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難(上)

? 五月初一,衆姨娘們給廖氏請過安,各自獻上自己做的香包和絡子。廖氏叫了玲月收下,又叫了另一個名為芯月的丫鬟給姨娘們分了五毒簪子,就讓衆人退下了。

周承寅上朝去了,臨近端午,皇帝和皇後多數都會留了王爺皇子們在宮裏用膳,小妾們在德興院興致缺缺,廖氏一端茶,大家都不再留。

可文錦繡還未出德興院院門,玲月就快步追上了文錦繡,讓文錦繡留步,“文姨娘,王妃讓您留下!”

文錦繡問她:“何事?”玲月卻不直言,只道:“奴婢亦不知曉,只是聽王妃的吩咐罷了!”

走在文錦繡前頭的江氏卻轉過身,眼珠子在文錦繡和玲月只見來回轉動,“王妃叫文妹妹去,文妹妹去就是了!這般推脫,難道要忤逆王妃不成?”江姨娘看着文錦繡陰陽怪氣的道。

江氏自從上回被文錦繡嗆過之後,就一直管文錦繡叫‘妹妹’,好像要就此證明自己的地位一樣。文錦繡自然不會客氣,當即反擊:“妹妹年輕,不及江姨娘見多識廣,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多,只是王妃待我們都如親姐妹一般,妾身哪敢真以王妃的妹妹自居?對王妃只有敬着的份,不知江姨娘說的‘忤逆’從哪裏來?”

罵江氏年老珠黃,見識短淺。

江氏凝噎。文錦繡一甩帕子,轉身跟玲月走了。

江氏只覺得那方茜紅色绡紗帕子輕輕的拂過她的面龐,上頭金線繡的纏枝花陽光下金閃閃的,刺得她眼睛疼。

向姨娘一直關心着身後的情況,看江氏吃癟心中爽快,卻又看不得文錦繡趾高氣昂,當即走回來拉了江姨娘的手道:“如今不過王爺在她院子裏多歇了幾晚,她就這樣不把我們這些府裏的老人看在眼裏,要是生了孩子,我們不是任由她作踐了!”

一臉的憂心和同病相憐。寵幸和孩子,一下在江氏心裏點了兩把火。

方氏不知從哪裏走了過來,關心的問:“兩位妹妹怎麽了?受了什麽委屈?何不與我說說?”向氏下意識的用手護住肚子,方氏眼神閃了閃,拉着江姨娘說話。

江姨娘把文錦繡的話全說給了方氏聽。方氏看着訴苦的江氏,眼中掠過一絲不屑,嘴裏卻安慰她道:“她如今不過進府半個月,王爺正在興頭上,先由她得意幾天!”眼睛又看了德興院正房,若有所指的道:“也不知道能得意幾天?”

向姨娘和江姨娘心裏明白,怕是王妃要收拾文錦繡。

江姨娘眼中躍躍欲試,笑道:“我院子裏有丫鬟到了年紀,要放出去或是指了人,正想禀給王妃聽。好讓王妃幫我拿個主意!”卻是打的痛打落水狗的主意。

方姨娘也道:“好啊!我幫姐姐管着帳,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咱們一同前去!”向姨娘有些遲疑,江氏卻道:“你怕什麽?你懷着王爺的子嗣,只有別人讓着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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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姨娘還在憂慮,卻感受到方華柳譏諷的目光。當下心中一橫,仰頭道:“我怕什麽?!”

于是三人結伴,往正房走去。

走在向氏前頭的徐姨娘,回頭看了一眼,像是怕沾上什麽似得,帶着丫鬟趕緊走了。

……

……

文錦繡剛進德興院正房,就看見跪在一邊,形容狼狽的盈夏。

勉強攏起來的頭發,皺巴巴的衣裳。在文錦繡行禮的時候,轉過頭來看了文錦繡一眼,文錦繡心頭一驚。刻骨的怨毒毫不掩飾的從盈夏眼裏迸射。

她臉上除了一寸來長的口子,還有紅腫不堪的臉頰,嘴唇更是結着血痂。

文錦繡心裏生出一股火氣,她只是想晾着盈夏,看盈夏如今這幅模樣,恐怕是廚房的粗使婆子以為文錦繡想要整治她,擅作主張想要在文錦繡面前邀功!有沒有把她放在眼裏!文錦繡忍下火氣給青杏打了個眼色,青杏抿嘴嚴肅的微微點頭。

廖氏示意芯月把手中的匣子放在炕桌上,對文錦繡道:“文姨娘,你可認得這個匣子?”廖氏問得輕聲細語,就像在問文錦繡昨天睡好沒有一樣。

文錦繡牙酸。就算你長得再美,也不要想得太美。就這樣輕飄飄的,還想她直接認罪不成。

“妾身不知。”文錦繡龇牙道。

芯月就打開匣子,從裏面拿出兩個荷包來。一個是桃紅織金繡粉白牡丹,一個是寶藍纻絲繡喜鵲登枝。

廖氏道:“你院子裏的盈夏告發你私通外人,這兩個荷包就是證據。”芯月打開兩個荷包,內裏歪歪扭扭的開了口子,露出帶毛茬的布料和細碎的白色絲線來。

盈夏跪在下面附和:“奴婢聽說文姨娘托了寶燕的弟弟在外頭捎東西進府,本來不甚在意。可是過了幾天,寶燕又從外院拿了一個匣子進來,奴婢好奇,想要瞧瞧,寶燕卻捂得嚴嚴實實的,說是姨娘托她弟弟在外院做的。貴重的很。”

“奴婢知道是主子的東西,不好多問,可是文姨娘收了匣子,卻賞了身邊的服侍的青杏、青萍、含娟、寶燕一人一個,奴婢才知道姨娘托人在外面做的是荷包。”

“奴婢奇怪,不過是個荷包,叫了院子裏的丫鬟做就是了,文姨娘何必這般大費周折。卻無意中撞見姨娘身邊的青萍拿了一個匣子十分謹慎的掩了,生怕被人瞧見。奴婢仔細一瞧,正是寶燕送荷包的匣子。”

“奴婢聽寶燕說,文姨娘托外面做了五個荷包,自己拿了一個做樣子,就是六個,卻賞了丫鬟四個。奴婢心裏奇怪,文姨娘這樣麻煩托人做荷包,卻都賞了丫鬟,而這一來一回,好似不僅只做個荷包那樣簡單……”

“後來奴婢才知道,荷包是在文姨娘指定的‘玉繡坊’做的,文姨娘還把自己親自做的,貼身帶的荷包拿給了玉繡坊的掌櫃做樣子。奴婢偶然發現裝荷包的匣子在外間的博古架上,奴婢心中好奇,忍不住打開看了,卻發現是兩個爛了裏子的荷包!”

“奴婢知道了文姨娘的秘密,心中惶恐,只能尋求王妃做主。”

到這裏,盈夏的前因後果總算講完。文錦繡都為她舒了口氣。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方姨娘一掀簾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看好戲的江姨娘和大着肚子的向姨娘。

廖氏看着三人,不由皺了皺眉。問:“你們怎麽來了?”

方姨娘退後一步,把江姨娘和向姨娘留在了前頭,江氏咬牙,向氏暗恨。廖氏卻把眼光投向江姨娘,江姨娘只好硬着頭皮道:“方姨娘說賬冊有些問題,要問王妃,正好妾身院子裏有兩個丫鬟到了放出去的年紀,想請王妃做主…這才…”

江姨娘說着,看了身邊的向姨娘。向姨娘十分惶恐,瑟縮的看着王妃,“文姨娘和江姨娘起了争執,奴婢在場,勸了江姨娘幾句…方姨娘來了…說有事禀王妃…奴婢就跟來了…”

二人都把緣由推給了方華柳。

方姨娘這才袅袅上前,嬌聲道;“姐姐,妹妹們不是有心的。只是…在門口的時候…恰巧…聽到了…”方姨娘看着立在中央的文錦繡,像看見瘟疫似的,“…不過文姨娘做的事也太…”說出來好像髒了自己的嘴。

好一個恰巧!文錦繡心中冷笑。

這個盈夏,被自己扔在柴房,就算自己有心引她跳出來,可她一個丫鬟,哪來的本事查到這麽多‘蛛絲馬跡’,又哪來的本事從梨香院逃脫,跑來正院向廖氏告狀。這麽多‘偶然’‘碰巧’合在一起,只能是必然。

恐怕她本來的主子就是這個方華柳罷!

文錦繡看着廖氏道:“妾身托了外院小厮帶東西,是給王妃禀過的,玉繡坊的針線出衆,整個京都都有名,又不止給妾身一個做荷包,怎麽就成私通外人了。”

“再者,盈夏說妾身拿來做樣子的荷包是妾身‘親自做的’,又是妾身‘貼身帶的’。可妾身從來不曾做過荷包,進府後又不曾帶過荷包,怎麽到這個丫鬟口中就變得若有其事了!”

文錦繡自王四奶奶拿了荷包進文家,就不再往身上挂東西。連最喜歡的噤步都不帶了,更別說荷包。王四奶奶那個荷包只是她貼身帶的就壞了事,文錦繡怎麽會重蹈覆轍。

方姨娘上前,拿了匣子裏的荷包仔細瞧了,滿臉疑惑對廖氏道:“姐姐,可這就是文姨娘的手藝啊!”說着吩咐廖氏身邊的玲月,“你去把文姨娘敬茶時獻給姐姐的鞋襪拿來!”玲月看了廖氏一眼,才行禮下去。

方姨娘就對廖氏解釋,“逐月幫姐姐清理箱籠的時候,妹妹剛巧瞧見了,也是文姨娘針線太出衆,一看就讓人挪不開眼睛!”然後對着文錦繡道:“文妹妹這狡辯也太可笑了些!妹妹這樣好的針線,在哪都是鶴立雞群!”

廖氏和文錦繡都不說話,看着方氏自導自演。

向姨娘依舊怯怯的,看事情不對,想要告退,卻被江姨娘一把捉住了手,小聲道:“我沒什麽,反正也入不了王爺的眼。只是你懷着孩子,她就那樣不把你放在眼裏,如今她和方華柳狗咬狗,你還能冷眼旁觀不成?”卻是之前向姨娘勸她的話。

不冷眼旁觀,自然就是要落井下石了。向晚紅想着方華柳的算計和文錦繡的敷衍,露出一個冷笑。

方華柳看了心中冷哼,嬌笑着對小聲說話的二人道:“這個時候,江姨娘和向姨娘說什麽呢?也講來給姐姐聽聽!”

拿着雞毛當令箭!江姨娘道:“正說向姨娘要生産了,方姨娘進府這麽多年卻未懷上過,不如學了徐姨娘多吃吃齋拜拜佛,或許會有好消息也說不定呢?”上揚的尾音說不出的譏諷。

徐姨娘再吃齋拜佛,三個兒子還不都是夭折。

方華柳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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