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尤旋醒來的時候, 發現穆庭蔚沒在身邊。
她摸了摸身旁的床褥, 涼涼的沒什麽溫度, 明顯是離開許久了。
遠處的燈燭還燃着,天光未亮。
這時候, 他會去哪兒呢?尤旋有些困惑,緩緩坐起身來,披衣下榻。
從內室出來, 發現外間也沒穆庭蔚的身影。她又打開外間的門走出去。
首頁的藍衫看見她行禮,尤旋問:“公爺呢?”
藍衫回話:“公爺去相府了。”
尤旋了然,倒是沒再多想, 正準備回屋繼續歇着,後面傳來一陣騷動。
“夫人!”
尤旋聞聲回頭,便見有下人從外面進來,急急忙忙的樣子, 對着尤旋拱手:“夫人, 宮裏頭來人了,說,太後薨逝。”
尤旋聽完一驚。
白日裏在寧昌侯府的時候, 獨孤儀還生龍活虎跟她吵架呢,這會兒怎麽會薨逝?
“是不是傳錯了?”尤旋眼皮跳了幾下。
那人回話:“夫人明鑒,這話小的不敢亂傳,方才那位公公是這麽說的。”
尤旋沒再說什麽, 只讓她退下。
默了一會兒, 她對藍衫道:“你去打探一下, 究竟怎麽回事。”之後又傳了人進來,幫自己洗漱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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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薨逝,按照祖制命婦是要入宮守喪的。
尤旋收拾妥當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亮了。藍衫打探回來,對着尤旋道:“聽宮裏的人說,昨晚上太後娘娘睡不着,一個人在常寧宮附近走動,也不讓人跟着。結果不小心掉進了常寧宮的湖裏,這才不幸薨逝。”
這時,外面傳來下人向穆庭蔚行禮的聲音。
尤旋正要迎出去,他闊步走進來。
“公爺,剛剛……”尤旋還想說什麽,被穆庭蔚擡手打斷。
他目光掃過衆人,令其退下。
下人們關上房門退卻,他這才走過去。
“太後的事,怎麽會好端端落水呢,是不是,是不是……”尤旋想問,又不敢問。
穆庭蔚倒是沒對她隐瞞,點了點頭:“我讓人做的。”
“那,我還要入宮嗎?”
“你昨日落了水,身子不适,不便出門。”
這就是不讓她去的意思了。
尤旋點頭,這樣也好,她本來就不大想去。
——
獨孤儀的死,并沒有在朝中翻起什麽水花,更沒有人去懷疑或者探究什麽,歲月平淡。
入了十月,天氣越發寒涼起來。
尤旋本就不大喜歡出門,平日裏除了國公府上下的內務之外,還要抽空教元宵讀書,也就更忙碌些。
不過喬陽公主倒是喜歡有事沒事來她這裏坐坐。
獨孤儀沒了,她在宮裏過得舒心,整個人臉上的笑意都比以前燦爛許多。
這日下午,元宵在讀書,喬陽公主過來找尤旋閑聊,兩人不知怎的便說起了給元宵找教書先生的事情。
“你們說給元宵請先生,都說了兩個月了,怎麽還沒找到滿意的?”喬陽公主在花梨木圓桌前趴着,随手把玩着手裏的茶盞。
尤旋百無聊賴地翻着書,思索着把書放下,嘆了口氣:“這不是,一直找不到滿意的嗎。這帝京裏有哪些學識淵博之士我又不知,只能交給公爺去做,他可能……比較挑吧。左右元宵現在還小,我先教着也是一樣。”
“你要掌中饋,看賬目,還得抽空教元宵念書。你這國公夫人的日子過得,可真不清閑。怪不得都不見你出門呢。”喬陽搖頭。
尤旋笑笑,給她斟茶:“其實習慣了,我覺得也還好。”
喬陽眼珠子轉了轉,跟她說:“說到學識淵博之士,我知道一個人,估計給元宵做先生足夠了。”
尤旋聽了有些好奇,笑着問:“誰啊?”
喬陽笑眯眯的:“吏部侍郎蘇韶!”
尤旋臉上笑意僵了一瞬,默默抿了口茶水,又聽喬陽繼續興奮地跟他說:“那個蘇侍郎可是才富五車,滿腹經綸,年紀輕輕得了頭名狀元,如今又輕而易舉坐上吏部侍郎之位。我覺得吧,給元宵做教書先生,他肯定能把元宵教的很好。”
“嫂嫂覺得他怎麽樣?”喬陽又問,眸色中帶着幾分期待。
尤旋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晃神了一下,輕輕搖頭:“你都說他是吏部侍郎了,自然是政務繁忙,沒時間再給元宵做先生。再說了,請教書先生,哪有找朝廷命官的,不妥當。”
“怎麽不妥當,穆哥哥可是鎮國公,元宵是鎮國公世子,估計滿朝文武都想給他做先生,你信不?”
“不合規矩。”
“鎮國公就是規矩!”
尤旋想到什麽,擡頭打量她:“給元宵找先生,你怎麽比我都急切?”
喬陽一下子紅了臉:“哪,哪有,我就是想着說不定能給你們幫個忙嘛,畢竟蘇韶這個人确實挺适合的。”說完捧着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尤旋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公主很了解他?”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喬陽矢口否認,“我,我聽別人說的。”
“聽別人說什麽?”尤旋漫不經心的吻。
“說,他好像還蠻厲害的樣子。”喬陽繼續捧着水喝,然後發現水不知何時被自己喝完了,裏面是空的,又尴尬地放下。
尤旋笑着給她倒水。
“我不渴。”她紅着臉說。
“那吃些點心吧。”
兩人正說着話,穆庭蔚一身官袍,風塵仆仆地從外面進來。
瞧見尤旋忍俊不禁的表情,他揚眉:“聊什麽呢?”
“沒什麽,開玩笑而已。”尤旋不想在穆庭蔚跟前提徐正卿。
有下人端了熱水進來給穆庭蔚淨手,喬陽扭頭看過去:“穆哥哥,你們不是給元宵找教書先生嗎,我覺得蘇侍郎就很合适,你覺得呢?”
尤旋一愣,在桌子底下踢她一腳。
徐正卿給元宵當教書先生,一點都不合适!
“公主別開玩笑,蘇侍郎是朝廷命官,很忙的。”尤旋說。
誰知話語剛落,卻見那邊穆庭蔚擦着手,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最後扭頭看向尤旋:“我倒是把他給忘了。”
徐正卿在大越的時候就是狀元郎,得越皇和皇後賞識。後來到了大霖,依舊出類拔萃,才情能力方面穆庭蔚也比較欣賞。
這種人不多見,除了偶爾比較一根筋以外,其他都好。穆庭蔚覺得,他教元宵還是很可以的。
聽見穆庭蔚這麽說,喬陽公主就興奮了,一拍大腿:“對吧,穆哥哥我給你舉薦的人,給元宵做先生絕對夠!”
穆庭蔚掃她一眼,語氣淡淡:“他即便來國公府給元宵做先生,也沒你什麽事。你想靠這個接近他,別想。”
喬陽:“……”
尤旋又看了喬陽幾眼。她方才就覺得喬陽對徐正卿不一般,如今聽穆庭蔚這口氣,看來自己沒猜錯。
她居然喜歡徐正卿。
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她正思索着的時候,喬陽猶豫了好一會兒,厚着臉皮跟穆庭蔚開口:“穆哥哥,你就不能讓陛下幫我跟蘇韶賜婚嗎?我都不小了。”
穆庭蔚睨她一眼:“你想嫁,他未必想娶。”
“那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他總不至于敢抗旨吧?”
穆庭蔚嗤笑:“你想試試他敢不敢抗旨嗎?那你自己去找陛下,讓陛下給你寫個賜婚的聖旨,看蘇韶他是接還是不接。”
喬陽抿着唇不說話,有些委屈,後來略坐了坐便走了。
等她離開,穆庭蔚走過來,在尤旋身邊坐下。
想到剛剛喬陽失望的神情,尤旋道:“你是不是對她太刻薄了?瞧着剛剛都快哭了。”
穆庭蔚嗤了一聲:“帝京男子萬千,她倒是會挑。”
“怎麽了?”尤旋有點沒明白他的意思。
穆庭蔚倒也沒瞞她:“蘇韶的身份是假的,他是前吏部尚書之子柳從勳,當初被流放時被他姑母救去大越,改名徐正卿。曾經,還差點兒做了大越皇帝的乘龍快婿。”
尤旋心口突突跳着,不敢說話。
穆庭蔚繼續說着:“他膽子不小,朝堂之上退了與大越公主的親事,被驅逐大越,回到大霖。我見他才華,不忍埋沒,給了他蘇韶的身份,答應日後為他父親申冤昭雪。”
說完又看向尤旋:“那個大越公主,就是你那日畫得人,教你用毒的女子。”
尤旋心虛地不敢擡頭,随口應着:“那管喬陽看上他什麽事?”
“徐正卿此人很奇怪,當初要退婚的人是他,如今對那個大越公主念念不忘的也是他。不知道該說他癡情,還是該說他傻。不過,他當初既然對那個大越公主有情,還不顧一切退了婚,那如今他對喬陽無意,豈不更要抗旨拒婚?抗旨是大罪,明知道他會抗旨,我幹嘛還做這種事把關系搞僵?徐正卿對我而言是重臣,為了喬陽失去一條臂膀,不值得。”
他這話說的無可厚非。
對穆庭蔚這種人來說,自然是徐正卿比喬陽對自己有利。
尤旋喝着茶水,默默琢磨着也不說什麽。
穆庭蔚又突然說:“不過,我覺得徐正卿給元宵做先生,還行。”
尤旋嗆了一下,猛咳了許久,臉頰通紅。
穆庭蔚趕緊過去幫她順着背,微微皺眉:“怎麽回事,喝個水還能嗆到。”
尤旋緩和了一下,等不咳了才說:“他是吏部侍郎,哪有時間給元宵做先生,不行的。”
“那只給元宵做先生,不做吏部侍郎不就有時間了?”
尤旋:“??”
你是鎮國公,也不能無緣無故罷人家官職吧?讓人家給鎮國公世子做個教書先生,不覺得屈才?
不對,穆庭蔚這話的意思是……
“公爺,我聽說……”尤旋聲音又小了些,“陛下的身體越發不如從前了?”
她問的很委婉,穆庭蔚面對她卻很直白,毫不避諱:“徐正卿日後可以給元宵做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