一端看電視，她不敢走，葉晁遠畢竟正發着高燒，萬一有個什麽，好歹有她在旁邊，哪怕打個120也是好的。

她不敢放開聲音打擾葉晁遠，便翻檢電視劇，只看字幕，竟然照樣是津津有味。女孩子穿九分牛仔褲和半袖的T恤，頭發随意散着，劉海則用發卡固定，露出光潔的額頭來，發梢因為總是盤頭的緣故微微卷曲，披散開來。她懷裏抱着沙發上的白色四方抱枕，神情專注的在看一部都市言情片，許是看到精彩的時候，顧微涼的呼吸都跟着時而急促，時而安靜，時而唏噓。

葉晁遠一邊看文件，一邊時不時擡頭看她，只覺得這樣的生活莫名有些美好。

就這樣過了一個鐘頭，葉晁遠的臉色由紅轉了白，咳嗽聲漸漸密集起來。

“你看，又嚴重了吧。你現在需要休息。”顧微涼轉頭看葉晁遠。

“咳咳……這個……咳咳……馬上就好了……”葉晁遠斷斷續續地說着，間或還帶着些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

“葉晁遠，你不太對勁吧。”顧微涼探手試了試男人的額頭，他的渾身冰冷，肩膀打着寒戰，可額頭卻是滾燙的厲害，沉重的呼吸聲像是胸口被壓着一塊石頭，在逐漸安靜的夜晚，愈發突兀。

“胸口疼不疼？說實話。”顧微涼輕聲問他。

葉晁遠艱難的點了點頭，顯然這症狀并不是這一會兒的了，“我馬上去醫院看看，你回家吧，小心被傳染。”

顧微涼咬牙切齒，“現在才說，晚了！要傳染早就傳染了！”

扶着男人出了門，顧微涼好不容易打了車，徑直朝最近的醫院去了，這一回葉晁遠順理成章的住了院。

勞累過度造成的發熱轉急性肺炎，顧微涼也是醉了。

那天晚上，顧微涼跑前跑後的幫葉晁遠辦了住院手續，直到葉晁遠的溫度降下來，才松了口氣。“我先走了，你一個人在醫院裏沒問題吧？要不要通知一下你那些朋友。他們應該比較靠譜吧。”

葉晁遠急忙搖頭，“可別，秦川石海都是大嘴巴。讓他們知道了，我爸媽很快就知道了。到時候啊……”男人苦笑一下，難得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比平素裏稚氣了一些的模樣。

顧微涼便笑道，“那好，暫且放過你，你要是不乖乖吃藥休息，我就告訴你爸媽。”此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顧微涼忙活了一天加一晚上，也是累的要命，好不容易安頓了葉晁遠，這才趕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顧微涼收到了葉晁遠的短信。

“吊瓶打完了，護士說我的體溫已經降到三十七度五了。還問我女朋友去哪了，就算不陪床，走的也太早了（哭泣）”

“你可以速度施展美男計，讓護士小姐照顧你。葉總一表人才，一定沒問題的（白眼）”

房間裏，手機的熒光映着女孩子的略帶倦意的臉，和嘴角掩飾不住的那一絲溫柔笑意。

然而第二天，顧微涼就笑不出來了，經過昨天晚上的不懈奮鬥，她果然也被傳染了，咽喉腫痛流鼻涕，她可憐兮兮地坐在辦公室裏，比昨天的意氣風發蔫兒不少。

“呦，微涼，你這是昨天被葉總傳染了吧。”昨天給葉晁遠辦業務的櫃員開玩笑似的跟顧微涼說道。

“大概是他在貴賓室的時候被傳染了吧。”顧微涼擤了擤鼻涕，小聲嘟囔着。這話說的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不過好在同事們不知道顧微涼的心虛，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你啊最近對葉晁遠也別太上心了。昨天我下班的時候在更衣室裏聽孫姐說，哎你知道她老公就在公司業務部。說啊，葉晁遠似乎不行了，之前貸的那筆款馬上要到期了，好像是要還不上了。”

“哦……”顧微涼心不在焉應了一聲。剎那間各種細節層出不窮。梁無緒撂下的狠話，蘇秀文陰陽怪氣的調子，葉晁遠疲憊的神色和說什麽也不肯放下的工作，還有那句關于梁無緒的話……顧微涼心裏一縮，只覺得手指尖都跟着發了麻似的，僵硬地一動也動不了了。

如此忐忑過了幾日，便要過中秋了。行裏給重要的客戶準備了禮物，顧微涼簽收了東西，就開始挨家挨戶的去送。幸虧駕照她是早就拿到的，只可惜向來不熟練，少有開的時候。這一回卻是派上了用場。

顧微涼剛接管客戶經理，手裏的客戶不多，只一天半就送了十之八九，梁無緒那份她趁着會計來時，幫她捎回去。葉晁遠這裏，她卻是親自過來的。

想看看他感冒好的怎麽樣了，也不枉她那天晚上照顧他的。

顧微涼這樣騙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