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葛蓮(一)
? 由于掩蓋的很好,向氏的死并沒有傳出什麽風波。順王府給出的官方說法是向氏生産時難産,雖然熬過了生産,卻沒有熬過坐月子。
服侍向姨娘的趙嬷嬷一幹人等,全部被處死了。
含娟提着裙子跑進梨香院,對正房門口的寶燕點點頭,寶燕對她眨了眨眼。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表示青杏在裏頭服侍文姨娘。
含娟停下整整裙子,又拿出一個荷包給寶燕,指了指寶燕的額頭道:“這是你的零嘴,你怎麽這麽貪吃?”
寶燕迫不及待的打開荷包,抓了一小把糖豆子塞進嘴裏,嘎嘣嘎嘣的嚼着,還一邊打開含娟指着她的手,仰頭扯着脖子往屋子裏喊:“姨娘,含娟姐姐來了!”
含娟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她,搖了搖頭,進去了。
“奴婢小心的查過了,趙嬷嬷的男人早就死了,留下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在府裏只做到了二等丫鬟,然後指了一個小厮嫁了,沒過多久就病死了。趙嬷嬷兒子叫趙得福,是個病秧子,靠着趙嬷嬷一點月例銀和妹妹妹夫接濟,妹妹死了,趙得福只能勉強吊着命。”
文錦繡對她道:“你小心的再打聽着,還有那些一起處死的下人的家眷,有什麽異動都告訴我。”含娟點點頭,看了旁邊的青杏一眼,行禮下去了。
“姨娘想查是誰下的手?”
文錦繡颔首,“這件事雖然糊弄下去了,但是總有下手的人。咱們知道的多一點,主動權也就多一點。”
“姨娘看最可能是誰?”青杏問。
“反正不是王妃。”文錦繡瞥她一眼,“王妃想要養二少爺易如反掌,你看着吧,這件事還沒完呢!方姨娘懷孕了,馬姨娘又怎麽沉得住氣?誰又知道徐姨娘幹不幹淨?”
青杏遲疑,“徐姨娘…?”
“陳氏與她多年好友,為了二少爺都能說賣就賣,孩子已經是她的魔障,誰知道她有沒有瘋魔?”文錦繡不在意的說,青杏翕翕嘴,還是閉上了。
……
……
Advertisement
廖氏讓玲月處理香包,玲月聽了,就把香包收好,扔在了床底下。然後方姨娘懷了身孕,怕王妃勞累,自請搬出德興院。
玲月忙的暈頭轉向,知道方姨娘的請求,不由冷笑一聲。
當初哭着喊着搬進德興院,借着王妃的名頭整日裏在王爺眼皮子底下晃悠;如今懷孕了,又要搬出去。把德興院當什麽地方,由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成?
玲月一出正房門就看見那個經常立在正房門口的小丫鬟,她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陣上火。就是這個小蹄子受了文氏的好處,還幫文氏給她捎了一顆糖漬梅。
如果不是那顆梅子,她怎麽能知道方姨娘懷了身孕居然瞞了快三個月?!連小日子都被她用雞血掩蓋過去了!
而最讓玲月胸口疼的,就是王妃本知道這件事,她卻愣頭楞腦的自作主張。平日裏王妃也待芯月和逐月更親近一些…
這個丫鬟好像是叫什麽來着?葛蓮?
玲月冷着臉叫了那個小丫鬟:“葛蓮,你過來!”葛蓮聽玲月語氣不好,怯怯的看了玲月一眼,抿嘴走到她跟前行了一禮,“不知玲月姐姐有什麽吩咐?”
玲月扯出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王妃病着,向姨娘的事兒又要處理,方姨娘又在收拾箱籠準備搬出去,就算有杭嬷嬷頂着,我也是忙的腳不沾地。天太熱了,我屋子也好幾天沒有收拾了,你去幫我拾掇拾掇!”
葛蓮心中詫異,但她只是個小丫鬟,只能笑着答應了,還直說:“能進玲月姐姐的屋子,是奴婢的榮幸!玲月姐姐是王妃跟前一等一的…最受王妃器重…”說的玲月如三伏天裏喝了冰水,十分舒坦。
待得玲月一走,葛蓮的笑容就慢慢褪了下來。
她只是個小丫鬟,可她又不傻。看玲月的樣子,就是不知怎麽的恨上她了,卻還讓她去收拾自己的屋子。分明是居心叵測!只是玲月雖然也是丫鬟,收拾她一個新買進來沒有根基的小丫鬟是輕而易舉的的事…
沒錯,葛蓮只是一個小丫鬟。還是上次盈夏事件王府清洗後買進來的小丫鬟。內務府送過來人,按道理說應該知根知底才是,但是葛蓮不同,她是費了好大力氣才進的順王府做丫鬟的。
葛蓮去了後罩房。
玲月住的屋子是大丫鬟的屋子,玲月和芯月兩個人住着,比小丫鬟住的八人大通鋪強多了。難怪都說富貴人家有臉面的丫鬟,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過得體面。
玲月雖然說屋子裏亂,其實還算整潔,畢竟她做丫鬟的本分沒有忘,每日寅正即起,打理自己收拾屋子,對玲月而言,這些是深入骨髓的事。
葛蓮只稍稍的打掃了一番,又打水抹塵,整理了一下鋪蓋,邊緣死角都清掃了,箱籠櫃子卻沒敢動。
這時芯月進來了,看見葛蓮在屋子裏不由一愣。葛蓮讨好的笑着說:“是玲月姐姐叫奴婢來打掃屋子的,芯月姐姐有什麽吩咐?奴婢一塊做了罷!”
芯月覺得這個小丫鬟很識時務,點頭笑道:“你看着辦就行了,只是我前個兒有枚銀簪掉到玲月床下頭去了,你去幫我找找吧!”葛蓮忙點頭應是,心裏卻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芯月在屋子裏喝了口水,又去正房服侍王妃去了。
葛蓮費了老大的勁,甚至還去小廚房借了火鉗,才把床底下的東西一咕嚕倒騰出來。果不其然,看見了芯月說的那枚銀簪,那枚銀簪是枚扁簪,簪頭有兩顆顏色混雜的玉珠子,也不知道怎麽會滾到床底下去。
簪子旁邊有個灰撲撲的香包。
葛蓮撿起來,鬼使神差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那味道葛蓮說不出來,也不認識,心裏卻莫名感到一陣寒意。
“你喜歡?”一個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讓葛蓮的心裏打了個突。
是玲月。
葛蓮馬上起身,把簪子和香包都遞到玲月面前,憨笑着對玲月道:“哪裏,是芯月姐姐說她掉了簪子在床下,讓奴婢倒騰出來。沒想到還有個香包,也不知道是玲月姐姐的還是芯月姐姐的?”
玲月接過香包,笑道:“是我的,好久以前的了,許久尋不見,還以為弄丢了,沒想到在床底下。”玲月說着,拿過炕桌上的的針線簍,翻找出一把剪子,把香包剪爛了,裏面的香料已然凝結成塊狀。她拿着一塊帕子把香料包住,又拿針三下五除二的縫好,然後塞進一個天水碧的素面荷包裏。
葛蓮看着玲月的動作,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
旁人總以為她還小,其實她只是臉嫩。旁人總以為她做事迷糊,卻沒想到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方帕子上頭什麽都沒有,卻有幾點黃黑的污漬。
是那天文姨娘讓她給玲月稍東西的帕子。
而包着香料的布料,卻幹幹淨淨的。
“既然被你找着了,也算是你和這個香包有緣。我就送給你了!”玲月說着,就要把荷包往葛蓮身上挂。葛蓮手忙腳亂的要拒絕,“奴婢哪有那個福分要姐姐的東西!玲月姐姐折煞奴婢了!”
可玲月既然要做一件事,哪會由得葛蓮拒絕?她眼疾手快的幫葛蓮系上荷包,死抓住了葛蓮的手,笑得分外親切:“你和我客氣什麽?你是新來的,這就是我的見面禮!你這樣推脫,難道是嫌棄東西不好不成?”
葛蓮啞口無言,吶吶道:“奴婢不敢…”
玲月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幹。”
葛蓮緊緊的攥着那個荷包,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晚上,葛蓮在鋪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睡在她旁邊的采珠狠狠的踢了葛蓮一腳,惡聲道:“你翻騰什麽呢!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葛蓮悶悶的應了一句,躺在鋪上不敢動了。
卻感覺到枕頭底下有什麽東西硌得慌。
小丫鬟睡得通鋪當然不比大丫鬟住的,鋪蓋什麽的更不用說了。大丫鬟早就換了荞麥枕,而小丫鬟只有一個瘦瘦小小的棉花枕頭。
葛蓮伸手往枕頭底下一摸,摸出一個赤金鑲紅寶石的戒指。
她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才讓自己沒有發出恐懼的吸氣聲。
那個之前攥在手裏的香包一下落在枕頭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個府裏、這個院子裏,能用這個的,只有王妃。王妃當然不會丢什麽東西,但是王妃賞給下人的東西丢了…
手腳不幹淨的丫鬟,是要被發賣出去的!更甚者,碰上主子不高興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葛蓮心裏一片凄涼。
她之前只以為玲月想借她的手陷害文姨娘,她還想随便唬弄過去。文姨娘可能在王爺面前哭一哭就沒事了,她這個丫鬟卻是要死的。現在看來,她怎麽也逃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