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看

? 李氏到怡情居看文錦繡的衣裳首飾準備的如何,文錦繡不耐煩,趴在黑漆雕麻姑獻壽八步床上,指了一邊五顏六色美人榻,“都在那呢!”

劉媽媽哪敢勞動李氏親自去看,忙叫了丫鬟拿起來給李氏,道:“全是二小姐自個兒挑的!”

李氏看着月白色素面绫衣,杏黃色花鳥紋齊胸襦裙,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準備戴什麽首飾?”

劉媽媽就笑道:“戴那套珍珠珊瑚頭面!顯得文靜秀氣!”李氏亦點了點頭,把屋裏的丫鬟都打發了出去。

李氏走到八步床邊坐下,搖了搖文錦繡,道;“怎麽了?還在氣娘罰你抄《女戒》?”文錦繡把臉捂進被子裏,不說話,李氏也就安靜的陪着她。

過了好一會文錦繡才悶悶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麽要去相看?做衣裳打首飾折騰來折騰去的。還不是像件東西給人挑?難道非得嫁人不可?”

李氏笑着對文錦繡道:“瞧你說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那不成了老姑娘了。相看相看,自然是要看孩子的,你不去瞧瞧人家公子,怎麽就說人家不好?”

又過了半響,聲音從被子裏傳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看好不就行了?反正嫁誰不都一樣!”

李氏好笑,“怎麽就一樣?俊俏的和醜的、家底厚的和家底薄的、上進的和平庸的,你難道願意嫁給又醜又窮還一無是處的人不成?”

文錦繡翻過身來,對李氏道:“醜我就給他納妾,生了兒子養在我名下;家底厚的就把家産全都經營成我的陪嫁;家底薄的靠我陪嫁過日子還不得看我眼色;上進的讓他帶了小妾去外地做官;一無是處就更好了,還不任由我搓圓搓扁?”

“你上頭還有公公婆婆呢!”

“這有什麽,我給他收通房納小妾,再生不出兒子來可不是我的錯!我管着家,她要是個好的,我孝順就是了;不好的,我就借病搬到莊子上去住。拿着銀子,簒着兒子,不管嫁到誰家,以後還不都是我的?”文錦繡滿不在乎。

李氏嘆了口氣,“你就是太聰明了!總有一天有個人收了你。”女兒對付人拿捏事有的是手段,卻從沒想過怎麽好好和丈夫過日子。

又怕說的狠了女兒脾氣上來适得其反,點了點文錦繡鼻子道:“你明天可不許耍脾氣!”

文錦繡哼哼。算是答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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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文錦繡依舊卯正起床,洗漱過,穿上昨天定好的衣裳,梳了雙螺髻,戴了珊瑚珍珠頭面。用過早膳,讓青杏拿了一條玫紅色遍地金披帛,就帶着青杏青葡去了芳正院。

李氏看着端正坐在宴息室太師椅上的文錦繡,情緒有些低落,心中有些複雜。文大老爺見了,就攬了妻子道:“好了!女孩子要嫁人時哪有只歡喜的?她要是歡喜,你我怕是要傷心了!”李氏才好些。

兩人待文錦繡請過安,又用過早膳,送走了去書院讀書的文錦緒文錦纾兩兄弟。文大老爺對李氏道:“就當去散散心,好好玩玩,別想那麽多了!”帶着文錦純文錦紹兩兄弟去了外院。

李氏答應着,把家務事交給了小李氏。三太太就帶着文玉妝來了,兩人寒暄幾句,一起出了芳正院。

文玉妝和文錦繡說話的時候就多了幾分親近的味道。讓李氏和何氏看了都很詫異。

說起李氏和三太太,春聚院一事之後應該撕破臉才對,可何氏從崔姨奶奶那裏知道了文老太爺分家把大頭給了三房,長房沒得到什麽便宜之後,就把李氏那天的作為看做‘撒氣’。想着自己馬上要得不少好處,看李氏就多了幾分幸災樂禍,頗有一種‘我大度不跟你計較’的味道。

李氏也知道這個妯娌為何如此,心想等三老爺回來,外室加錢財的事混在一起,何氏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懶得理會她的趾高氣揚。

一群人去了內院的二門,已有幾輛馬車在二門外候着,李氏身邊的媽媽在一邊指揮着粗使婆子把要去白雲寺用的東西裝車。

李氏在綠容的攙扶下率先上了第一輛華蓋車。

文錦繡身邊的青杏正要攙了文錦繡上去,文錦繡卻挽了一邊的文玉妝,朝着馬車裏的李氏道:“娘,我要和妝姐兒一起,您和三嬸嬸坐一輛馬車罷!”

文玉妝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又笑了起來。何氏皺了皺眉,不想和李氏坐一輛馬車。車裏的李氏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

何氏不情不願的上了第一輛馬車,吩咐文玉妝身邊的大丫鬟惜紅:“好好服侍三小姐!”

惜紅應喏,攙了文玉妝,和文錦繡一起上了第二輛華蓋車。

五輛馬車就往城外的白雲寺駛去。

行了一會兒,馬車裏的文錦繡就叫青杏拿了個迎枕來靠着,一路颠簸她實在受不了。一會又叫青杏開了食盒拿綠豆糕出來吃,十分得鬧騰。

文玉妝看着抿了嘴笑起來,說:“二姐姐原來怕出門啊!”

文錦繡吃了兩塊綠豆糕,又喝了小半碗蜂蜜水,才回她道:“只是不喜歡這樣出門而已!”

文玉妝驚訝,不知道文錦繡還能怎麽樣出門。

“我若生在武林世家,自小習武,一柄長劍一個包袱就能上馬浪跡天涯!哪像現在,不過去個城外白雲寺,就得這麽折騰!”語氣三分抱怨七分向往。

“原來二姐姐相當江湖俠女,行俠仗義。”

“哪裏啊…誰想行俠仗義…不過想潇灑飄逸…”

兩人說說笑笑,也不至于無聊起來。半個時辰後,文家的車馬在白雲寺外停了下來。

由于離四月初八的浴佛節還有些日子,所以來白雲寺上香的香客并不太多,也不至于擁擠。整個白雲寺建在半山腰,樹木蔥茏,天空澄藍,又有朱紅的牆體和青黛的瓦檐點綴山間,叢叢白雲飄過,鐘聲煌煌,一副安寧幽靜的氣象。

李氏和何氏率先下了馬車,文錦繡文玉妝緊随其後。

兩位太太和兩位小姐就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往半山上的白雲寺走去。

進了寺門,就有小沙彌前來接待文家衆人。帶着李氏等人先去了供着釋迦牟尼佛的大雄寶殿,李氏和何氏進去上了香,又給了香油錢,那小沙彌的眉間就多了幾分笑意。

文錦繡看了心中嗤笑。

小沙彌道了一聲佛號,問文錦繡姐妹二人:“兩位小施主可要上香?”

文錦繡并不是很想去,面上露了幾分不以為然,正欲開口回絕。文玉妝見那小沙彌臉色有些不好,就挽了文錦繡的手,道:“二姐姐陪我去吧!”

文錦繡翕了翕嘴,看見文玉妝眼中的懇求,只好道:“好吧!”陪着文玉妝進了殿內。

随意一拜,上了香,又幹脆求了簽,一套下來,十分迅速。文錦繡看文玉妝還在蒲團上跪着,神色虔誠,不知求些什麽,就低聲跟惜紅說:“我先去解簽。”惜紅應下,文錦繡就帶着青杏去了一旁解簽的僧人那裏。

不想那和尚亂七八糟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文錦繡煩躁,就直直道:“大師就告訴我是好是壞罷!”

那和尚一捋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搖頭晃腦的樣子倒像教書的先生,“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福禍未知啊!”說完看了文錦繡一眼,面露驚訝,又仔細打量兩眼,道;“我說這位女施主,老衲看你…”

文錦繡不由翻了個白眼,打斷他,“大師您直接說不知道不就成了?難道你還想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富貴命不成?”那和尚張口就要反駁,文錦繡卻沒給他機會,“看相算命是道士的活計,大師您一個和尚就別搶了!”說着讓青杏給了五兩銀子的香油錢。“好好修來世!別管現世的事兒了!”語氣十分不敬。

文錦繡轉身就走,卻看見文玉妝帶着惜紅正往這邊來,手裏還拿着一只簽。文錦繡幹脆就站在原地等她。那和尚卻沒再說什麽。

文玉妝過來一邊将手中的簽給了解簽的和尚。一邊問文錦繡:“二姐姐搖的是什麽簽?”

另一邊卻傳來一陣喧鬧,隐隐還有男子的聲音傳過來。

文玉妝臉上頓時浮現不安,手不自覺的扯了文錦繡的衣角,蹙着眉頭怯怯的問:“二姐姐…”

文錦繡一皺眉頭,道:“怕是有男香客,咱們先回避,娘和三嬸嬸還在外頭等着我們呢!”簽也不解了,和文玉妝出了殿,和李氏二人彙合。

李氏和何氏坐了車,又爬了山,也有些累了。小沙彌安排了衆人在後院的廂房裏歇腳。

一行人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到了廂房,雖然簡陋,卻十分幹淨。丫鬟婆子就拿了墊子、茶具、點心出來服侍幾人坐下休息。

過了一刻鐘,就有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請問是文家大太太和三太太嗎?我家主子是保定來的王太太,來和兩位太太閑話幾句!”

李氏和何氏對視一眼,李氏就讓身邊的陶媽媽出去回話,開了門,一屋子人就站起來迎了王太太。

正是那王文氏,卻不見王衛昌。

文錦繡文玉妝上前行了禮,王文氏客客氣氣的說了句“真是懂事”,三個太太級的就坐下來寒暄,何氏更是親昵的問:“上回不是說要去看山東知府家的二小姐,如何了?”

王太太面上就露出幾分矜持的笑意:“學識尚可,就是相貌平平!”

何氏就“呦”了一聲,“可是知府家的千金呢!娶妻娶賢,你還想娶個狐媚子回來不成!沒得敗壞了爺們的身子!”

王太太閃過一絲尴尬,李氏皺眉。文錦繡無語,別人家娶媳婦關你什麽事兒啊?文玉妝面色漲紅,低下了頭。

又有穿了香色杭綢褙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媽媽進來,恭恭敬敬的向李氏三人行了禮,道:“奴婢是武平侯王家的五夫人身邊的媽媽,五夫人帶了兒子侄兒來白雲寺上香,聽聞同宗的王太太在這裏,特來問候!”有着世家的氣派和下人得體。

李氏笑着應了,綠容遞上荷包,那婆子笑着接了,退了出去。何氏卻遲疑對李氏道:“讓人家來問候我們,不太好吧?”

文錦繡暗笑何氏也有怕的時候,想必是被武平侯王家的名頭吓到了。李氏抿了嘴道:“低頭娶媳婦,擡頭嫁女兒,姑太太在呢!難道這兩分面子都沒有?”說的王太太十分服帖。

李氏讓文錦繡文玉妝避到廂房的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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