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靜香!”父親看到站立在房門口的母親,刷地一聲站起來,飽含溫情地喊道。
她一直注視着母親,看着母親的反應,然而,母親沒有理父親,也仿佛沒看到他的人似的,眼眸裏十分平靜,扯着她的手說道,“白慶有,我要吃甜糕。”
父親一聽,急忙說道,“我去,我現在去給你做。”
“哐當!”一聲。
母親随手撒了個杯子扔到父親的跟前,父親吓得停住腳步,臉色一青一白,眼眸複雜地看向她。
她看到母親的動作,心裏猛地一疼,母親是知道的對嗎?她下意識地看向父親,語氣冷了幾分,但又帶着幾分刺探,笑道,“爸,媽這是怎麽了,她好像認不得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媽媽的事?”
白慶有神色閃過一絲慌亂,雖然極快,但她還是看到了,她的臉色微微一沉,又笑了起來,極其淡,“爸,你真的做了對不起媽媽事?”
白慶有急忙揮手道,“沒呢,你想什麽呢,你媽這只是認不得我而已。”
她呼了一口氣笑道,“對嘛,興許媽一時沒認出你來,我去做甜糕,爸,你看着媽,你試試看我做得有沒有你的好吃。”
白慶有神色一松,笑道,“好,好,沒想到我們若清也會做甜糕了。”複而坐回沙發,她把母親扶到沙發上,跟父親只隔一個抱枕的位置。
母親從扔了那個杯子後,就沒再說話了,她扶她坐下,她就坐下,很是聽話。
她進廚房裏沒一會,客廳就傳來父親叫喊的聲音,她抓着鍋鏟就跑了出去,一看,血液瞬間倒流。
母親正扯着父親的衣服,咬着父親的耳朵,用力地咬着,父親的半邊肩膀上全是鮮紅的血。
她扔下鍋鏟,跑上前去把母親拉開。
“媽,別咬了,媽,不值得,媽……”她邊喊邊扶着母親,但母親如被下咒似的,那雙手揪着父親的衣領揪得緊緊的,十指青筋頓起,母親一向慈祥的臉上此時扭曲得很。
父親被咬得頻頻翻白眼,稍微一動就能聽到耳朵上皮肉撕扯的聲音,格外清晰卻更是膽顫心驚。
她完全拉不動,急得眼淚都掉下來,母親魔障似的,力氣比平時大上十倍,眼看父親就要疼得昏迷了。
她急忙去翻手機,嚎啕大哭地把齊禹喊來。
那一刻,她看到曾經恩愛的父母此刻如兩個仇人,彼此拉扯着,尤其是母親的臉扭曲得如同地獄來的。
她渾身如置入冰窖似的,她還抓着母親的手,試圖将她推開,但母親的嘴巴卻死死地咬着父親,半分不退。
父親一直在抽氣,渾身都是血味。
齊禹過來時,也被當場的情況吓到,但他很快便恢複冷靜,上前輕輕拍着母親的後背,低聲道,“阿姨,阿姨,吃甜糕了。”
她見狀,急忙沖進廚房裏,把冰箱裏上次吃剩快壞的甜糕拉出來,放到微波爐裏熱好便快速端到客廳。
齊禹已經把母親勸開了,母親終于松嘴了,父親驚恐地往旁邊倒去,耳朵搖搖欲墜,血滴得滿沙發都是。
母親嘴角嘴上全染滿鮮血,她把甜糕丢在桌子上,上前去扶母親,拿了毛巾沾水給母親擦幹淨。
齊禹帶父親去醫院。
母親癡傻地看着她,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傻笑着,看得她一陣心酸,淚水一圈一圈地滴落直下巴。
她抱住母親道,“媽,對不起,我後悔了,我不該讓他出來的,我真的不該,對不起我早就該明白,你肯定是知道的,不然我喊你一起去看他的時候你才會有那麽激烈的反應,媽,你這麽聰明,卻選擇成了一個癡傻的人,來掩蓋他那些坑髒的事情,你是不想告訴我對吧,你不想讓我知道我有一個這樣的父親,所以從他入獄以後,你就開始瘋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受不住父親入獄的刺激,你放心,他們都不會好過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白慶有,我想吃甜糕。”母親張嘴說道,牙尖上還有鮮血。
她頓時嚎啕大哭,抽咽道,“好,我去給你做。”
說罷便起身,一邊做甜糕,一邊看着母親,等把甜糕做好了,母親笑得極其燦爛,說道,“真好吃,當初我就是被你的甜糕騙了。”
她坐在母親的身邊,默默垂淚。
夜晚,母親睡了,阿昌也回來了,他今天去收鐵皮了,收了很多,賣了很多,但也很累,吃了她做的宵夜,不到十一點就去睡了。
看着屋子裏一片安靜。
她收拾了些東西,出門,齊禹來接她的車停在樓下,她上了車問道,“他怎麽樣了?”
齊禹轉動方向盤,神色陰郁,“剛縫了耳朵,做了手術,醫生說會留下一點後遺症,就是以後聽力不太好。”
“嗯。”她應了一聲,就沒再開口了。
至今,她的父親怎麽樣,都跟她沒多大的關系,但他得養好身子,來接受她即将要做的一切。
到醫院已經快十二點了,滿醫院都靜悄悄的,走廊更不用說,一走動,腳步聲極為清晰響亮。
齊禹走在她身邊,從父親被咬的那一刻,齊禹的臉色就一直不好,眼眸裏帶着愧疚。
他幾次欲言又止,被她話題扯開了。
她不能原諒的人是葉小小,但她知道,齊禹讓葉小小出國,那也是保護她,這樣,她更沒法說什麽了。
而會在第一時間給齊禹打電話,那時事後她也覺得自己太過順其自然了,這習慣以後要改。
推開病房門。
白慶有躺在病床上,還沒睡,眼睛從窗外轉到門口,看到進來的女兒,他神色微微一變,嘴巴張了又張,想說點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白若清,想從她眼裏看出點情緒。
她把帶來的衣服放在沙發上,那些衣服是這些年她買給白慶有的,好幾次去監獄看他的時候想帶給他。
但帶了一次遭到監獄看守人的反對後,她就收了這個心思,把衣服收起來,想着父親出來還能穿。
“爸,還疼嗎?”她走上前,立在病床前,笑得很燦爛,昏暗的燈光下裂開的白牙卻有幾分陰森,白慶有拿不定女兒的心思,只能喏喏地點頭道,“不疼了,這麽晚了,你就別過來啦。”
“沒事,我應該來看你的。”說罷她轉身跟齊禹說,“你先回去吧,我跟我爸說點知體話。”
齊禹點點頭,墨黑的眼眸深深地看她。
後轉身出門。
病房裏剩下她跟父親,她笑着坐到父親的身邊,握着他的手,摩擦着,給他溫暖道,“爸,媽媽今天為什麽會咬你呢?”
白慶有唇角一僵,讪讪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哪裏得罪她了,可能她把我當成別人了。”
“媽從來就不跟人結仇,你是知道的,她這麽做,好像恨透了你似的,你到底做了什麽呢?”她笑得愈燦爛,但語氣卻欲陰森。
白慶有心裏不上不下的,有些害怕,女兒的語氣讓他害怕了,他強裝鎮定道,“我沒做什麽,真的!”
她一直不知道父親是這麽會撒謊不眨眼的人,到這個地步還在狡辯,她揚起手,看似是拍着父親的手背,可下一秒,卻直接扇向父親的臉。
“啪!”響亮的巴掌聲讓白慶有呆住了。
“你幹什麽?白若清!我是你父親!這些年沒看着你,你居然敢打自己的父親!”被女兒扇打,是多麽屈辱的事情,作為一個前市長,他更覺得丢臉。
白若清揉揉手腕,絲毫不受白慶有的罵聲影響,反而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白慶有,看得他臉色發白,眼神發虛,才冷笑道,“爸,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你別撒謊,記得一定要認真地回答我。”
白慶有陰着臉,他手上還插着營養液,為了身體着想,他當然不會起身還白若清一巴掌,再來,他心裏确實虛。
“你問。”他鎮定了一下說道。
“爸,你以前可是兩袖清風的好市長,這外面的人沒人不誇你,可是你為什麽要挪用公款呢,那筆龐大的錢你到底拿到哪裏去了?”她歪着腦袋,一派天真地問道。
那神情讓白慶有一陣恍惚,仿佛看到十八歲時天真可愛的女兒,但她問出來的話卻讓他後背冒冷汗。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是關勤要用的!”
“是這樣嗎?爸,我覺得你在撒謊,你教育過我的,撒謊的人沒有舌頭,我覺得你現在就該割掉舌頭。”
話音剛落,白慶有臉色頓時發白,眼睛死死地看着女兒,就怕她真的作出割他舌頭的行為,沒輸液的手已經來到床頭櫃上,準備白若清還有什麽行動,就按來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