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暗中再多波瀾,日子也照舊過着,直至一道旨意打破了未央宮的寧靜。

“本宮要去長清宮!”程瑜鮮少這樣激動,她怒目瞪向常嬷嬷:“常嬷嬷,你要攔本宮嗎?陛下要将阿玔送到戰場上去送死!本宮怎麽能不去攔阻!”

西州有叛黨起事,文帝突然下旨,太子姬子玔作為副将,與大軍一道前往西州平叛。

東陵素有太子随軍歷練的傳統,只是這一次的主将不是別人,乃是原先的王昭儀現在的惠妃之兄。兩年前惠妃誕下了十一皇子,文帝也甚是寵愛他,便是篤定文帝只立嫡子的程瑜,也不由得留了意。

亂軍之中多有意外,誰知道太子會不會有什麽意外呢?

常嬷嬷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奴婢不能看着您去惹陛下生氣。這是太子殿下第一回随軍歷練,太子殿下也是陛下的孩子,陛下怎麽會看着他去死?娘娘再是擔心殿下,也不能挑這樣的時機。娘娘一向最是冷靜,怎地遇到這件必然發生的事,反而如此激動?”

“可若是阿玔死了,陛下再怎麽震怒,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另擇儲君。”程瑜冷笑道:“惠妃與王氏一族為了讓她的兒子成為太子,明裏暗裏做的事還少嗎?近來陛下不喜程氏勢力過大,有意扶持王氏與之對抗,惠妃在陛下面前搬弄多少是非,王氏又諸多陷害。偏生族中許多人不争氣,叫人拿住了把柄,令程氏好幾個重臣被左遷乃至削職。前些時被撤職的從兄程晖原該是本次平叛的主将,卻被扣上酒後尋釁鬥毆的帽子,生生丢了差事,被惠妃之兄補了缺。這僅僅是巧合麽?嬷嬷,你知道孩子對本宮意味着什麽,你叫本宮如何能不激動?”

她并不是個時常透露心緒的人,常嬷嬷見她如此,便知她是下定了決心了。

“可是娘娘,陛下最不喜後宮之人幹涉朝政,娘娘此去,若是引得陛下的怒火燒到太子殿下身上呢?”常嬷嬷勉力相勸:“娘娘近日怕是累得狠了。往日裏碰到如此事情,娘娘一定會冷靜分析利弊再做打算,絕不會憑着一時沖動行事。請問娘娘,可曾想過如何規勸陛下,此行可能造成何種後果,又當如何應對?再說了,娘娘背後可還有程氏,程氏也有傑出之人,難道他們會坐以待斃?”

程瑜冷厲的表情漸漸緩和,眸中瘋狂之色也漸漸淡去,她緩緩坐下,垂下了眸子。

經過片刻的沉默,她才終于重新擡眼望着常嬷嬷:“嬷嬷,阿璎今日回來後,告訴她本宮病了,在寝殿歇着。你放心,本宮不會沖動行事了,本宮只是不能坐等程氏動手。任何時候都不能僅将希望寄予他人身上。”

“阿瑜、阿瑜!”姬子璎回到未央宮,一聽說皇後病了,便焦急地飛奔至皇後床前:“阿瑜怎麽病了?”

程瑜靠在枕上,臉色蒼白,比平日羸弱許多,姬子璎眼睛立即紅了。她轉頭望向常嬷嬷:“嬷嬷,阿瑜怎麽了?”

常嬷嬷一臉為難之色,欲言又止:“這……”

程瑜對常嬷嬷使了個眼色。

“只是受了風寒,阿璎不要擔心,母後休息個三五日也就好了。”程瑜笑道。

“那……阿瑜好好休息,這幾日誰也不許來煩阿瑜!”姬子璎露出慣常的霸道表情對常嬷嬷說,繼而又沖程瑜笑:“阿瑜可用了晚膳?阿璎在這裏陪阿瑜用膳好不好?”

“母後不餓,阿璎快些去用膳吧。今日做了你愛吃的點心,要是一會兒阿玥回來了,又要和你搶。”程瑜憐愛地說道。

“都給阿玥吃好了,阿瑜病了,阿璎吃不下,阿璎要陪阿瑜。”姬子璎欲爬上床躺在皇後身邊,被程瑜制止。

“母後病着,這裏你不可久留,省得将病氣過給你了。”她輕聲道。

姬子璎噘着嘴點了點頭:“哦……”

“嬷嬷,你送公主去用膳罷。”程瑜囑咐常嬷嬷。

常嬷嬷應下。姬子璎雖不情願,可她素來聽皇後的話,也只好跟着常嬷嬷出去了。

“嬷嬷,阿瑜不是受了風寒,你們有事瞞着我,對不對?”皇後的寝殿離膳廳并不近,半途中姬子璎突然停了下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緊盯着常嬷嬷:“孤不聽謊話。孤不會不聽阿瑜的話,但孤要治一個宮人還是很容易的,無論是誰。嬷嬷很清楚,以阿桓對孤的寵愛,孤絕對做得到。”

姬子璎不僅對欺負其他皇子公主得心應手,對欺負年長于她的人也擅長得很。

“娘娘不願意煩擾公主,公主何必多問呢?”常嬷嬷嘆了一口氣:“娘娘會好的,公主切莫多想。”

“孤要知道。”姬子璎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立刻,馬上!”

常嬷嬷望着這個孩子——他們一直以為她還是個孩子,興許她已經不是了。她不知道這樣的偏差會不會對皇後和太子的将來産生影響,然而一個本該只管吃喝玩樂一輩子的人突然這樣聰慧,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未必。

“此處不便說話,公主請随奴婢來。”常嬷嬷終是拜了下風。

“……事情就是這樣。”常嬷嬷道:“後宮和朝廷裏有許多污糟事,本不該叫公主與皇子們知道,只是娘娘終究只是一個人,陛下也從不懂得心疼她,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幫不上忙,只能看着幹着急。奴婢真怕娘娘累得病了,太子殿下失去倚仗,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害了。公主年紀尚幼,這件事不該同您說的,您聽聽便罷了。”

“嬷嬷叫孤眼睜睜看着阿瑜和阿玔被人陷害嗎!”姬子璎怒目而視:“阿瑜和阿玔的東西,誰也別想搶;阿瑜和阿玔也要活得好好的,誰也別想害他們!孤要去跟阿桓說!”

“公主殿下不要沖動!”常嬷嬷連忙按住她:“這些事情不在臺面上,不可直面說出來,否則以娘娘的聰慧,也不會着急得身體不适了。”

“那就只能這樣嗎?”姬子璎反問:“老師說過,無論何事一定會有解決之道,嬷嬷,孤決不能什麽都不做。”

“公主殿下!”常嬷嬷阻住她往外走的步子:“公主殿下……若公主殿下願意,有一種方法,興許可行。”

“興許?”姬子璎不滿:“興許是幾成?阿玔的性命,孤可不能冒險。”

“能有幾成,但看公主如何做了。”常嬷嬷定定地看着姬子璎。

“未央宮那邊可有動靜?”

惠妃哄睡了十一皇子,這才問身邊的宮人。

“回娘娘,皇後娘娘僅派人往東宮送了些果品,不曾有其他往來。”

“誰問你這個,本宮問的是長清宮。”惠妃白了他一眼。

“皇後娘娘并未派人前往長清宮。”宮人連忙答道:“這幾日皇後娘娘僅與東宮有往來,是以小的方才只禀報了東宮之事。”

“那個女人心眼最多,竟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這麽放心把她的寶貝兒子擱在本宮兄長麾下?”惠妃疑道:“這不似她的行事風格。不過她這個人最喜歡玩陰招,你再去多打聽打聽,看看未央宮近日可有什麽異動沒有?”

“恕小的多嘴,這次只怕娘娘多心了。”宮人笑道:“小的在太醫署打聽過,近日未央宮抓了好些調養身體的藥,似是氣急攻心之症。抓藥的宮女只說是皇後娘娘仁慈,為未央宮人抓的藥,可這幾日安國公主與七皇子比平日回得早一些,且面有憂色。依小的看來,那藥理當是為皇後娘娘抓的,以宮人做托詞是為了遮蓋皇後娘娘病倒的事。”

“那個女人病了,你确定?”惠妃臉上的喜色怎樣也掩不住。

“小的不敢胡說。”

“這麽說來,這一次,那個慣常裝模作樣的女人确實是沒轍了。”惠妃得意地笑道:“若她不是一貫假裝大方,興許還能去陛下那裏哭一哭;可以她平時那令人作嘔的作風,自然不肯這樣做,省得叫陛下看了心生厭煩。真是難得呀,她的寶貝兒子落在本宮手上,她這些年沒少打壓本宮,是時候叫她心疼一下了。”惠妃低下頭,看着熟睡的兒子:“程氏無德,仗着出了個皇後和太子才橫行這許多年,處處遏制我王氏之勢。容他們再安睡幾日吧,往後啊,只怕連個好覺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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