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我并無大礙,只是皮肉傷罷了。至于宓姨,雖然她身子一向硬朗,也有些身手,但還是年紀大了,恐怕要養些時日了。倒是師父你是我們幾個中最嚴重的,如果不是穩婆意外跑回來,恐怕......”徐婷接過碗嘆了一聲。
傾安嘴裏泛着苦味,嗓子也好些了,但心思明顯不在徐婷後一句話上。“我梳妝臺最下面的一個抽屜裏放着一個印章,你等會兒帶着我寫的一封信和印章去一個叫回香樓的地方。”傾安打量了徐婷一下,“如果可以最好穿男裝過去。”
徐婷微微一怔。回香樓?是個客棧飯館嗎?為什麽要男裝?
徐婷并未問出聲,只心裏默默念了幾句,拿來紙筆給傾安寫好,便連忙找出了藏得最隐蔽的印章,抱着東西走了。
傾安雙手微微顫抖,閉上了雙眸。
論調查自然是生死閣最拿手,她雖然不想暴露蹤跡讓溫靜知道讓白風澈知道,再和那個皇位糾纏一番,但是也不得不如此做,柳絮肯定是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不過如果是柳絮的話死命不告訴白風澈,任由白風澈找尋無果也不是沒有可能。
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等,等消息。
這是她第一次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把禍患除去。那個聲音那個身形功法是不會認錯的,張旭嗎......
經歷那日的痛苦之後,傾安身子大不如前,不過所幸還有一味彌陀花未曾用過,有奇藥在手命死一線都能救回來,何況是受內傷。
只是醫難自醫,而且還是心病。
傾安坐在輪椅上日日做什麽都興致不高,倒是那個穩婆見着傾安可憐,對傾安尤為和善,連酬謝的禮品都沒收,只道是孤身女子家不容易。
傾安心裏焦急,精神也不怎麽好,然而當消息真正傳到手裏的時候她卻寧願從未知道,至少還有一點希望。
——張旭已只身死于柳巷,殺人者身份尚未可知。
那她的,孩子呢?
☆、混賬
這六個月整個京城朝廷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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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先帝駕崩,雖然強力反對白潼華的大臣被鏟除,但很多地下的人脈卻仍舊留存着,加上早就有心的大臣,以及白風澈手裏原本就不容小觑的財力和人心,白潼華倒臺殘黨清除也是遲早的事情。
得人心者得天下,此話不假。
說起來最忙的還是靖王府,三天兩頭人來人往,半年過去了朝廷血液換了不少,可皇帝卻沒定下來。人心所向雖然宣王功勞不少,但人心裏想的還是靖王。只是靖王左右推脫,總不給個準信,在衆人壓力之下也僅僅封了一個攝政王,暫且管理朝政,讓宣王打下手。
不過即便如此也沒人可消停的,明顯心思更加活絡了不少。什麽女兒侄女表妹暗送秋波,什麽絕世佳人妩媚獻技。
然而還沒等人準備好進府呢,就聽到了靖王從外面抱回來了一個孩子的消息。還沒等回過神來呢,就聽說靖王對外宣稱是與王妃的孩子。可靖王妃不是已經死了嗎?
白風澈顯然對于外界的看法并不感興趣,十分專心的逗弄着已經胖嘟嘟的娃娃。
“二哥,我聽說你生病了!沒事吧?”白以然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後面溫靜緊緊跟随着,可兩人看到白風澈的樣子都不約而同的愣了。
“好像......好像是病得不輕......”白以然吞了一口唾沫,結巴道。
此時白風澈整個腦袋都被層層繃帶裹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鼻子和嘴巴,如果不是那件衣裳是白風澈常穿的,恐怕就是白以然也認不出來是何人。
“怎麽說話的!”白風澈似乎是皺了皺眉,但一皺眉又牽動了傷口,冷吸了一口氣。“只是臉上受了點傷而已。”
“傷?誰還敢傷你?”白以然有些驚訝。
白風澈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此時倒是溫靜開了口。“唐将軍回來了,還有唐老爺子。”
白以然眼底劃過一絲了然,給了白風澈一個活該的眼神。
唐家父子二人收到消息當然是馬不停蹄趕回來了,不過當時卻已經晚了。二人氣不過一人兩個拳頭就揮了過來,白風澈自然是不敢還手。
父子二人也是奸詐得很,專門挑看得到的地方打,明顯的報複。
“安兒唯一為自己所求的也不過是兒時的純真無憂和你的溫柔。”末了,唐淩莫薄涼的掃過白風澈,“因為安兒心疼你,我不動你。”
至于柳絮,早二話不說就派人沖去了北啓國,給北啓皇帝帶了一句話。“你家安樂公主本閣主買了。”
若說這世上除了商人以外最有錢的莫過于生死閣了。縱然從前皇帝對于蘇婉有再多疼愛,但如今蘇婉已經是殘花敗柳,就是嫁人也麻煩,養着又是皇家一污點。現在有人敢要,還白白送錢來,何樂而不為?要不怎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呢。
然後蘇婉從南宣到北啓的途中就被人打劫了,下落不明。
如果說拼整人的手段,無人敢敵柳絮,何況以柳絮的腦袋,指不定又想出什麽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盛宴,往往都是最令人興奮的。
對于柳絮的風風火火,白風澈原本想要親自動手的想法也不得不打消,只好先把南宣的事情穩定了再說。
他還要再等一點時間,即便如何不願意,如何想要去親自找她。
白風澈捏了捏小娃娃滑嫩嫩的小臉,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娃娃嘟了嘟嘴巴,吐出一個小泡泡,玩得不亦樂乎。白風澈看着有意思,便伸手戳破了。
娃娃抿着唇蹙眉,眼裏生動異常的看着白風澈,似乎很是不滿。
白以然瞧着兩人的互動十分感興趣,也不禁捏了捏小手。許是頭一次沒得輕重,痛得孩子咿咿呀呀的叫喚,白風澈蹙眉打了白以然一下才消停了下來。而一旁的溫靜把一切看在眼裏,閃爍着某種異樣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以然和溫靜并沒有待多久便告辭離去,只是還沒等二人離開這間屋子就見一身紅衣的女子闖了進來。
溫靜眸子閃了閃,似乎也有些驚詫。
柳絮臉色不怎麽好看,一進屋眼睛便看向了白風澈。“她不見了。”
白風澈身子一顫,猛地擡頭看向柳絮。
“雖然我消息靈通,但也只是在南宣霸道些罷了,如今竟是找尋不到她的消息了。多半是去了其他地方了......”柳絮蹙着眉道。
柳絮并不能看清白風澈此刻內心所想,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臉色究竟有多麽難看。
柳絮見不得白風澈的樣子,一掌拍在白風澈肩上。“看你這樣子是什麽意思!反正那丫頭歸根結底是因為你,你得負責把安兒給我找回來!”說完不理會雲裏霧裏的白以然和愣怔的白風澈,大搖大擺的走了。
夜裏有些靜,只聽得呼呼的風吹,還有各種機甲工作的聲音,就連潺潺的流水聲都清晰在耳。
女子坐在輪椅上,看着遠方似乎正出神。
“徐姑娘已經歇下了。”青衫的男子從陰影裏走到她身後輕聲道。
傾安輕嗯了一聲,并沒有任何動作,只喚了一聲。“陸沉,多謝了。”
陸沉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在面對一個根本不可能得到回應的感情時會毫無疑問的選擇放棄,就像現在,他們就僅僅只是朋友而已。陸沉很清楚這句道謝是因為自己免費替她改裝了一下輪椅,不禁搖了搖頭。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裏?”
“東陵襄城。據說不久後的四國武林大會此次就在那裏舉行,徐婷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去看看也好。”傾安思索了一下,道。
“如此也好。”像這樣散散心也好。他不幸曾見過她最失落的時候,看着她無助的像個孩子不停的念叨失聲哭泣歇斯底裏,好似整個陰霾都籠罩在上面。然而一場大病過後,一切都好像都突然煙消雲散了,但似乎又沒有,有些東西變了。
至少有一首曲子,傾安彈得越發順心了。明明靜心,卻還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情緒,撥弄人萬般愁緒,讓人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想要掩面哭泣發洩一番。
我得好好活下去,帶着母親的期望。她如此想到才讓心裏輕松了些許。
千機城距離襄城可不算近,不過好在距離武林大會開始還有一年多時間,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差不多能到。
可惜傾安雙腿有些不便,雖然彌陀花神奇,但也要需要針法疏通血脈才能逐漸痊愈站起來。療程時間可不算短,是以現在也只能坐在輪椅上。
次日一早,傾安便收拾好了同徐婷一起準備離開。
當初她好不容易從失子之中走出來正好遇到了追尋過來的陸沉,給了宓妃一些足夠的銀錢便跟着陸沉來了千機城,讓陸沉用特制的工具把輪椅改裝了一下,加了一些機關也更加方便移動。
徐婷尚且年少看到陸沉對于機關術造詣匪淺十分感興趣,此刻要走倒是有幾分不舍。
“師父,我們就這麽走了嗎?”
傾安笑笑,“不是你說要去看武林大會嗎?怎麽?現在反倒舍不得了?”
“不......不是!”徐婷小臉微紅,偷瞄了不遠處的陸沉一眼。
傾安自然看到了徐婷的小動作,抿了抿唇道:“那給你一個機會,去說幾句道別吧。”
徐婷咬唇糾結了一會兒,便小跑到陸沉跟前。“閣、閣主大人,記得別到處亂跑,可要等我回來叫我機關術!再見啦!”
陸沉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勾了勾唇。“好。再會。”
都說青山綠水最讓人舒心,事實也确實是如此。
傾安同徐婷雇了一個車夫,坐着馬車欣賞途中的風光。
“二位姑娘,水月縣到了。”馬車夫停了馬車。傾安有意在這個如詩如畫的山水小城多待一些時間,便讓徐婷先給了車夫銀子。
“師父,你看這個是什麽餅啊?聞起來好香。”徐婷在一個小攤子面前不動,似乎口水快留下來了。
傾安無奈道:“看你饞的,那就買兩個嘗嘗吧。”
徐婷歡喜立馬就買個兩個熱乎乎的餅,遞給了傾安一個。
傾安接過正欲咬一口卻忽然察覺一道熾熱的目光,不禁動作一頓。擡眸看去,只見不遠角落處有一雙清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發現她看了過來,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連忙拉了拉身上黑漆漆的破爛外套把頭低了下去。
乞丐?傾安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手裏的食物。伸手推着輪椅竟是直接朝那乞丐走了過去。
傾安把餅遞到了乞丐跟前。“你盯了很久了,怕是餓極。餅我還未碰過,如果不嫌棄的話,就暫且給你充充饑吧。”
那乞丐似乎是被狠狠的驚了一下,竟往後縮了一下,身子微顫。正當傾安以為自己太過唐突了些的時候,沒想到乞丐卻伸出一雙手接了下來。
傾安怔了一下,聽到身後徐婷的聲音朝乞丐淡淡一笑,又推着輪椅轉身緩緩離去。
在角落裏的乞丐捏着手裏的餅并沒有立即吃,而是盯着傾安的背影,眸光深邃。
終于又再見了......可是他眼裏至始至終,只有她啊。
☆、娘親娘親
之後的一路都尚且平靜,偶爾在山野村頭遇到受傷或者生病風寒的,傾安還會讓徐婷去鍛煉幫忙,倒是贏得了不少樸實村民的好感。只是傾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但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當然她是不知道的,一直有一個白影靜靜的站立在不遠處的樹下。
有人近鄉情怯,而他也隐隐有些害怕,甚至不敢這麽直接站到她面前。白風澈腦海裏不禁又想起了那句話。
“白風澈,你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他還不夠了解她,他不知道她看到了他會有怎樣的反應,他又能說什麽挽回什麽。
白風澈輕嘆了一口氣,眸子裏閃過什麽,最終還是隐匿在了暗處。
而此刻傾安正坐在馬車裏前往最後目的地襄城。不過很倒黴的是,遇到了一群山賊。
“打劫!把值錢的東西和女人都留下,否則全部宰了!”頭領把刀扛在肩上,扯開嗓門喊道。話音剛落,只見車上的簾布一腳微微被風吹起,數根銀針便飛射了過來,霎時間頭領周圍一圈的山賊盡數整齊倒在了地上。
“要命還是要錢要女人?”清冷而平靜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沒來由的讓有些慌張的馬車夫定下了心神。
頭領卻是臉色一白。今日算是踢到鐵板上了。“要......要命!”
馬車夫見狀便快速駕着馬離去,山賊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任由馬車飛馳而過。
暗處裏白風澈拳頭松了又緊,深深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山賊,運起輕功便往馬車方向追去。
終于到了襄城,作為東陵三大主城之一襄城可不愧是繁華熱鬧至極,一點都不輸于京城。
傾安暫且找了一間客棧住下,用了午飯便和徐婷一同去街上逛逛。因着武林大會即将召開,東道主天下第一樓雲逸樓廣邀英雄豪傑,街上形形□□的人也很多。
傾安和徐婷買了些首飾衣裳,又跑去吃了些特色的美食小吃。只是傾安沒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個小孩兒突然撲了過來,似乎是快要摔倒了。傾安條件反射的接住了小男孩。
小男孩臉上肉嘟嘟的,小小的個子,爪子死死的拽住傾安的衣袖,喊道:“娘......娘親!”
“......”傾安手一抖險些把人扔出去。
徐婷有些好笑的看着小男孩。“小娃娃,娘可不能亂喊啊。”
“你......就是娘親!爹爹說的!”小家夥昂了昂脖子,喊道。
傾安挑了挑眉,卻是一頭霧水,只得問道:“那你爹爹呢?”
“在那裏!”小家夥指了指不遠處的拐角,然而那裏此時一個人也沒有。小家夥偏了偏頭。“咦?爹爹呢?”
“啧,不會是你爹不要你了吧。”徐婷摸了摸下巴道。
小家夥一聽,立馬兩眼淚汪汪,拽着傾安更是不松手。“我......我還有娘親!”
傾安無奈了嘆了一口氣,“可我不是你娘。”
“是!就是!爹爹說的!”小家夥倔得出奇。
“那你爹爹呢?”
“爹爹走丢了!但是還有娘親!”
“可我不是你娘。”
“就是!爹爹說過的!”
得,又轉回來了。
小家夥爬在了傾安身上,死活不肯下來,若是來硬的就大有要哭出來引人注目圍觀的趨勢。
傾安頭一次覺得沒轍了。她總不能欺負一個小孩子吧?所以她只好換了一個問題。“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小家夥癟着嘴巴有些委屈。“爹爹說要讓娘親來取。那娘親給我取個名字吧!”
傾安揉了揉太陽穴,自動忽略了最後一句話。“那平時你爹叫你什麽?”
“爹爹喜歡叫我小白。”小家夥道:“不過舅娘喜歡叫我小白糖。”
“小白狼?”傾安蹙眉。這算是什麽名字。
“小白糖!糖葫蘆的糖!”似乎是說到食物,小家夥又咧了咧嘴。
傾安瞅着小白,道:“好好好。不過你能先下來嗎?”
“不行!娘親會丢下我的!”小白搖了搖頭,可憐巴巴的望着傾安。“嗚嗚嗚,小白只有娘親了,娘親可不能丢下我......”
傾安頓時感覺一陣頭痛。這個小孩子年紀尚小,再看看這樣子,多半是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裏了,但看衣着家境絕對是富裕的,只能先哄好了再說了。
“別哭了。我不丢下你就是了。”傾安好聲好氣的說道。
小白眨巴了一下眼睛,立馬笑道:“娘親最好了!”
“......”
徐婷捏了捏小白的包子臉。“師父,那我們現在......”
傾安看着眼角挂着淚珠的小白,再次嘆了一口氣。“先回客棧吧。”
回到客棧裏,小白仍舊整個人都挂在傾安身上。好在小家夥看着肉嘟嘟的,但是并不是很重,傾安抱着并沒有多大問題。然而現在卻有另外一個問題來了。
“娘親,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呀?”
“參加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是什麽?能吃嗎?”
“......不能吃。”
“噢。那好玩嗎?我能去嗎?”
“不能。”
“诶?為什麽?”
“你爹可能會找問周圍的商家你詢,我都打過招呼了。等武林大會開始的時候估計你已經被你親爹接走了。如果你非要去的話你就找你親爹親娘去。”傾安閑神定氣的喝了一口茶,如是說道。
整個小包子臉皺成了一團。“可你就是我娘啊!”
“那就等爹爹來了,我們一起去好了!爹爹一定會來的!”小白繼續道。
傾安蹙眉,正欲拒絕,就聽到小白開始哽咽着念叨。“小白就是想去看看武林大會嘛!我要去!我要去!肯定是娘親又不想要小白了,就想去什麽武林大會的時候跑了,然後把小白丢了。小白好可憐,爹爹不在,娘親就.......”
聽到這裏傾安已經忍不住了,妥協道:“好好好,聽你的。帶你去行不行?”
“真的?”小白一臉驚喜,擡頭兩眼放光的看着傾安。
“真的。”傾安嘆了一口不知道已經多少次的氣,伸出手絹細心的擦去小白眼角挂着的淚珠。
“娘......娘親最好了。”小白吸了吸鼻子,在傾安懷裏蹭了蹭。這就是有娘親的感覺嗎?這就是幸福嗎?要是爹爹在就更好了。
傾安看着抱着自己的小白心裏不知滋生了何種情緒,不自覺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正欲說什麽,耳邊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傾安微微怔了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傾安小心的把小白抱到了自己房間床上蓋好了被子,随後便推着輪椅出了房間去了隔壁的徐婷房裏。
“徐婷,有人來找小白嗎?”
“沒有。”徐婷搖了搖頭。
傾安蹙了蹙眉。“那便等吧。人總會來的。”
徐婷點了點頭,拿着茶壺準備倒茶。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讓徐婷微微一愣,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跑過去開門。
只見小白兩只手艱難的拖着一個快有自己長的枕頭,光着腳可憐兮兮的站在門口。“娘親,我要跟你睡......”
傾安被小白吓了一跳,心下卻是對這個小家夥迷迷糊糊的樣子徹底沒了抵抗,連忙把小家夥抱回了房間。
“下次別光着腳到處亂跑了。”
“可是沒有娘親我睡不着。”小白滿臉委屈。
“好好好,晚上我陪你睡。”傾安無奈道。
小家夥咧嘴一笑,滿意極了。
夜裏,傾安當真信守承諾抱着小白一起睡在床上。小白不一會兒就在傾安懷裏睡着了,倒是傾安久久未能合眼。
看着熟睡中仍舊抓着自己似乎生怕她逃走的孩子,不禁伸手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臉蛋。小包子臉如今還未長開,不過皮膚極好,滑滑嫩嫩的。真不知道怎樣的爹娘才能生出這般招人疼愛的孩子,特別是那一雙眼睛猶如盛下了生個世界的天真,生動無比。
傾安藏下了心底的思緒緩緩閉上了眼。
次日一早,傾安就醒了,梳洗好不久徐婷就端着早膳走了進來。
“師父,這都這麽久了,那小孩子不會就真的賴上您了吧?”徐婷看了一眼正熟睡的小白,悄聲道。
傾安喝了一口粥。“看樣子是的。”
“那我們去武林大會不是還要把這個小孩子也帶去吧?”
“否則呢?”傾安看了徐婷一眼。“如果他還沒被領走的話,只能帶着了。仍舊留在客棧裏估計能把客棧給掀了。”
徐婷嘆道:“也是......”
床上的小白似乎有感應,翻了一個身子抓了抓,沒想到抓了一個空,立馬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倒是把傾安二人吓了一跳。
小白起來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十分認真的盯着傾安看了一會兒,眼睛不都不眨一下。直到雙眼都酸澀了才眨巴了一下,拭去了眼角的淚珠,随後又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不是夢。”
傾安看到小白似乎略有驚恐又複而安心的樣子,心中一澀。“怎麽了?是害怕我把你丢下了?”
小白小小的嗯了一聲。“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娘親,只能從爹爹的畫裏面知道娘親長什麽樣子,有的時候就會夢到。我害怕這次也是一個夢,夢醒過來娘親就不在了。”小白擡頭看向傾安。“所以娘親不要丢下小白好不好?”
傾安指尖一顫,不禁到小白跟前,摸了摸小白的頭。“嗯,娘親一直陪着你。”
☆、武林大會
徐婷在一旁看着倒是抓住了什麽關鍵的地方。“什麽畫?你爹畫的人跟師父長得一樣?”
小白答道:“對啊!爹爹之前還指着娘親對我說,‘那個就是你親娘,抓住了就千萬不要放手,爹爹會來接你的。’”
“然後呢?”傾安也察覺有一些不對勁。
“然後我就撲過來了呀。”小白一臉純真。
“......”徐婷咳嗽了一聲。
傾安微眯了眯眼睛。“你說.......你叫小白?”
“對啊。”小白茫然的點了點頭。
“那......那你爹叫什麽名字?”傾安聲音不自覺的顫了顫,腦海裏卻冒出了一個極為驚人的想法。會是......那樣的嗎?
“爹爹啊......好像是叫白......白轟......澈......”小孩子咬字不怎麽清楚,但傾安卻聽得明白,臉色一瞬間就變了。就連徐婷一下子都險些摔在了地上。
“是......是他!”徐婷失聲道。
白風澈!除了他還會有誰!那麽眼前這個孩子......
“娘......娘親?”小白愣愣的看着傾安,肉乎乎的小手伸了出來。“娘親不哭啊,小白給你呼呼。”
“沒事。”傾安笑了笑。“是高興的。”
小白滿臉不解,顯然不能明白。傾安見狀便抱過小白,“好了,先過來吃早飯吧,順便給娘親講一講你是怎麽過的。”
“好啊。說起來我以前總是摔跤哭的時候,爹爹都會告訴我,‘若不是真的痛極了,淚水便不能輕易落下。’然後我就問,‘爹爹哭過嗎?’爹說,‘哭過。’所以我覺得那肯定是很痛了吧。不過開心到哭的,爹爹卻沒有給我說過。”小白聲音軟軟的,擡眸看到傾安的樣子又不禁問道:“咦?娘親,你怎麽了?”
“沒,沒事。”如此說着,聲音卻又喑啞了幾分。
一頓早飯在小白斷斷續續的軟軟聲音中結束。這也讓傾安知道了不少事情。從一個小孩子的嘴裏說出來的雖然都是些瑣碎的事,但卻更加真實得讓人心疼。
傾安覺得她已經不知道以何種面目去對待白風澈了。
“娘親娘親,等一下我們要去幹什麽呀?”
“去要一張武林大會的邀請函。”
“噢。”小白咬了一口剛買的果子。
徐婷推着傾安到了不遠處另外一家客棧。門口一個青衫男子攔住了傾安。“抱歉,這間客棧已經被包了。若是......”
“不,我是來找人的......”傾安并未讓人說完話便打斷了。
徐婷見傾安在和那人說話就轉頭準備和小白說話,但沒想到的是身旁一直緊緊跟随的小個子早就不見了。
而此時,小白正手裏捏着一個還未吃完的果子,一個勁兒的在往前跑。
就在剛才,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定是爹爹來了!
小白滿臉驚喜,不顧一切的撒腿跑,似乎是拼盡了全力。
“哎呀!”小身子似乎猛地撞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驚呼了一聲。
小白後退一步,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見跟前一個銀袍的男子站立,眉眼俊俏,翩翩公子有大家風範卻又不少豪爽不拘小節之感,但其衣衫上卻有一片被果子汁水染出的顏色分外顯眼,以致于讓小白直接忽視他的容貌。
“對......對不起。”小白眸子閃了閃,道。
男子并未生氣,反而是輕笑了一聲。“小家夥,下次可不能亂跑了啊。好在我結實,否則撞到別人可就不好了。”
小白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男子似乎是覺得眼前這個小家夥有趣得很,忍不住出聲逗弄。“不過你看看我這衣服已經被你弄髒了,是不是該賠償我啊?”
“賠償?”小白蹙了蹙眉,似乎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一文錢夠不夠?”
男子聞言笑出了聲。小白眉頭又緊了幾分。已經不少了吧?“兩文?”
“那可不夠啊。”男子忍不住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小白的頭。
小白做出一副肉痛的樣子,好像要做什麽極其大的犧牲。“五文!我只有這麽多了!”
男子終于忍不住了,大聲笑了起來。
小白不明所以,隐約覺得是不用付錢的,嘴角也彎了彎。忽然想起了什麽,歪了歪身子似乎是想要朝男子身後看去,只是這時衣領卻被人提了起來。
“小白!你又到處亂跑了!”傾安蹙着眉頭,竟直接把小白抱了起來。
小白微微有些愣怔,“站......站......”
傾安有些懊惱的看了自己雙腿一眼。都怪剛才太着急了。她雙腿雖然能站起來,但并還未痊愈,不能太過勞累,因此平日裏仍舊還是坐在輪椅上的。
傾安這時才注意到了眼前的男子,朝男子報以歉意一笑。“抱歉,我家小子調皮了,給公子添麻煩了。”
男子起身擺了擺手,“無事。在下自己回去換洗了衣裳便是。”
傾安打了小白腦袋一下,朝男子告辭離去。
小白不滿的撇了撇嘴。“幹嘛要拽着我啊?剛才,剛才我都好像看到爹爹了!”
傾安動作一頓,眼裏閃過不明的情緒。“......”
身後,男子捏着下巴望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們......是姐弟嗎?不過,真是有意思啊......”
終于,萬衆期待的武林大會到了。
“娘親,為什麽你就是不信我呢!爹爹,我真的看到爹爹了!”小白嘴裏仍舊念叨,但這已經念叨了好幾天的話傾安是明顯不信的。
“好了好了別吵了。我信還不行嗎?”傾安此時手裏拿着的正是武林大會的請柬。這是當初她找自己曾醫治過的一位正派宗師,也就是那包客棧的那位要的。雖然請柬只有一張,但可帶家屬,讓小白和徐婷進去并不是難事。
只見小白癟着嘴巴道:“娘親騙人!明明就是不信的!”
傾安無奈的看了小白一眼,并未接話。倒是徐婷四處張望,走進精致大門內興奮不已。“好多俠客大師!”
傾安聞言倒是點了點頭。“其實武林大會說到底不過是青年才俊的武功比試、各個門派比試重新排名罷了。”
三人選了一個不起眼卻又看得清整個場面的地方坐下。武林大會能人異士來的不少,傾安的輪椅并沒有引起別人多大的注意,倒是讓那位贈請柬的宗師走了過來。
宗師上了年紀,知曉醫者不自醫的道理,對于傾安并未問太多,只是過來打聲招呼問候幾句。
“不知道是哪位能人有這般魅力,竟然讓大師直接抛棄了在下奔了過來。”男子聲音爽朗透着幾分熟悉。
“小老兒哪裏敢啊!要知道您可是大名鼎鼎年少有為的武林盟主啊!”
傾安聞言不禁擡眸望去。不遠處站着的那名男子可不就是上次小白撞到的那個。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就是新的武林盟主。
男子看到傾安明顯也是一愣,看到那輪椅倒是眼底劃過一絲趣味。“真巧。”
傾安微微颔首,倒是那位宗師見狀意味深長的樂呵呵笑說了幾句告了辭。
“說起來是第二次見面了,還不知道姑娘芳名,能否交個朋友?”男子俊俏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紅暈,道。
傾安微愣。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般直接并不少見。但她一直想的都是只做一個過客,帶着徐婷看看而已罷了。
“是、是我唐突失禮了。抱歉,我......”男子臉上更紅了幾分,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不,其實告訴你也沒關系。我姓......”
“對不起。”眼前突然一轉,就見一更為熟悉的人站在了眼前擋住了目光。那一襲缥缈又真實的白衣更是驚了她的心神,把還未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給停在了嘴邊。“我本來不想貿然上前打擾的。但是,實在是忍受不住了。”
你究竟是誰?這句話還沒說,就見一旁正吃得糕點歡的小白跑了過來。油油的小手毫無顧忌的親昵拽着白衣袖,轉頭朝傾安十分嘚瑟的說道:“娘親娘親,我就說爹爹來了嘛!”
傾安臉色忽的一白,眼裏閃爍着難以置信。似乎不是驚訝白風澈為什麽會出現,而是驚訝為何是現在出現。
白風澈并沒有理會他人,而是轉身摸了摸小白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