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始末
? 不一會兒,在裏間的文錦繡就聽見一群人走進來的聲音。
一個爽朗聲音笑道:“是保定來的王太太吧?上次還是在你拜見武平侯夫人的時候見過!”
文錦繡就動作熟練的從門簾子裏往外看去,她身後的文玉妝神色好奇又羨慕。
那五夫人看着三十許人,鵝蛋臉,丹鳳眼,面目姣好。可文錦繡瞧着卻有些眼熟。
她穿着寶藍色刻絲鑲纏枝花襕邊的棕裙,大紅錦緞百蝶穿花紋褙子。梳着牡丹髻,帶着赤金嵌紅寶石頭面,華貴豔麗。身後跟着兩個年輕男子。
王太太聽見她的話不由閃過一絲羞惱,笑意盈盈的站起身來,“五夫人上次不是說要去拜見長福公主嗎?論起來,長福公主還是你晚輩呢!”
公主是皇室貴胄,就算王五夫人是公主嫡親的姨母,更是驸馬名義上的長輩,她又不是那不知進退的人,還能讓公主來拜見她不成?
王五夫人不理會她,笑意盈盈道:“還不給我介紹介紹你娘家嫂子!”
王太太這才消停,給王五夫人介紹了李氏何氏。四人寒暄一會兒,王五夫人側了身子,指了身後一個穿石青色杭綢直綴的男子笑道:“這是我幼子!兄弟間行八。”
在裏間的文錦繡就拼忍了笑。
王八公子叫着不好聽,看着也只十六七歲,劍眉星目,神色間帶着幾分神采飛揚,容貌俊朗。他聞言上前給三位太太行了禮,彬彬有禮,不帶一絲倨傲,還笑着和王太太寒暄,“衛昌兄近日可好?”王太太笑着點頭,李氏和何氏各給了一方玉佩做見面禮。
王五夫人又指了另外一個穿鴉青色袍子男子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兒!兄弟間行三。”
王太太就在一邊解釋道:“王五夫人娘家姓劉,是先皇後的胞妹!”
劉三公子面容溫和,帶着幾分拘謹給三位太太行了禮,得了李氏和何氏兩塊玉佩,王太太一塊水晶鎮紙。
見完禮,王五夫人對二人揮了手,“…好好逛逛!”兩人應是,告了退。
李氏就叫了文錦繡文玉妝出來給五夫人見禮。五夫人誇姐妹二人,“真是品貌出衆!”讓丫鬟拿了見面禮來。文錦繡得了一枚赤金嵌南珠簪子,文玉妝得了一個赤金嵌碧玺石手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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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繡文玉妝向王五夫人行禮道謝,五夫人拉了二人的手坐下,問二人:“多大了?可識字?讀了什麽書?平日裏拿什麽消遣?”
文玉妝喏喏道:“還有一年及笄,略認得幾個字,不過讀些詩詞文章,平日裏做些針線,侍弄一些花草罷了!”
五夫人就道,“還是個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愛讀詩詞文章,喜好莳花養鳥,總會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作為媳婦,可不是什麽好人選。
文錦繡卻笑道:“我只認得字罷了!書卻怎麽讀都讀不通,不像我三妹,吟詩作畫的是個文雅人!不過我看五夫人您卻有些面善,不過京城有幾個夫人像您一般年輕雍容?想來是我看岔了!”雖然誇人貶己,卻不帶一絲讨好,不卑不亢。
李氏看了一顆心落回肚子裏,何氏看着怯懦的女兒不由暗暗着急,恨其不争。
王五夫人就笑着道:“倒是生了一副巧嘴!舌燦蓮花大抵如是!”嘴巴利落往不好了說就是牙尖嘴利,喜歡搬弄是非。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有些摸不清五夫人的意思!
王太太就對姐妹二人道:“你們也去寺裏好好轉轉吧!也難得出來一趟!”
李氏卻叮囑:“記得早些回來,我們在這用齋飯。”姐妹二人應了是,行禮告退。
出了廂房,文錦繡問文玉妝:“你想去哪兒?要不去找了正殿那和尚繼續問簽?也難得出來一趟!”
文玉妝想了想,同意了。
卻不想文錦繡并不和她一起,“讓惜紅和藏綠陪着你去罷!我想去後面走一走!”
文玉妝面上頓時露出幾分猶豫,文錦繡看了就道:“難道還怕有人吃了你不成?你是文家的小姐,文家一年要給白雲寺一千兩銀子的香油錢,憑着這個,只要不遇上位高權重又破皮不要臉的,主持都會護着你!”
文玉妝鼓起勇氣,點了點頭,文錦繡面露欣慰。
看着文玉妝帶着惜紅藏綠二人往正殿去,文錦繡帶着青杏青葡就往後院走去。
後院樹木繁盛,有許多都是幾百年的古樹,可見白雲寺的底蘊。聽聞當今聖上還時常叫了主持高僧去皇宮講經。
一路逛過去,空氣清新,鳥兒鳴叫,隐隐的聽到寺院深處傳來僧人的念經聲、木魚聲、和撞鐘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心神寧靜。路上常有拿着笤帚灑掃寺院的小沙彌停下來向文錦繡三人合十行禮,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打在文錦繡臉上,彌漫着一種歲月靜好的味道。
走着走着,連小沙彌都少了起來,文錦繡卻還在走着,半點回頭的意思都沒有。青葡就勸道:“小姐,這也太偏了,咱們回去罷!太太說要一起用齋飯呢!”
文錦繡不理她,停下了腳步,眼神卻一直望着遠遠的一處。
兩個丫鬟就跟着望了過去。
那邊隐隐的一群黑影往這邊走來。為首的是一個穿白色袍子的男子,并排走着一個穿石青色袍子的男子,一個鴉青色聲影落後一步,後頭還跟着幾個青衣小厮。
那白袍男子看着二十來歲,面目柔和,鼻梁高挺,此時正和身邊的穿石青色直綴的男子說話,笑起來溫柔隽逸,一雙鳳眼中卻隐隐含着銳利,讓人不敢小觑。
他身邊的與他說笑的男子,正是王家八公子;而跟在二人身後的,不是劉三少是誰?
文錦繡恍然大悟。
青杏就道:“小姐,咱們要不要避一避?”文錦繡點頭,三人就避進了一件偏僻的小院。
院內四處都是灰撲撲的,只一顆粗壯茂盛的老樟樹,樟樹下放着一塊光滑平整的大石頭,文錦繡讓青杏青葡在上面鋪了汗巾,就惬意的躺在了上面,眯了眼看着天,不知道想些什麽。
青杏就抿了嘴笑,“小姐跟劉媽媽學的規矩找着能躺下的地方就忘了!”
文錦繡享受着細碎的陽光,和不時拂過臉頰的微風,舒服的嘆了口氣,“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我倒有些喜歡這個地方了。”
“小姐要去做姑子不成?”
文錦繡閉着眼搖頭晃腦道:“不不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佛門也不是什麽清淨的地方!”
“而且佛修來世,我就算這世修了身、修了心,喝了孟婆湯,來世享福也不過如此了!”
“享福不是好的嗎?”青葡不解,文錦繡卻快要睡着了。
“世人眼中的福和佛祖眼中的福又怎麽一樣呢?”
丫鬟卻不說話。只有文錦繡自言自語。
“你說我嫁給剛才那什麽王公子怎麽樣?反正嫁誰都一樣,不過長得好看着也賞心悅目…”
“不過嫁他有點困難,門不當戶不對的…”
“那嫁給王衛昌好了!姑母雖然厲害,也不是很難對付!而且王衛昌看起來很好拿捏的樣子…”
“哦?”一個醇厚有力的男聲,吓得文錦繡直直立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透着鋒利的溫和的眼睛,還有幾分熟悉的面容。慌忙的望了四周,卻發現青杏和青葡都不見了!文錦繡不由臉色蒼白。
孤男寡女,傳出點什麽,她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人正是之前遠遠見到的穿白袍的男子!更是文錦繡在立鶴堂偷聽時,不小心撞到的,和文老太爺談事的人。
承恩侯劉家…皇子外家…王五夫人…先皇後胞妹…王少爺…劉少爺…長福公主…
這根本就是一個驚天的局!
若文錦繡之前只是懷疑,那麽現在就是全都理順了。
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給了恩壽侯劉家,又是和劉家聯系密切的王家聯姻…眼前這個人,和王八公子可以親熱說笑,劉家庶出二房庶出的三少爺卻只能跟在後面陪笑…不僅長得面善,一雙鳳眼和王五夫人一模一樣…
祖父到底想幹什麽?這樣是要參與皇位更替不成?贏了還好說,輸了的話新皇可不會放過文家!
連文錦繡都知道文家和王家門不當戶不對,兩家的太太夫人如今卻在白雲寺的廂房裏閑話家常…用聯姻鞏固聯盟可以理解,王五夫人的态度也太和藹了些…不對!
文錦繡想到文老太爺給她準備的嫁妝…田産房産一概沒有,只有兩間鋪子,還有兩萬兩銀子…誰家嫁女兒不陪嫁田莊宅子…如果是做妾…那就沒有嫁妝一說了…難怪給了兩萬兩銀子做壓箱錢…文玉妝卻沒有…
難怪上次這人看見她在偷聽卻毫不驚訝!肯定是早就說好了!
文錦繡神色震驚。
那男子看了文錦繡蒼白中帶着不可置信的臉色,知道她看出了端倪,眉間露出幾分贊賞,“果然聰明!”
文錦繡心中驚濤駭浪,無法平靜,聞言直沖沖道“既然都商量好了,你來這做什麽?看我是不是醜八怪不成!”
那男子把雙手背在身後,看文錦繡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只露出利爪的貓,“來看看文家二小姐的真面目!”說着,露出一個俊逸的笑容,“在下周承寅,幸會,久違!”然後潇灑往院外走去。
文錦繡頹喪的坐在石頭上。苦笑道:“祖父啊祖父,你果然坑孫女!”
過了一會兒,青杏和青葡慌張的跑進院子,看着文錦繡還在,衣裳也好好兒的,不像受了什麽傷的樣子,松了一口氣,青杏緊張的問:“小姐?您還好吧?沒出什麽事吧?”
文錦繡看着青杏眼中的擔心和青葡臉上的憂慮,心中一暖,安撫她們道:“沒事!只是起來看你們突然不見了吓了我一跳罷了!又問,“你們呢?好端端的怎麽不見了?”
青葡眼中還帶着驚懼,“奴婢只覺得身上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醒來時在旁邊院子屋子裏的炕上,衣裳卻是好好地…”
青杏問文錦繡:“綁奴婢的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小姐您呢?”
文錦繡只道:“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又不在,所以才害怕!也許是有人跟我們開玩笑呢?別想了!如今大家不都是好好兒的?”
二小姐平日裏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又不是三小姐,連那螞蟻都舍不得踩。青杏見她不欲多說,也不好多問。
青葡就拉了青杏,道;“小姐,咱們回去罷?已經午初了。太太還在等着我們呢!三小姐怕是早就回去了!”
文錦繡點了點頭,三人加快了腳步往廂房走去。到的時候,王五夫人和王太太都已不在,文玉妝在領着丫鬟婆子安箸。怕是事情辦完了安心走了吧?文錦繡苦笑。
李氏見她神色疲憊,關心的問:“怎麽了?”文錦繡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走了一大圈,累死了!”李氏就安慰她,“回去早點歇着!”
一群人坐下來,用完了齋飯,又在廂房歇了午覺,才坐上馬車回了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