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事
? 文錦繡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直直的就向王文氏看了過去,似笑未笑的問;“姑姑怕是許久沒見過我這個侄女了吧?看了侄女這麽久,讓侄女我都不好意思了!難道我臉上有東西不成?”
王文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沒想到繡姐兒長得如此漂亮罷了!”不鹹不淡的語氣讓人怎麽聽都像是在嘲諷,一邊的王衛昌卻是臉色微紅。
難道我以前是醜八怪不成?文錦繡腹诽,還欲再說什麽,文老太爺就插了話打斷她,“你個不饒人的!你姑姑來了也這般無禮!”
文錦繡就委屈的看了文老太爺,“我這不是看姑姑給了我一塊羊脂玉佩,以為姑姑特別喜歡我嘛!”帶了三分幽怨三分自憐,看的一邊的王衛昌心頭直跳。
屋裏人都哄笑起來,王衛昌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王文氏的臉色卻帶着一絲不虞。
三太太冷笑,四太太卻露出津津有味的神情。
文老太爺笑着搖頭,讓文錦繡帶着屋子裏弟弟妹妹和王衛昌出去頑去,“好好轉轉,在這裏只怕悶得慌!”
屋子裏将近一半人就起身行禮,由文錦繡領頭帶了,長房的文錦緒文錦纾、二房的文玉妝、四房的文錦繼文錦統,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立鶴堂。
出了立鶴堂,文錦繡卻叫了文錦緒和文錦繼,小聲道:“你們陪着表少爺。”文錦繼知道她不耐煩,笑着應了,文錦緒只沉默的點了點頭。兩人上前一左一右的陪着王衛昌說話,又介紹哪裏種了什麽,哪裏适合賞景,十分熱情。
王衛昌就回頭看了文錦繡一眼。
文錦纾和文錦統在三人後頭嬉鬧。
文錦繡就和文玉妝落在了最後頭。
文錦繡遺傳了李氏,長得高挑,身量纖秾合度,皮膚白皙,眉毛濃密,鼻子小巧,一雙眼睛明亮有神,又讓人看不透徹。雖不是傾國傾城,也是中上之姿。而文玉妝身量纖弱,柳眉杏眼,櫻桃小嘴,不像何氏,倒像崔姨奶奶。
文玉妝穿了缥色素面窄袖绫衣,缃色梅蘭竹襕邊的月華裙,套了藕荷色褙子,褙子上只繡了幾朵疏落的小花。頭上更是只簪了兩枚白鶴花玉簪。整個人像江南女子一般柔弱溫婉,和明媚大方的文錦繡在一起卻是各有千秋平分□□。
她看見王衛昌回頭看文錦繡,抿了嘴,突然問文錦繡;“二姐,你怎麽不陪王表哥說話?”
文玉妝長得不像三太太,性格也不像三太太。三太太争強好勝,她卻與世無争,每天只吟詩賞花。文錦繡認為她有些懦弱,又傷春悲秋的跟林黛玉似的,覺得她眼裏估計世界上大部分都是俗人俗事,就懶得搭理她,見了也不過例行問好,偶爾客氣的寒暄一兩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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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聽見文玉妝問她話,有些吃驚,但她并不讨厭這個妹妹,反而有些憐惜。陪着一行人幹走又有些無趣,文玉妝主動和她說話,就接了話道:“有四弟五弟陪着他,哪還要我做什麽。”
文玉妝就掩袖而笑,文錦繡看她笑起來時眉間的嬌柔和清淡的裝扮,就和她寒暄:“你生的漂亮,何不穿些鮮亮點的顏色?”
“往年娘給我挑了不少鮮亮的衣料裁衣裳,我穿了,乳娘卻說我壓不住,顯得人暗淡無光,我便不穿了。”文玉妝眉間露出兩分郁郁,頓了一會兒,又道:“況且我也不喜歡那些個顏色…”倒像是在解釋什麽。
是怕大家以為她母親對她不好吧?作為三太太的親生女,都這般小心翼翼。文錦繡不好評論什麽,就笑道:“三嬸嬸賞你的大約是些玫紅緋紅、鮮綠湖藍吧?”
文玉妝驚訝。文錦繡卻想,三嬸那樣一個喜歡花團錦簇的人,天青、湖色這樣的顏色從來不穿,給文玉妝挑的可想而知了。
“你可以先穿些粉色、草綠這樣的顏色,再配了月白、藕荷色,或者在衣裳上繡些海棠、牡丹…既不顯得單薄,又不顯得俗氣!”給文玉妝說了一大通關于搭配衣裳的訣竅。
文玉妝含笑聽着。這些她大多都懂,身邊的乳娘丫鬟也時常勸她,她很佩服這個二姐,說話直白卻不傷人,反而讓人開懷,行事作風幹淨利落,衣裳首飾新穎靓麗讓人眼前一亮…
可是她不敢…
前頭和文錦緒文錦繼走着的王衛昌支了耳朵聽身後的動靜,有些心不在焉。文錦緒和文錦繼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奈。
文錦繼就對王衛昌道:“表哥累不累?前邊就是春熙亭,風景不錯,咱們去歇歇腳如何?”王衛昌不答,文錦繼又叫了兩聲“表哥”,他才回過神來,趕忙應道:“好!好!”神色有些尴尬,又道“多謝表弟!”
就有丫鬟婆子先去春熙亭內掃塵,鋪上錦墊,拿出食盒來等各位小姐少爺。
一行人就在春熙亭坐下,喝茶吃點心,聊天嬉鬧,映着□□十分快活。王衛昌的眼睛卻時不時的瞟了文錦繡和文玉妝所在的地方。
文錦繡一路上和文玉妝說話,有些累了。看了和文錦統鬧在一塊的文錦纾,就叫了他過來。
文錦纾跑到文錦繡跟前,笑問:“姐,你要做什麽?”文錦繡就拉了他坐在自己身旁,倚靠在他肩膀上,眯了眼睛慵懶道:“我累了!接你肩膀靠靠!”文錦纾笑嘻嘻的準備說些什麽,文錦繡已道:“雕了福祿壽的劉關張鎮紙!”文錦纾就閉了嘴巴,臉上滿是得逞的喜悅。
坐在文錦繡另一邊的文玉妝就抿了嘴笑,神色羨慕。一直關注文錦繡姐妹二人的王衛昌神色訝異,不知道是驚訝文錦繡的做派還是驚訝劉關張鎮紙。
統哥兒失了玩伴,又聽見小夥伴得了好東西,就跑到文錦繼身前吵鬧起來。文錦繼滿頭大汗,又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文錦緒上前對統哥兒說了些什麽,才讓統哥兒安靜下來,坐在石凳上吃點心,眼神卻直直的看着得意的文錦纾。
文錦繼感激的看着文錦緒,王衛昌也面露佩服。
還在立鶴堂的王文氏就說起了自己的來意:“昌哥兒大了,上次府試沒有過,準備來京中換個好一點的先生。”又說起王家的嫡枝,“認識的人家多,好幫我們昌哥兒相看相看!”
文老太爺颔首,道:“是這個理。”又道:“那王家是勳貴人家,聯姻的也是公侯世家,昌哥兒卻是考的文秀才,王家怕是也沒什麽好人家介紹吧。”
王文氏眼中卻含着幾分矜持,“王家還是讀書人多,尚了公主的王七郎可是兩榜進士,不過封了侯爺的那位從小喜歡舞刀弄棒罷了!”
李氏和周氏沒有說話,三太太卻露出幾分羨慕。
文老太爺有些不喜,卻沒有表露出來,反而道:“我給繡姐兒相看了王家五房的嫡幼子,還有劉家的一位公子,你找個時間去瞧瞧。”
聽了這話,王文氏訝然,随即有幾分不滿,卻不敢違逆父親,“爹什麽時候恩壽侯和有交情了…那可是皇長子的外家!”語氣頗有怪文老太爺偏心的味道。三太太聽了‘恩壽侯’三個字,看了神色平靜的李氏,眼神像刀子一樣迸射而出。
周氏卻笑道:“爹您是風威猶在,老當益壯!您看我們繼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要不您再當一回媒人?可不能有了繡姐兒就忘了繼哥兒!我們統哥兒和婉姐兒還要靠着祖父娶親呢!”
一席話說的文老太爺大笑起來,“你把我當那媒婆不成?!不過老四的孩子,我怎麽會虧待了!”這就是答應了,王文氏和三太太臉色頓時就青了起來。
周氏就不屑的看了何氏一眼。明明是庶出,卻只會拈酸吃醋發脾氣,不會用腦子。無怪讓人看不起。
王文氏勉強打起了笑臉,求文老太爺:“爹,您看昌哥兒…”
文老太爺話都沒聽完,就打斷了她,“王家是世族,昌哥兒又有秀才功名,更有祖父祖母做主,那輪得到我這個外祖父?”
王文氏讪讪的沒有說話。
李氏就問道:“今晚歇在這兒?我好讓人收拾了院落。”
王文氏就道:“今晚住在這!說來也好幾年沒回來了,就收拾了我從前住的汀蘭館就行了,不必麻煩。我已派了管事去将夫君在泰安坊的宅子收拾出來,箱籠都只開了日常用的。若是尋了先生,怕是要在京中常住!”
李氏聽了就笑着讓綠容去芳正院拿了對牌,帶了丫鬟婆子去汀蘭館開了庫房布置屋子。
有丫鬟進來禀說文錦繡一行人回來了。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進了廳內。屋子裏頓時擁擠起來。
文老太爺就慈愛的問王衛昌:“玩的可好?這幫皮猴子沒有吵鬧你吧?”王衛昌連道“沒有”然後面帶笑意恭敬的答:“…春熙亭景色很好,看了兩只白鶴,表哥表姐十分熱情…”等等。
老太爺就呵呵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文錦繡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對老太爺道;“祖父,我餓了!”王衛昌母子是申初到的,梳洗一番,見了禮,又帶王衛昌逛了園子,現在已經是酉初了。
文老太爺‘呦’了一聲,叫了趙媽媽進來,“吩咐廚房用膳!可別餓着我們繡姐兒!”又問文錦繡,“想吃些什麽?”文錦繡不耐煩想這些,說了句“随意”,文老太爺卻點了水晶肘子、松鼠魚、鍋包肉、糖醋裏脊,“繡姐兒喜歡吃!”
文錦繡聽了就笑嘻嘻道:“還是祖父疼我!母親不許我吃肉!我都瘦了!”捧了臉向老太爺告狀。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李氏面露無奈。
王文氏看了暗自心驚,王衛昌卻抿了嘴。
一群人用了膳,飲了茶,再說一會子話,就各自散了回去歇下。
第二日,王文氏帶着王衛昌辭別文老太爺,搬到了泰安坊的六條胡同。又四處奔走為兒子找先生、說親事。忙忙碌碌了小半個月。
何氏卻時常帶了文玉妝去六條胡同串門。
待到三月中旬,王文氏差了貼身媽媽來告訴李氏,與王家五夫人約好了三月二十六去白雲寺上香。
這是要去相看了!
李氏得了信,就遣了文家綢緞鋪的婆子進宅子裏來給文錦繡選料裁衣。三太太何氏卻要跟着去,反倒是四太太周氏沒什麽興趣,“我就不湊熱鬧了!”。李氏看着文玉妝的年紀,想着何氏這幾天對小姑子的殷勤,知道就算自己不允許,何氏恐怕會想方設法跟着去,就答應了。
時光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三月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