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麽麽噠!月底估計又要出門,這幾天會努力更新噠!
天已暮。
姬子玔在未央宮門前遲疑着。
身為太子,他失了德行;身為兄長,他失了儀态。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母後。
她一直對他抱着那樣高的期待,他也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殿下?”王公公跟着他站了許久,見他頓步不前,不由得問了一聲。
“孤去散散心,不許跟來!”
鞋尖一轉,姬子玔向着與未央宮方向相反的花園走去。他還不願意去面對母後,也不願意自己的失落的樣子落入別人的眼裏。
王公公只得快步走到未央宮,向門口的太監通報了這一情況,又快速地跑回去,遠遠地跟着他。
宮裏從來不乏小道消息,今天的事情一定早已傳遍了各個宮院,昨夜的事情已經很讓母後難堪了,今日他又闖禍,他無法想象母後會有多難過。
姬子玔,天上地下都難能找到你這樣的傻子!
他一拳捶在假山上,嶙峋的山石刺疼了他的手,那疼痛令糾結着的心莫名地好受了些。
吹了一會兒風,他終于決定不再逃避,跪下來哀求也好,放下面子耍寶哄她開心也好,總歸有法子讓母後不生氣。
“湘月姐,我覺得怪得很,怎麽陛下喜歡十三公主,比喜歡太子殿下還多呢?這……我怎麽也想不通。”
沒想到花園裏會有人,姬子玔才擡起的腳又收了回去。昨夜的事情必然已經傳開了,這宮女不是母後宮裏的,聽起來年紀不大,也不像張妃宮裏的人。他本該站出去,斥責她們在背後妄議皇族,然而他走不動。
簡直就是上天的訓示似的,知道他正在迷惑,就立刻讓人替他說出來了。
喚作湘月的宮女斥道:“你不想活啦?皇後娘娘可不允許宮裏随意議論主子們!”
“哎呀湘月姐,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在宮裏時間長,肯定知道。湘月姐最好了,告訴我嘛——”小宮女撒起嬌來:“我是替太子殿下不值,這宮裏那麽多皇子皇女,就他待人最好了,陛下怎麽能更喜歡十三公主呢?”
“喲,小小年紀,不是已經開始思春了吧?”湘月打趣道:“說起來,你年紀同太子殿下差不多,模樣也好,說不得過兩年太子殿下開府能把你選上。”
“湘月姐說到哪裏去了!”小宮女哀求道:“求求你了,別開玩笑了,告訴我嘛。”
“我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這事皇後娘娘嚴令禁止宮裏議論呢。”湘月終于被她纏得沒轍,讓了一步:“不然不光是你,只怕我的命也保不住。”
小宮女忙道:“湘月姐放心,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你可要記得你的保證啊。跟你說,十三公主可不是常人,別說太子殿下,便是所有的皇子皇女、皇後娘娘乃至整個後宮的女人合在一處,在陛下心裏也都及不上十三公主的分量……”
姬子玔背靠着假山,脊背開始發寒,直到她們說完話離開,他仍久久不能邁動腳步。
“殿下,天晚了,再不回去娘娘要着急了。”王公公等了許久,眼見着星子愈發明亮,終于等不得了,上前來勸:“白日裏的事情娘娘已經知道了,奴才看着并沒有要責怪殿下的意思,殿下不必擔心。”
他以為姬子玔在怕被母後責備。
姬子玔勉強地笑了笑:“孤知道了,回宮吧。”後背離開假山,被微涼的夜風一吹,頓時又冷又痛。冷汗浸透脊背,浸入尚未愈合的傷口,冷得心涼,痛得徹骨。
回到宮中,他訝異地發現母後正等在門前,宮燈照亮了他的尴尬。
他低下頭去,喃喃道:“母後……”
想了那麽久,見到母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程瑜只看了他一眼,轉身向裏走。姬子玔感覺到冷淡,心裏更加難受,緊緊跟着她。
垂着紫藤花的長廊,宮中花園的小徑,每一段路都很漫長,也不知過了多久,母後終于停了下來。
他驚訝地擡頭——他們走到了他的寝殿。
皇後宮中規制是十名宮女,十名太監,往日裏走到哪都能看到人,今天卻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個人也不見。這樣也好,他并不願意此刻的自己被其他人看到。
程瑜推開房門,倚着門站着,用眼神示意他進去。
姬子玔不敢違抗,也不知道母後想做什麽,低着頭走了進去。
程瑜關上門,轉過身,看到兒子跪在自己面前,頭垂得極低。
從小就是太子,又聰慧,接觸過他的大臣都對他百般誇贊,這個兒子從小就有一股傲氣。從前便是認錯,也摻着幾分不甘,今日卻全然不同往昔,這樣低矮着頭,往日的氣焰全無。
若非昨夜……
若說全然不在意,她做不到;可要說有多在意,也并沒有,只是多了幾分不能與人言的擔憂。
原本想責備他幾句,可如今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已自責成這樣,又如何能開口對他說那些殘忍的話呢?
她嘆了一口氣,扶着他坐在榻上,柔柔地問:“傷到哪兒了?母後看看。”
染了血的衣服已經換掉了,父皇的鞭子從來不會抽在要見人的地方,傷口也已包紮好,若不是知道發生過什麽事,旁人是連猜也不會去猜他受傷了。
姬子玔很驚訝,他本已做好了挨罵的準備,誰知母後竟一句也沒說,只是關心他。
“在背上。”他很小聲地說,又補了一句:“不疼。”
隔着紗布看不見傷口的狀況,但只看那一大片紗布就知道傷不輕,從肩頭延伸到背後,必然是下了狠手的。
“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母後會傷心。”她輕聲道。
怕他失面子,讓所有人都避開,最終仍不忍責備。
“兒子一定不會再這樣了。”他也低低地承諾。一時沖動的事,他不會再讓它發生。
第二天,朝廷衆臣上朝時發現皇帝陛下右手邊豎起了一扇屏風,不知其後遮擋着什麽。一刻鐘後,戶部尚書正滔滔不絕地陳述着奏章,突然被一個明亮稚嫩的聲音打斷——
“阿桓,阿璎不要在這裏玩兒了,不好玩兒!”
哐當,戶部尚書的笏板掉在地上;其餘朝臣也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那分明是一個女童的聲音!許多人本猜想屏風後也許是某個女子,原來是個孩子,頓時不由得為自己的猥瑣而尴尬,很快這尴尬又被憤怒替代。
十三公主的閨名他們不得而知,但能讓素來不茍言笑的皇帝陛下做出這等不顧場合之事的,世間僅有一人,不作他想。
陛下寵溺十三公主也該有個限度!早朝這樣嚴肅的場合,若是帶着太子旁聽便也罷了,帶個公主來玩是怎麽回事?簡直比帶個寵妃還惡劣!帶個寵妃他們還能指着皇帝的鼻子上谏,帶個公主,還是他最疼愛的公主……這該叫他們怎麽說?
“恕臣直言,陛下今日在大殿之上行事太過兒戲!”下朝後,宰相程海不顧攔阻闖進文帝書房,人還沒進去,話已脫口而出。
然而入眼的一幕令他渾身的血液都湧進了腦子裏。
“阿桓,這個我能拿回去玩嗎?”十三公主姬子璎坐在皇帝面前的桌子上,舉着皇帝的玉玺蓋了一桌子印,還沒玩夠,抱在懷裏想拿回未央宮給兄長看。“這只大貓比阿玔腰上的螭龍可威風多了,他可寶貝那只螭龍了,都不許我摸,我拿這個回去饞饞他!”
“陛下——您這、您實在是——”宰相大人從胸腔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太過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