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平叛大軍前往西州那日,文帝親往送行,因着太子與惠妃之兄王玄的關系,皇後與惠妃亦随行在列。除此之外,人們還看到了一個意外又不意外的身影——一身華服的安國公主。依舊是珠簾遮面,不叫人見到真容。

姬子玔對父母行過禮,心情有點複雜地看着姬子璎。

連這樣的場合也任她随意随行了麽?

“阿玔!”姬子璎突地撲向他。她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比先前長高許多,雙臂一展便環住了他的腰。

慢說姬子玔,便是連帝後都覺得有些尴尬。雖說是兄妹,可東陵習從中原之俗,男女七歲不同席,兄妹也不外如是。在宮中還可寬容些,在外面就有些失禮了。

文帝咳了一聲,姬子玔便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別胡鬧了,快放開。”他低聲道。

“安國。”皇後也低低地喚了一聲。

姬子璎不情不願地松開手,卻又揪住了他身後玄色披風,珠簾遮住了她的臉,姬子玔仍能感受到她像幼時一樣緊緊盯着自己的視線。

“阿玔……阿兄要去很久嗎?”她悶悶地問。

“公主殿下不必擔心,此次平叛俱是精銳之兵,自然不必很久便能大勝而歸。”惠妃笑道:“何況本宮的兄長也在,一定會保護好太子殿下的。”

“閉嘴!”姬子璎回過頭瞪着她:“上回孤在樹上撿風筝還聽見你罵母後呢,你不喜歡母後,肯定也不喜歡阿兄,你的兄長一定一樣不喜歡阿兄,他才不會保護孤的阿兄呢!”

惠妃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公主殿下一定是誤會了……”

“孤眼睛沒瞎,耳朵也沒聾。最讨厭你這種背後說人壞話的人了,還不敢認!”姬子璎絲毫不給惠妃臉面。

惠妃氣得半死,委屈地看着文帝;然而文帝一眼都沒看她,令她心裏更加窩火。

“安國!不許調皮,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些什麽。”皇後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避免她說出更多話來:“跟母後過來。”

姬子璎沖惠妃做了個鬼臉,一邊跟着母後往回走,一邊還依依不舍地扭頭望着姬子玔:“阿兄要好好地回來!一根頭發也不許少!誰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叫阿玥一起去揍他!”

姬子玔:“……”他語氣極度無奈:“戰場上殺敵不是在文華殿念書,磕磕碰碰總歸難免,孤可答應不了你。”

“前幾日太傅才誇過你,你又淘氣。”文帝弓起手指,懲罰似的在姬子璎頭上敲了一下:“朕的兒子,還有人敢欺負他?你阿兄一定會好好地回來,朕說話,你總該放心了吧?”

姬子璎“哎喲”一聲捂住額頭:“父皇說話要算數,要是阿兄回來這裏破了那裏腫了,我可不依。”

“朕親口谕旨,當然算數。”文帝說着,看了一眼王玄。

王玄趕緊對姬子璎說道:“公主殿下放心,微臣自當會照顧好太子殿下,不叫太子殿下損傷分毫。”

“阿璎最喜歡父皇了!”姬子璎歡呼一聲,又抱住了文帝;文帝也是哭笑不得,這文武百官皆在場,呵斥她怕她不高興,不呵斥又不成體統。

“安國。”皇後及時出來給文帝解圍,牽走了姬子璎。

東都的城門漸漸遠了,姬子玔回過頭,仍能看見城牆上映着碎光的小小頭冠和不停揮動的手。

若是沒有這些年的事,該是一幅兄妹情深的畫面,他也只會感嘆阿璎的黏人;然而他已不能在看見阿璎的身影時,只看到兄妹情深。

“娘娘,今日……”常嬷嬷伺候皇後寬去禮服,換上常服,見着皇後平靜如常的面容,心知事情多半成了,但仍然問了一句。

“阿璎做得很好。”程瑜垂眸,撫弄着袖口華光流轉的花紋:“嬷嬷,本宮為了自己的兒子,開始利用這個孩子了。”

“娘娘切莫自責。”常嬷嬷勸道:“自是太子殿下更重要,更何況,公主殿下也是自願的,并沒有人逼她這樣做。娘娘該慶幸他們兄妹情深才是啊。”

程瑜搖了搖頭,笑得無奈:“本宮現在開始害怕自己,也害怕阿璎了。以阿璎對阿玔的感情,何須本宮裝病利用?可是本宮終究未能相信這個養了十年的孩子。”

“娘娘并沒有做錯,那畢竟是顧氏的孩子,便是自幼由娘娘撫養長大,也該懷着防備之心。”常嬷嬷道:“何況娘娘素日對公主的疼愛并不是假的,公主能在娘娘身邊長大,是公主之幸,公主應無怨言。”

程瑜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她并沒有對常嬷嬷說,今日一觀,她才驚覺阿璎太過聰慧。十歲的孩子,該顯聰明時顯聰明,該顯憨态時又恰到好處。年紀若再小些,只會覺得可愛;然而到這般年紀,就不由得人要多思慮幾分了。

“七皇子殿下,您怎麽才來就走了?”宮人驚訝地看着姬子玥,他不久之前才來尋皇後,不過片刻的功夫,卻就出來了。

“母後正忙着,孤稍晚些再來。孤先去看看阿璎。”姬子玥笑道。

“那稍後娘娘若是得空了,奴婢去告訴殿下?”宮人熱切地問了一句。

姬子玥擺了擺手:“沒關系,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不必麻煩了。”

“氣死本宮了!那個女人真是陰險,本宮就說她怎麽這次不吭氣,原來是留了安國公主這個後招!”惠妃怒道,随手一揮,身前宮人跪奉的茶盞便落到地上,滾燙的茶水潑了那宮人一臉,宮人再疼也不敢去擦臉上的誰,只得低着頭任她發洩怒氣。

“娘娘息怒。皇後娘娘有安國公主,咱們不也有十一皇子嗎?十一皇子聰明伶俐,陛下不也十分喜愛他嗎?公主再受寵,始終是要嫁作別姓的,娘娘只要和陛下多吹吹耳邊風,不怕陛下看不透這個道理。”一旁的嬷嬷趕緊勸道。

“安國公主……”惠妃恨恨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不過一個孩子,又愛惹事,本宮遲早要收拾她。本宮真是不懂,整個後宮那麽多公主,她既不是最漂亮的,又不是最有德行的,陛下視看中了她哪一點,沒規沒距地寵着她,還不許人說!若是沒有她就好了,若是沒有了她,放眼皇宮,也沒有別的皇子公主能與本宮的皇兒争奪陛下的寵愛了。”

“阿璎,你說來陪朕,怎地總找郗卿說話啊?”文帝打趣道。眼前笙歌妙舞,姬子璎卻只拉着郗玉說東問西。

今日郗玉送丹藥來給文帝,這日子是固定的,姬子璎早知道,于是又來長清宮騙吃騙喝了。她喜歡纏着郗玉陪她玩在長清宮已不算秘密,宮人們都松了一口氣——管她纏着誰,只要不纏着自己就好,陪她玩壓力實在太大了。

“阿桓平時好累,阿璎一直纏着阿桓說話,阿桓沒有時間休息。”姬子璎狗腿地捧着父皇,緊接着抱怨道:“阿玔不在,宮裏的人又沒有郗玉好玩,阿璎當然要找他了,他去過好多地方,知道得很多呢!阿桓,阿玔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呀?”

“行了行了,你還是找郗卿說話罷!太子還在回京路上,約莫半月便至,別再天天追問朕了啊!”文帝無奈得很,這丫頭天天問他要人,他還能變個太子出來不成?

“阿璎遵命。”姬子璎笑嘻嘻地道:“父皇辛苦了,阿璎給父皇敬酒。”她走到文帝桌邊,從宮人舉着的托盤裏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酒,送到文帝面前。

“就你最沒臉沒皮。”文帝假裝斥責她,卻将酒一口飲下。姬子璎這才回到桌邊繼續找郗玉說話。

宴席散了以後,文帝找來先前随侍在姬子璎身邊的宮人,問她:“每回郗卿前來,與公主都說了些什麽?”

“回陛下,通常都是公主殿下問郗大人一些奇聞趣事,郗大人除了見禮,不曾主動與公主交談。”宮人答道。

文帝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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