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病倒

? 周承寅在整個王府都溜達了一圈,最終還是去了德興院。

廖氏親自服侍的他梳洗,自從她身子不好之後,就很少親自做這些事了。

但每次做的時候,必有所求。周承寅默默的想。

以前是不關心,現在是懶得看這群女人拐彎抹角。何況他與廖氏是夫妻,什麽時候有事都不能直說了?周承寅心中哂笑,索性問廖氏:“有什麽事?”

廖氏一驚,很快的掩飾過去,微笑着對周承寅道:“王爺說的什麽話?妾身服侍王爺原是本分。”

她既不做作,又不刻意,微微笑得模樣就似一幅美人圖。語言卻又帶着兩分嬌意,如同高潔聖女只為他一人俯身。哪個男人不心動?她動作娴熟的幫周承寅穿上中衣,手指偶爾觸碰到周承寅的肌膚,帶着微微的涼意。

周承寅只覺得冰冷。

什麽時候,廖氏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或者說,其實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恩愛時總會迷人眼,後來他又敬重她不易,所以,有些事他忽略了。或者說,他刻意忽略了。

周承寅抓住廖氏的手,直視廖氏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心底深處。廖氏被他看得心中發慌,扯着笑容問:“王爺…”

周承寅輕輕一笑,長松了一口氣。

他把廖氏的手送回她自己身邊,自己動作麻利的系好衣帶,又拿過屏風上一件蟹殼青的直綴套上,對着眼含驚訝的廖氏道:“你身子不好,以後少操些心。”然後像對着好兄弟一般拍拍廖氏的肩膀,對她笑一笑,然後出了盥洗室。

廖氏飛快的轉身,看着周承寅高大的背影,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漫出一種濃重而莫名的悲傷,快的她自己都不曾發覺、也不曾感應,猝不及防的,眼淚就像掉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而下。(注一)

那炙熱的、滾燙的淚水,把她微冷的面頰都灼傷了。她雙眼模糊,雙手顫抖的抽出袖中的帕子,又艱難的擡起來想要把眼淚擦去,卻一個不慎把整張臉都糊住了,那樣熱烈的溫度,已經許久沒有在她身體中出現過了。

廖明娴張嘴想要叫芯月進來,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然嘶啞,只能幹澀的發出沉重而難聽的喘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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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一片空白。直直的倒了下去。

而最後她想的竟然只是——這麽多年了,原來王爺竟會自己穿衣裳。

……

廖氏病倒了。

德興院被禦醫院的太醫、府裏的小妾圍了個水洩不通。正屋只有周承寅、太醫、杭嬷嬷、玲月守着,連平日裏廖氏身邊周承寅的兩個通房丫鬟都不在。而姨娘們,只能站在廊庑下等。

太醫把了脈,看了周承寅一眼,發現他并沒有讓丫鬟回避的意思,這才行着禮斟酌言辭道:“王妃是血氣上湧,傷了心神,調養些時日就好了。”雖然聽聞前兩日順王喜得一子,心裏卻不敢猜測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讓這位以姿容著稱的順王妃如此悲痛。

周承寅抿嘴颔首,“你開方子罷。”

太醫應是,從醫箱裏取出紙筆,玲月立刻上前服侍太醫筆墨,緊盯着太醫寫完了藥方。

周承寅親自看過方子,把方子交給了杭嬷嬷,讓她下去煎藥。他想張嘴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一走,廖氏就暈倒了。期間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又無丫鬟在盥洗室,誰又知道發生了什麽。周承寅低嘆一聲,囑咐玲月幾句“好好照看王妃”“王妃醒了記得按時吃藥”之類的話,就出了正房。

廊庑下的一群女人都直立靜候,花紅柳綠,各有千秋,遠遠瞧去如一道風景。

周承寅一只腳剛踏出正房門,這些女人整齊劃一的行禮問好——“王爺!”嬌聲軟語,殷殷期盼。

周承寅自嘲一笑。

一個穿鵝黃色褙子的丫鬟快步走進了院裏,看見站在正房門口的周承寅不由一愣。她提着裙子走到周承寅跟前,行禮道:“王爺,宮裏派了人傳王爺進去。是皇上跟前的雷公公。”她的聲音又快又急,卻語句清晰簡明扼要,倒有幾分爽利。

周承寅眉頭一皺。

天命不可違,他點點頭,對那丫鬟道:“你先去外院接待好雷公公,本王換身衣裳就來。”那丫鬟應是,轉身走了。周承寅也回身,自己進內室換了身衣裳。

待得周承寅一走,廊庑下的女人就焉了起來。正是熱天,這樣在太陽底下站着,誰會樂意。

廖氏身邊的逐月出來了,想必是有事要說。大家都轉身看着逐月,文錦繡卻瞥到站在衆首的方姨娘不停的拿帕子擦額頭的汗水,旁邊的丫鬟拿着團扇一直給她打着扇。

文錦繡望了望天,雖然日頭毒,可洗三時方姨娘穿着豆綠色刻絲的齊胸襦裙,都不曾擦過汗。逐月請了衆姨娘去花廳小坐片刻,“王妃如今還未醒,只能委屈各位姨娘了。”

衆人心中紛紛叫苦,這一坐,誰知道是什麽時候?且德興院夏日不用冰,花廳也就比外邊好一些罷了!

聽得這話,方姨娘頭一個就道:“既是王妃的意思,我等不然不會違逆。”扯着小丫鬟對逐月笑了笑,快步進了花廳。文錦繡分明瞧見她前腳剛踏進花廳,右手就飛快的拿帕子捂了嘴。

馬姨娘冷哼一聲。王妃如今正暈着,哪會有什麽指示。不過是這個通房丫鬟借着主子威嚴想作踐她們這群姨娘罷了!馬姨娘甩了帕子,冷臉道:“我不似方姨娘,她住處就安在德興院的,德興院就跟她家一樣。英姐兒還小,我這個做娘的哪能離開?我明日來侍疾就是了。”竟是一個眼神都沒給逐月,帶着丫鬟走了。

逐月氣的臉色漲紅。方姨娘又是什麽身份,哪配這王府正院做她的住處!

徐姨娘拉了拉文錦繡的衣角,示意她們也走。文錦繡卻想知道廖氏到底是怎麽了,她回頭對徐姨娘一笑,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然後上前對逐月道:“我留下來侍疾罷!我入府時間短,也好盡盡心意。”

逐月這才臉色好轉,而陳姨娘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成了一只鬥雞。

“方姨娘是王妃的妹妹,侍疾哪輪的到文姨娘啊?”陳氏掩嘴輕輕笑着,對文錦繡滿是不屑。逐月看向文錦繡的眼神鋒利起來,方姨娘如何進的府整個後院誰不知道?也就只有王爺以為只是“巧合”罷了!

而陳姨娘卻是連逐月都不想放過,“萱姐兒也還小,離不得母親。也是向姨娘命好,生了二少爺有王妃幫襯着,只管坐月子就好了。”她對逐月的話雖然溫和,而聽在逐月耳裏卻是莫大的嘲諷。

同樣是丫鬟,一個姿容平庸懷孕擡了姨娘,一個相貌出衆卻只能在通房的位置上苦苦熬着。

逐月銀牙暗咬。

到最後留下來的竟只有方姨娘、江姨娘、徐姨娘、還有文錦繡。

……

……

皇帝傳周承寅入宮是為了問廖氏的病。順王府火急火燎的請了禦醫院的禦醫,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可這事說小是小,說大是大,哪會有人特意禀報給皇帝聽?周承寅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邊衣冠整齊的鐘皇後,心中輕笑。

鐘皇後,終于沉不住氣了。以往,這種小事,她可不會草木皆兵。

不過廖氏病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果不其然,鐘皇後一如既往的關心慈愛:“你媳婦兒怎麽了?好生生的怎麽突然病了?你剛得了個兒子,還要她照拂,如今她也病了,可如何是好?”眉頭輕蹙,憂心的看着皇帝。

周承寅剛得了一個庶子,正室就病倒了。不是說廖氏氣量小善妒是什麽。

皇帝皺了皺眉,看着妻子道:“當初朕就不同意冊廖氏為妃。她雖然姿容出色,可身子單薄,出身又不高。還是你說她雖然不是公侯之家,卻是書香門第,朕才勉強同意的。”竟怪在了鐘皇後身上。

鐘皇後眉頭微挑,笑得清淡,“臣妾不也是看中了她的賢德之名嗎?誰知道…”

周承寅再也不想虛與委蛇,直直道:“廖氏只是天熱中了暑,她身子雖然弱,可向來也無大礙。倒是讓父皇母後擔心了,是兒臣的不是。”

鐘皇後的話卡在喉嚨。

皇帝卻點了點頭,“也是。不過你母後關心你,朕才問一問。”

鐘皇後依舊放不下心:“本宮遣個女官去你府裏瞧一瞧罷!廖氏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總不見好,也着實讓人憂心!”她握住了皇帝的手,七分憂慮三分懇切的看着皇帝,“不然臣妾如何對的起先皇後?”

提起發妻,皇帝一怔。連鐘皇後握着他的手緊了緊也沒感覺到。

周承寅低下頭,顯得格外乖順。

他的事,是皇帝的事,是皇後的事,甚至是他生母的事。唯獨不是他自己的事。

“…嗯。”皇帝半響才應。

待得周承寅退下,他才拍了拍鐘皇後的手,綿長而無力的道:“…我去瞧瞧柔莊。”鐘皇後溫柔的點點頭,還勸皇帝:“皇上小心些,莫要呆太久。”

若是以往,鐘皇後總免不了要生一會子悶氣。可是誰又知道?誰又敢知道?而皇帝,只要想起先皇後,什麽事都不管不顧了。

能夠得到一些東西,那麽那些難以的到的,不如舍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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