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權力
? 馬姨娘是被王妃身邊的芯月請過來的,随她而來的還有兩個大丫鬟采春和迎春。
她的內心很平靜,從決定做這件事情開始,她就早已預料到了結果。
馬姨娘看看左邊的迎春,又看看右邊的采春,笑得有些滲人。
她進德興院的時候表情驚訝中帶着兩分疑惑,好像不知王妃為何請她而來一般,自然的就像閉門自守的鄰居突然請她來串串門,她不解,但她不會駁了好意。
屋裏的氣氛有些凝滞。
等着她的似乎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呢。
“不知王妃請妾身來有何事吩咐妾身?”
廖氏的心中盛滿了怒火,是對玲月的,也是對後院女人的。
“跪下!”她喝道,聲音中有馬姨娘從來沒有見過的凄厲與狠毒。
馬姨娘應聲而跪,十分的乖順。
周承寅這才皺眉開口,他先吩咐菀禾:“你去把那個小丫鬟帶來。”待得菀禾應聲而去之後,才親自對馬姨娘道:“采珠往方氏的香爐裏投了麝香,她供認是你派遣了丫鬟迎春指使她這麽幹的。”
馬姨娘一聽頓時煞白了臉色,惶恐道:“妾身哪敢謀害王爺的子嗣!這其中必有隐情啊!”
廖氏卻開口道:“你的兒子被方氏養死了,懷恨在心本是平常,也算是有動機了。”
“妾身雖然不曾讀過什麽書,卻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倒是王妃飽讀詩書,又有何證據口口聲聲指責妾身‘懷恨在心’?”
廖氏啞口無言。她似乎有些疲憊,也沒有叫丫鬟,自己伸手揉了揉眉心。
玲月心中恨極,沒想到那個叫葛蓮的小丫鬟,竟然有這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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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卻不敢也不能站出來。
因為王妃維護方姨娘,自己卻自作主張的揭發了方姨娘的身孕,已經讓王爺認為王妃為了子嗣不擇手段,甚至殘害向姨娘、幫着隐瞞方姨娘的身孕。
玲月是廖氏的大丫鬟。
她做什麽都會或多或少讓王爺認為是王妃的主意。
她要怎麽說是自己讓葛蓮去陷害文姨娘?怎麽說自己拿了王妃賞給自己的戒指去陷害一個和她不相幹的小丫鬟?
采珠被菀禾帶進來的時候已經不成人樣了。雖然并沒有給她用刑,但是她的膽子只比綠豆大,這樣天大的事情攤在她身上已經讓她吓破了膽。
當初...當初怎麽就鬼迷了心竅呢?
她一看見迎春就哭喊的跪着爬了過去,拼命的搖着迎春的肩膀,聲音凄慘,“迎春姐姐,你怎麽能這樣害我!”
迎春一把打開采珠的手,緊抿着嘴不說話,眼睛卻看向馬姨娘。
馬姨娘看着迎春的眼神,驚惶道:“你看我做什麽?我何曾叫過你做這等糟污事?!”馬姨娘對着上首的周承寅道:“妾身身邊的采春從來沒有與妾身說過有個妹妹在方姨娘院子裏做事啊!”
采春這才一個勁的磕頭道:“奴婢妹妹是一個半月前由王妃開恩進了府裏的,在東跨院做灑掃的小丫鬟,怎麽能進的了方姨娘住的屋子裏?!何況她年紀小,定是了迎春的蠱惑才做出這等事來!求王爺開恩!饒過奴婢妹妹罷!”
迎春心中一片凄涼。
同樣是丫鬟,她能理解采春。想要讓她妹妹開脫,只有自己全都攬了罪責。可是馬姨娘...
周承寅卻已經不想看她們指認這個,指認那個。他冷聲問采珠:“這個戒指你從哪裏得來的?”
采珠這才擡頭看着炕桌上的那個戒指。
下意識的,她就要搖頭。可是一個人從背後捉住了她的衣裳。
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
是她姐姐。
一時間她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的嘩嘩往下流,她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出聲,更別說說話了。
“如果妾身沒有記錯,這個戒指是王妃的罷。”馬姨娘說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是王妃進府第三年打的,王妃喜歡的緊...”
“可能王爺已經忘了這枚戒指的去處,妾身身在後院卻是與王妃在一起的時間多些...”
廖氏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胸口,一句“王爺可能忘了這枚戒指的出去”,竟讓她難受的喘不上起來。
然而馬姨娘的話還在繼續。
“這枚戒指王妃賞給了身邊的玲月姑娘...”
馬姨娘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恍然大悟,她磕頭對周承寅道:“王爺!定是王妃陷害妾身!王妃指使了玲月陷害妾身!王妃膝下只有世子爺,見方姨娘懷了身孕心中不滿,抓住方姨娘養死了妾身之子這一點,陷害于妾身啊!”
“誰允許你這樣揣測王妃!”玲月第一個跳出來指着馬氏罵道。
廖氏幽幽轉頭,手卻一直捧着胸口,她那樣深情的看着周承寅,西子捧心般的嬌弱無依。
“什麽叫馬姨娘的兒子?王爺的子嗣都是妾身的孩子。”
周承寅道:“王妃之前不是對馬氏說過‘你的兒子被方氏養死了,懷恨在心也是平常’嗎?”
“本王的孩子什麽時候是你的子嗣?”
“說實話——”
“本王,寧願沒有。”
他的聲音枯井無波,可是細聽卻又有一絲感慨,一絲無奈,一絲厭煩,一絲嫌惡,彙聚在一起竟成了半數的憤懑。
所謂美人嬌妾,所謂孩子後嗣。
他寧願沒有。
玲月吓得瑟瑟發抖。
她第一次見到王爺發這樣大的脾氣,說這樣重的話。
王爺向來是溫和。尤其是對王妃。
王妃說什麽,王爺總是笑着應的。王妃說納誰,王爺開始都是反對,可是架不住王妃勸。然後...
王妃說擡誰做姨娘,就擡誰做姨娘;說提誰做通房,就提誰做通房;想讓誰養孩子就讓誰...
沒有然後了...
只是...
她是王妃的大丫鬟啊!不能坐以待斃啊!
玲月忍住心中的顫栗跑到周承寅面前跪下,扯着周承寅的的衣角道:“是奴婢的主意!都是奴婢的主意!”
“方姨娘懷了身孕,卻瞞着王妃,文姨娘在王妃跟前侍疾的時候發現了,就讓奴婢去揭發方姨娘...”
說着說着玲月就哭了起來。
“奴婢看不過去...加上有個叫葛蓮的小丫鬟...總是替文姨娘傳信...奴婢懷恨在心...就拿了王妃賞奴婢的戒指...”
“奴婢不過是要教訓一下那個叫葛蓮的小丫鬟而已!”
采珠吓得瞪大了眼睛,将要說話時,迎春“砰砰砰”的磕頭,“是奴婢!奴婢聽了王妃的指示!陷害馬姨娘!奴婢騙采珠說那些香料不過讓人聞了惡心嘔吐,無甚大礙。”她說完這些看,默默的看了馬姨娘一眼。
馬姨娘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迎春凄然一笑,知道自己的“勇武”至少為自己的家人換點什麽。
一雙手又狠狠的掐了采珠一下。
她的腦子好像一下開了竅,馬上順着迎春的話說:“葛蓮睡在奴婢隔壁,是個老實不過的小丫鬟了!還向奴婢炫耀過得了文姨娘幾個四分的銀锞子!這個戒指就是玲月給奴婢的!”
周承寅垂眸看着桌上那個戒指。
“果然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奴才。”
他冷聲道。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明白。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可以糊弄的。
可是宮裏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又有什麽不清楚不明白的。只是廖氏與他夫妻多年,他才裝作糊塗罷了。
廖氏到底是讀書人家出來的,骨子裏有兩分清高,不會這樣□□裸的害人。
她只會給有心人大開方便之門罷了。
比如給文錦繡的冰,比如放了這個叫采珠的小丫鬟進方氏的院子。
想到這裏,周承寅心中嗤笑。
那麽這件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所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丫鬟,全都打三十大板!”三十大板,活不活的下來,就看命了。
“馬氏你既然連下人都管不好,那麽二小姐你還是不要養了罷!本王看還是去佛堂裏好好吃齋念佛,學學徐氏!”
馬姨娘不知道周承寅為什麽還是怪罪到了她頭上,只是進了佛堂可就別想出來了!她馬上為自己叫冤:“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是王妃…”
周承寅卻看向廖氏。
馬姨娘聲音漸消。
就像周承寅了解廖氏一樣,廖氏自認為很了解周承寅。
她拿帕子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幾聲,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蒼白的嘴唇吐出蒼白的言語:“是妾身不好...”
“妾身這幾日病的厲害...後院掌管不力...讓王爺費心了...王爺要處理朝堂大事,實在不該困囿于後院之中。妾身會...”
“你病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周承寅道。
話裏的意思讓廖氏心驚。她決定再退一步。
“既然文姨娘這樣能幹,還能先于妾身發現方氏的身孕,妾身看,不如讓文姨娘幫着妾身管着後院罷?妾身也好放下重擔好好養病...”
她笑得虛弱,好似一陣風吹來就會讓她到下,而她骨子裏依然□□。就像她的言語,雖然是示弱的話,卻隐隐把給文錦繡的誇贊上了一道機鋒。
女人的心思真是深沉啊。周承寅想。
然後他溫柔的笑了。
“好。”
一個字讓廖氏跌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