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了進來,拽着自己衣服。“唐傾安,你憑什麽給公主一個那麽破爛的院子!還弄得那麽偏遠,而自己卻離靖王住得這般近!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和王爺住得近就可以日日受寵了?就可以把公主支得遠遠的,讓公主沒辦法幫我,我也沒辦法通過接近公主來接近王爺!我告訴你就算你住得近也不可能獨寵,王爺只是可憐你一個癡兒,他遲早會注意到我!”
方蕖鋪天蓋地的吼了過來,倒是讓傾安一蒙。
蘇婉感情能夠讓方蕖心甘情願的出頭,是因為蘇婉許諾讓白風澈娶她,那麽方蕖定是也不知道蘇婉對白風澈的心思了。
說到底方蕖不滿蘇婉院子位置偏遠也不過是因為沒有理由接近白風澈,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只是她不知道,如今傾安身為王妃卻是一個癡兒,在王府內一點實權都沒有,一切都是白風澈親自在管,蘇婉的住處自然是白風澈親自安排的。
傾安思及這些,當下眼睛眨巴,一臉茫然。好像在說,“你在說什麽呀?為什麽我一句話都聽不懂?”
方蕖心裏惱怒,伸手掏出別在腰間的鞭子,舞着就要朝傾安打去,手腕卻突然感到一陣劇痛,是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方小姐随意在本王王府鬧事未免有些過分了吧。”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方蕖猛然一驚。
傾安趁着這個時候竄到了白風澈旁邊,拉了拉白風澈的衣袖。“夫君,這個人腦子好像有點不好使,突然就沖上來了,還說了一大通安兒聽不懂的話。”
白風澈松了方蕖的手,安撫了傾安一下,眸光淩厲的掃向方蕖。“本王雖然崇尚君子之道,從不對女人出手,但不是不會。若是再有下次,那麽就莫怪本王把方小姐列入靖王府不歡迎的人中了。”
方蕖低頭捏了捏手腕,只見手腕已經有些青紫了,可見白風澈剛才用力之大。眸子裏有些委屈,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這一切都怪唐傾安。只是不知道剛才她沖動之下說出來的話有沒有被王爺聽到,想到這裏,方蕖額上出了冷汗。
“是小女沖動了,還請王爺見諒。”方蕖看着白風澈低聲說道。
白風澈沒有看方蕖一眼,只是冷哼了一聲。
方蕖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蘇婉的婢女雪兒上前把她勸了出去。
傾安眼熟雪兒,又看了看白風澈,“是安樂公主派人告訴你的。”肯定的語氣,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嗯。”他正在和林興說事情,那個婢女就過來了,聽到禀報過後他顧不得其他,甚至用輕功就跑回來了,也虧得如此正好趕上了。
傾安淺淺一笑,“難為你了,我知道你還有事,那就先去忙吧。”其實就算白風澈不來,她也不會讓自己吃虧,不過她心裏還是很高興,很高興他緊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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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互相沒有說明,但他知道她裝癡,她知道他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手裏握着一個龐大的産業。心意相通,就算不說也明了。
所以他不追究她的過往,甚至有心替她掩藏。她亦不去追究他手裏究竟有多少底牌,他究竟要圖謀什麽,反而默默助他。
白風澈朝傾安微微點頭,又說了幾句話才邁步離去。
傾安看着白風澈遠去,對溫靜道:“你去外面守着。”
等溫靜領命退出去後,便有一黑衣男子從屋後走了出來。“神醫就是神醫,這隐匿氣息的丹藥竟是連靖王爺這樣的內力高手都瞞過去了。”
傾安盯着男子臉上猶如鬼煞的面具,無奈輕嘆了一聲。“如果不是怕被人發現,傳出什麽不好的東西,我也不會出此下策。鬼面閣主,你還未說此次來找我所為何事,又是如何知曉我身份的。”
鬼面聲音不同他的名字,反而是猶如清泉,不似白風澈溫柔,白潼華邪魅,唐淩莫冰冷,更像是一首悅耳的曲子,讓人聽了心情舒暢。此人常年潛心于機關術,性子聰穎卻直爽,倒是同傾安關系不錯。
鬼面輕笑了一聲,道:“在下是聽說長老在調查養心殿皇上寝宮的秘密,正巧在下剛好得到一點關于這個的信息,想來告知長老,讨個人情,只是苦于找不到蹤跡。沒想到的是在偶然眼尖發現了在下給長老的機關蛇,通過機關蛇一路追蹤才終于找到了長老。”
傾安聽了鬼面的話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認真的打量眼前這個男子,緩緩道:“那麽還請閣主同在下裏面慢慢聊了。”
鬼面面具下看不到是何種神情,只是微微颔首道:“請。”
上一次闖入白潼華的寝房內,只是不小心移動了一下花瓶,就有飛箭射來,指不定其中還有多少致命機關。試問一個正常人哪能讓自己日日居住睡覺的寝房內布下這麽多機關?何況白潼華還嚴厲禁止後宮妃嫔随意進出,擺明了是有鬼。
那日闖入之後有太多的事情去做,何況白潼華......她并沒有什麽精力去注意那些。直到從臨城回來才有了閑暇,命人暗中調查此事。
然而越是深入調查,她就越是心驚養心殿亦或者說整個皇宮究竟暗中有多少人盯着守着,竟是讓生死閣的人都沒辦法滲透進去。只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要探個究竟。
傾安不知道因為這一個看似無心的調查,最後挖掘出了皇家險些被掩埋的真相。
只是此時窗外光禿禿樹落下了最後的一片枯葉,鞋子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陸沉。”傾安站在門口,神色複雜的握着手裏精巧絕倫的小老虎。躊躇了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
鬼面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這是她第一次叫他本名。
“你是一個聰明人。”她沒有說過多,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
“嗯,我知道。”回答的聲音也是淡淡的。
正是因為他是一個聰明人,才應該明白要趁着還沒有陷進去,把某些東西快點收回來。她或許曾是江湖神醫,或許曾是閣中長老,但她現在亦或者是以後都只能是靖王之妻。
陸沉沒有回頭看一眼,縱身一躍,便不見了身影。
陸沉武功一般,但輕功卻不錯,加上能夠以假亂真的機關術,如果不是遇到高手,傾安并不擔心陸沉會暴露蹤跡。
傾安捏着手裏的老虎換了身衣服就只身悄悄出門了。
京城熱鬧依舊,街市裏更是人來人往。
傾安雖然來了京城一年多,又有癡兒的名號,可真正露面的卻不多。加上戴上了面紗,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因此并沒有幾人能認出她身份。
看了看招牌上三個大字過後,便擡腳邁入了這個不起眼的藥鋪。
“這位姑娘您需要些什麽?”掌櫃瞧見傾安進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擡頭看向傾安問道。
傾安走到掌櫃跟前,輕輕扯了扯衣袖,露出令牌一角。“在下來此是偶然得了一味藥材,想要請掌櫃的替在下看看能賣多少。”
憨厚的掌櫃眼裏閃過一瞬飛閃而逝的震驚,面上憨憨的笑道:“那麽煩請姑娘裏面細說。”
傾安微微颔首,随着掌櫃去了裏間。一到裏間,掌櫃的便立馬抱拳行禮。“屬下見過大人。”
傾安淡淡的嗯了一聲。她手裏令牌乃是生死閣高層專屬特制的,能夠随意調動閣中的資源。掌櫃光看這令牌自然是不能猜出傾安的身份,一聲“大人”倒是喊得恭敬。
傾安見四下無他人,便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連同小老虎和手裏的令牌一起交給了掌櫃。“把這三樣東西一起親手送到靖王手裏。”
掌櫃看到手裏的東西也是一驚,但卻不敢問什麽,連連稱是。
把東西送出去之後,傾安便悄悄離開了藥鋪,繞路走到了街上,順帶把面紗取了下來,免得惹人注目。
“唐傾安?真的是你!”突然女子尖銳的聲音傳入了耳朵。
傾安腳步一頓,兩個陌生女子就站到了跟前,攔住了去路。
女子身上衣着豔麗,頭上更是插着招搖的金釵,看起來家裏應當是個有錢的。只是盯着兩人的樣貌,傾安實在想不起來跟這兩個女子有什麽糾葛。難道這京城之內已經沒有一個更夠跟她好好相處的姑娘了嗎,怎麽一個個都莫名其妙跟吃了炮仗似的?
傾安不知道的是,從前她只有一個癡兒小姐的名聲,可在臨城軍隊班師回朝過後便有不少人看到了一個全新的靖王,一改之前病氣恹恹,反而風華絕代,臉上總是挂着溫潤如玉的笑,不知道讓多少京城女子動了芳心。
而可當初娶親時靖王可是自己請旨一生不再娶她人,身為癡兒的她不但霸占着一個正妻之位,還獨有了這樣一個絕世夫君的寵愛。更是讓衆人在替白風澈不值的同時,對傾安多加怨恨。
果然兩個女人的聲音直接把附近的人的目光全轉移了過來。
正當傾安納悶這兩個人怎麽認出自己的時候,剛才那個驚叫出聲的粉衣女子再次開了口,“唐傾安,你仗着靖王撐腰欺負方姐姐。如今倒是讓我們運氣好,在街上逮着了你,本小姐就要為方姐姐讨回公道,倒是看看你現在要找誰!”
一說方姐姐傾安便想到了方蕖。
那個女人胸大無腦堪比陳芸,但卻有一股子潑辣勁兒,天不怕地不怕,一手鞭子更是甩得啪啪響,說話嘴巴毫無遮攔。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來這兩個女子就是平日和方蕖抱團的了,定是沒有少聽她的事。
☆、不做宮中鳥
不可否認的是方家确實錢多,方老爺子經營有道,雖說方蕖性子潑辣,但卻一點都不妨礙其他商人家的女兒讨好谄媚。如今此舉便是有了這麽一點味道。
“姐姐,話不能這麽說。按照規矩,我們還是要給這個靖王妃行禮的。”另外一個黃衣女子掩嘴涼涼的說道。
“靖王妃?她算哪門子靖王妃!她哪裏配得上靖王!”粉衣女子上下打量傾安,毫不客氣的回道。
“說得也是啊。若是安樂公主那樣的美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不起眼的傻子。”黃衣女子上前推了傾安一把,卻見傾安毫無反應,更是嚣張了起來。
而傾安在聽到黃衣女子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蹙起了眉頭,雖然就才情外貌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蘇婉完美得甚至讓人升不起一絲嫉妒,可是她十分不高興有人拿白風澈來說事。
兩名女子對傾安動手動腳,但因為在外面,傾安只能處于被動。周圍路人都自發圍了起來看熱鬧,竟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
“若是方姐姐知道我們為她報仇一定會很高興的。”粉衣女子一把拽住傾安的手腕,說道。
另一個黃衣女子趾高氣昂的回道:“早前我便派人去通知了。”話落便聽到一陣夾雜着清脆鈴铛響的馬蹄聲。女子踮腳朝人群外看去,“看!這不是來了嗎。”
傾安步子稍後退了一步,就察覺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竟直接讓她掙脫了粉衣女子,一下子也湧入了人群中。
粉衣女子正也擡頭往傳來馬蹄聲的方向看去,等感到手中一空時,已經慢了半拍。“遭了!她跑了!”
這時人群分散了開來,傾安早已不見了蹤影,黃衣女子和疾馳而來剛到的方蕖見狀均是臉色一變。
之前方蕖在靖王府吃了虧,想讓蘇婉陪她出去散散心,但被蘇婉婉言拒絕,最後只得找了這兩個人來陪自己逛街。方蕖素來是有什麽說什麽,便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給這兩個人說了一遍,又向以前一樣罵了不少次。
方蕖說完便覺得膩味無趣,又随意說了幾句便想直接回府了。沒想到方蕖剛回家就接到消息說傾安被堵了,立馬騎馬以最快速跑了過來,然而即便如此,最後還是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你們兩個玩本小姐是不是?活膩味了?”方蕖一甩鞭子,想起離上次和傾安見面還沒多少個時辰,傾安更是沒理由會獨自出門,便厲聲喝道。
粉衣女子連搖頭道:“不是的。方姐姐,我們确實是抓到她了,還想交給您處置來着。”
在今日之前方蕖也反複提到過這個靖王妃,她們也不是不知道方蕖對靖王的那點心思,便早早私下裏用盡了各種手段,終于打聽到了傾安的樣貌特征,這才能認出傾安。所以她們确信人是沒抓錯的。
只是當時兩人都看向方蕖的方向,而方蕖隔着人群又有一段距離,三人都不知道傾安是如何跑走的。
而此時另一邊,傾安則是臉色不比方蕖好看多少。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甘心做一個傻子,任人欺侮?你若是做朕的皇後,朕必定不會讓你受絲毫欺負。”男子臉上帶着一個面具,眸子裏閃爍着什麽複雜的情緒,透過面具似乎能看到他緊皺的眉頭。
“癡兒就要守着癡兒的本分,不是嗎?何況後宮三千嫔妃,當着靶子豈有一次不中的道理。”傾安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下了眼底的情緒。
“呵。”白潼華輕笑了一聲,眼裏卻無半分笑意。眼前這個女人總是能成功的把他惹火。“若是他也娶了別人呢?當初身為病王也就罷了,如今他可是威風凜凜的戰王,你可能保證?到時候就算他不想,為了地位權勢還是要不得不娶。”
見到傾安蹙眉,白潼華繼續說道:“皇帝後宮三千,莫不是你以為朕是真心想娶的?”袖裏的拳頭一緊。“就算身為天子,一旦沒有足夠的權勢,也有諸多不能。若是他坐在那裏,那麽……”
“那麽,我就會毫不猶豫轉身離去。”傾安咬了咬唇,輕聲卻堅決倔強。“寧做江湖人,不做宮中鳥。我不想被牢牢鎖在後宮後院。”
白潼華微微一愣,卻見女子衣衫飄動,邁着步子離去隐匿在了人群中。
沒有人知道的是,有那麽一瞬,傾安動搖了。動搖了是否要舍棄自由不顧一切,世上能有一人待你好已是不易,又怎能奢求一心一意。可是,她更加不想要看着他娶別人,對着他人笑得寵溺。
只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殘忍的變成事實。
冬夜裏微涼,月亮隐匿在黑夜裏,朦胧的月光點點照應在皇宮屋瓦上。
“皇上,臣妾聽聞您又偷偷出宮了。如今外面亂得很,為了安全,皇上還是最好勿要獨自出宮才是。”女子穿着長裙,手裏拿着一件大氅,嬌麗的容顏上有着淡淡的憂愁,只是背對着的那個人沒有看到。
小心的把大氅披到白潼華身上,卻見那人蹙眉望着遠方。“朕只是一時興起出去買個面具罷了。讓愛妃擔心了。”
“皇上,那種東西,随便命人去買就是了。”麗妃皺眉,眼裏盡是不贊同。
“那不一樣。”沙啞的聲音好似從遠方飄來。
麗妃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從皇上那次出宮過一次後,就有些不一樣了,有很多東西她都看不清楚了。“皇上……”
白潼華松了眉頭,忽的轉頭看向麗妃。“你叫朕什麽?”
“皇上……?”麗妃聲音一顫,有些不明所以。
“來,叫朕‘皇帝哥哥’一聲聽聽。”白潼華伸手捏着麗妃下巴,微眯着鳳眸好似在打量。他能夠清晰的從她眼裏看到滿滿的驚詫和傾慕。對,這才是一個女人眼裏應該有的東西。
麗妃絕美的臉上微紅,雖然不知道皇上怎麽了,可這還是皇上頭一次這麽認真看自己。難道皇上終于回頭想到一直陪在他身邊的自己了嗎?
“皇……”
佳人面容羞澀,更是嬌豔魅力無邊,只是她沒有看到他眼底的冷然。
終究和別人還是不一樣的,如果是那個人肯定會嬉笑反駁幾句,而不是露出這樣小女兒姿态。
白潼華松了手,薄涼的唇緩緩覆在了嬌豔紅唇上。
面對心愛之人,麗妃不消片刻便化作一池春水,被淹沒在了情(和諧)欲之中。只是即便在漆黑無燈的夜裏,她最後還是聽到了身上那人幾不可聞的呢喃。
“安兒......”
靖王府的黑夜裏同樣寂靜。
傾安在書房裏為白風澈研磨,白風澈手裏拿着毛筆在信上寫什麽。
傾安并未注意白風澈寫什麽,而是專心致志的研磨,好似這是她十分重要的工作一般。
兩人都不做聲,安靜得周圍能聽到月光越來越多透過雲朵照射在床前的聲音。
“夫君,我想隔些日子去靜心寺燒柱香。”
白風澈聞言手一抖不慎在信紙上沾染了大片墨跡。傾安見狀不由得輕笑了一聲,“至于這麽大反應嗎。是燒香,不是出家。”
白風澈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去也行,不過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那就讓那位公主一起去。”傾安咧嘴笑道。
傾安的答案明顯讓白風澈一怔。“為什麽?”他沒有問她為什麽突然想要去靜心寺,而是問她為什麽要帶蘇婉。
“若是就我走了,我還不放心你呢。帶着公主走,你我都放心。”她倒不是不相信白風澈,只是怕白風澈被蘇婉給陰了,到時候指不定多多少糟心的事。
白風澈此時哪能不知道傾安的心思,只是朝她寵溺一笑,算是應下了。手裏已經換了一張嶄新的信紙 ,重新揮筆寫了起來。
傾安看着白風澈認真寫信又處理朝中事務的樣子,眸中點點流淌着情緒。
之後的這幾日,蘇婉意外的很安靜,即便是被所謂邀請陪同去靜心寺游玩,也只是淺笑着答應了下來,相比之下方蕖就沒表現得這麽知書達理了。
方蕖常常回來找蘇婉,靖王府的人也不好攔着,便由着她去了。自從一次碰到傾安,又是大吵了一架過後,她對傾安的厭惡在蘇婉有意無意的挑撥下又加重了幾分。傾安近來心緒亂得很,有一件事情一直堵着,溫靜被派了出去,便很少出院子。之後也就再沒有碰到過方蕖,倒是少了很多麻煩。
不過傾安明顯感覺到了靖王府的戒備似乎松了許多,自從蘇婉搬進來以後,府裏買了許多丫鬟和粗使的婆子下人,不過傾安自己院子裏只留了幾個乖巧聽話的小丫頭。府裏原本身手矯健訓練有素的下人變得越來越少,換成了只是略有身手的侍衛,可是侍衛總人數卻比從前多了。
這幾日來,也有各種各樣的朝廷中人登門拜訪,只是都不是什麽權傾朝野家世深厚的。白風澈來者不拒,都把人往大廳裏客氣相待,各自打着啞謎、揣着莫測的心思、說着不關痛癢的話。
但傾安隐隐覺得白風澈似乎是故意在暗中策劃什麽,靖王府的變化這只是一部分罷了。
☆、初心不變
為人處世,分為理性和感性兩面。
傾安自認算不得是理性得無情,又被感情輕易左右的人。可是這一次卻是頭回多愁善感了起來。
她想要幫白風澈,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風澈開始要在朝堂上組建勢力,但她清楚,白潼華必定是忍不了白風澈的如此行為。他們早就水火不容了,說不定這天都要變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身為江湖人士,江湖勢力不參與朝堂争鬥,她沒辦法破了這個千百年來的死規矩。只能盡力的去提供能夠拿得出來的資源,其他其他只能靠白風澈自己。
白潼華畢竟登基不斷時日了,雖然手腕強勁,引得不少朝臣暗自忌憚驚恐、心生怨怼,但是根基并非一段時日可以拔除。何況白風澈已經把兵符乖順交了上去,勢單力薄,沒有絲毫可以與之抗衡的本錢。
她不确定白風澈暗地裏未知的底牌能否戰勝白潼華,因為在皇宮裏住的這些日子,傾安親眼見到了白潼華的實力,而且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這兩個男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實力怕是不相上下的,鬥起來勝負未知。
還有......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白潼華的異常,亦或者說是對自己的不同,而今的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白潼華那日說的事情恐怕是真的,還有寝房內險些發生的那件事一直是她閑暇來的噩夢。
雖然她并不明白那個整日見到都要和她反唇相譏且自顧自戴着冷漠面具的男人是怎麽看上自己的。但她明白,動心,本就是沒有道理的。
現在她不但為白風澈今後的路擔憂,而且還要平生添上一個讓她每每想起心情都極為複雜的蘇婉和無理難纏越發關系緊張的方蕖。
這些事情如同巨石壓在心上,不能向任何人述說,并且難以釋然。
就在傾安心裏的不安和焦躁越來越明顯的時候,白風澈終于把靜心寺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安兒,近日我有許多事情要做,沒有空陪你去,所以記得要照顧好自己。”白風澈把傾安耳邊的發絲別到耳後,細心的囑咐道。
傾安乖巧的點了點頭。一旁的蘇婉見狀捏了捏手中的絹帕,道:“王爺且放心吧。蘇婉會照顧好王妃的。”
白風澈微微颔首,道了聲謝,随即便貼心的送傾安上了馬車。
俊秀的白影伫立在王府門口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眸光深邃,良久不曾離去。
傾安和蘇婉坐的是同一輛馬車,傾安并沒有多說什麽話,倒是蘇婉健談,淺笑着說近日聽來的新鮮事。傾安想,如果不是因為白風澈,或許自己也會對蘇婉升起好感。
靜心寺并不算遠,一路上安然無恙,到了寺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寺廟裏分別給傾安和蘇婉安排了兩間相隔不遠不近的廂房。
傾安二人同其他來者一樣在佛堂裏上香禱告。蘇婉溫和親切,很快就結實了幾位來上香的夫人小姐。傾安見狀,便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裏面和睦相處的歡樂場面,心裏越發堵得慌了。
傾安獨自漫步在寺廟院落,卻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女施主且留步。”
傾安轉頭便看到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和尚站在身後。“小師父可有什麽事情?”
“恕小僧冒昧。請問施主便是靖王正妃嗎?”小和尚脆生生的問道。
傾安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沒錯。”
小和尚道:“小僧奉通潤方丈之命前來請靖王妃一敘。方丈說,他與靖王情誼匪淺,當初靖王大婚他未能前去道賀,就算上次靖王前來,也因着身子不适便一直未能見到靖王和王妃。近來身子好些了,無論如何都想同靖王妃見上一面。”
“身子不适?可是生了病?”傾安蹙了蹙眉,她曾聽白風澈說起過這位通潤大師。提及此人白風澈的神情是帶着些許敬重的,若是生了病,怕是白風澈會擔心的。
小和尚撓了撓頭,“這個小僧并不清楚,方丈看起來是沒什麽,也未曾看過大夫,只道是略有不适,很少出門,讓師弟通玄大師暫時接替。”
傾安見從傳訊的小和尚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了,便道了聲謝,讓小和尚在前面帶路。
靜心寺占地不小,分割的院落更是不少,只是傾安沒想到的是這座寺廟的方丈竟然住的是最偏遠的禪房。
“王妃既然來了,就不必一直站在門外了。”通潤聲音略帶沙啞,好似飽經風霜,看透了世間繁華。
傾安微微一愣,便獨自擡腳進了屋。
通潤背對着傾安,手裏捧着一盆什麽花。“王爺肯親自帶着王妃來靜心寺,心裏便是認可了王妃。老衲是看着靖王爺長大的,同其母妃也有幾分交情。王爺一直孤身一人,老衲還有些擔心,不過幸好遇到了王妃。”
通潤轉身捧着花朵笑望着傾安。“王妃可知這是什麽花?”
傾安這時才終于看清了這位大師的容貌。
通潤的臉上布滿了皺紋,笑得十分慈祥,就像是一個長輩看向小輩一樣。老者捧着花盆的雙手白皙卻略微幹枯,同屋外只剩一縷生氣的枯木并沒有多少分別。
傾安聽了通潤的話便将目光轉向了那盆花。
小小的白色花瓣純潔無暇,嵌着一束黃金般的花蕊,散發出一股清幽的芳香。看似溫軟可愛,可又倔強的開在這寒冬裏,獻出生命中最美的花朵。
得水能仙天與奇,寒香寂寞動冰肌。
這花,她是認識的。王府的院子裏種了不少。
“淩波仙子。”傾安輕聲答道。
通潤聽了輕笑了一聲,“老衲便知道王爺的眼光是不錯的,以王爺的才智确實是只有如此聰慧的王妃才配得上。”
見到傾安微愣,通潤連忙做了個手勢請傾安進來坐下。“老衲看得出來王妃不是尋常人,王妃也不需如此拘束,如同這花一樣,純真自然便好。”
通潤把花放了下去,親手為傾安倒了一杯茶。“這點清茶還望王妃不要介意。”
傾安微微颔首接過了茶杯,心裏卻不知不覺的跟随着通潤放下了些許戒備。“聽聞大師近來身子不适,在下略懂醫術,可否方便讓在下瞧瞧?”
通潤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老衲的身子老衲清楚,不過是生老病死,自然輪回罷了,就算是通天神醫也是無用的。”
傾安擡眸看了通潤一眼,入目的皺紋,便不再提此事,執杯飲了一口茶水。
茶水裏的苦澀自舌尖蔓延開來,讓傾安正欲蹙眉頭,卻感覺到了苦中暗藏的一點酸甜。苦盡甘來嗎?
傾安心中一動,開口道:“大師看的如此通透。只是我卻不能,心有千結愁緒。”
通潤同樣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相信以王妃的才智,其他事是難不倒的,能夠讓王妃苦惱的怕是跟王爺有關吧。”
“自從遇到王妃過後王爺同從前是有些不一樣了,老衲雖然身在寺廟,但也聽到了不少。心有愁緒,是因為在乎,王妃在乎王爺,但王爺也并非不關心王妃。王爺的手腕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甚至會比王妃想象的還要厲害。王爺并非薄涼之人,也并非無用之人。”通潤淡淡飲了一口茶。
“至于其他情與事......世間本就諸多紛擾,對于王妃來說,只求初心不變、珍惜當下就好。”
通潤看了蹙眉的傾安一眼,從袖裏掏出本泛黃的書冊。
“老衲聽聞上次王爺同王妃來時曾教過王妃簡化的《靜心曲》。這一次便想把這琴譜送與王妃當新婚賀禮,如今倒不如老衲先為王妃彈奏一曲。”
傾安早聽白風澈說他這曲靜心還是眼前這位老者教授的,便微微颔首道:“請。”
通潤房裏本就擺了一架古琴,通體棕黑看起來并不起眼,但卻看得出來他用了很多年且一直悉心保存着。
通潤十指雖然略微枯瘦,但卻意外的靈活,在琴上舞動。妙語的琴音便随着十指傾瀉出來,勾勒出了一個慈眉目善的佛祖,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也倒映着芸芸衆生的影子。
他看透了靜坐在他面前的自己,知曉了自己的前生,亦是笑望着紅塵後世。身後的菩提花緩緩的綻放,平靜而安詳,虔誠的守護在佛祖的身旁。
而自己則好像是一直跪坐在佛祖面前禱告念經,又好像是一直靜靜的站立着開放,還像是在那高頂之上普度衆生。
一時間,竟是忘了自己身處何地,身為何人。
一切似乎都是風輕雲淡的,都是過眼雲煙。
不為俗世牽擾本心,保初心不變。靜心,大抵這就是了吧。
“王妃。”
突然一語讓傾安猛然驚覺。自己竟是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而現如今這曲子已經彈完許久了自己仍舊在回味中。
傾安見到通潤便報以感激一笑。“大師此曲用心良苦,讓小輩受益匪淺。”她自稱小輩便是對通潤的尊敬。
通潤同樣一笑。“王爺教授王妃時把原本繁複的曲子簡化是為了王妃方便學習,但古曲繁複自有它的理由,真正的《靜心曲》便是以心撫慰人心,老衲想這本原曲譜王妃還是需要的。王妃方才所感不過是老衲自己心中的靜心罷了,若是由王妃彈奏說不定會比老衲更勝一籌。”
☆、身孕?!
拿着琴譜從通潤那裏出來傾安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回房途中看到蘇婉也覺得沒那麽讨厭了。
蘇婉不知道傾安去了通潤方丈那裏,因此并沒有問什麽。
晚上傾安用了晚膳找人借了一把琴,開始研究起琴譜。只是沒想到剛看了繁複的琴譜沒一會兒就來了倦意,她自認自己并不是十分嗜睡卻沒想到近來連連打瞌睡。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來之前白潼華曾威脅給她吃過一枚□□。
只是這段時間裏并沒有覺得什麽不适,時間一長就險些忘了這件事情。傾安思及此處臉色微變。
因着自己便是大夫,傾安就直接伸手自己把脈。只是沒想到的是,這一把脈讓她失手把一旁桌子上的杯盞不慎碰倒了。
屋子外跟來的侍女被傾安裏面的動靜下了一跳,連忙敲門。“王妃,裏面發生什麽了?”
傾安臉色有些蒼白,盡量使聲音平靜。“沒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侍女聞言不敢再多問什麽,退了出去。
屋裏的傾安把脈的指尖還有些顫抖,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