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1.

第二天一早,外面還在下着小雨。

枝頭盛開的白花一點一點地籠着晶瑩的雨滴,嬌俏地伸進陽臺來,這樣的雨又輕又柔,一點也不令人讨厭。

牧遙結束和林景彙報情況,挂上電話,陸善言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身後,給她披上一件外套,她回頭,“藥吃了嗎?”

他拉着她坐下,一邊挑她帶來的片子一邊問:“你想看哪部?”

牧遙翻了個白眼,“你幹嘛不喜歡吃藥?”

見逃不掉,陸善言無奈,“那些藥有副作用,吃完之後腦子昏昏沉沉的。”

“那感情好,你睡着了就萬事大吉,我也不用成天盯着你。”他醒着的時候她總是心驚膽戰,害怕松懈了一秒就壞大事,能睡着倒也好。

“我不想睡。”他側頭望向她,眼睛裏的銀河沉默的閃着光,“我想看着你。”

他的眉間舒展,忽然将她拉到懷裏,同時按下了放映機的确認鍵,等待某部喜劇的開始。

離他更近一點的瞬間,牧遙小心地擡頭看着他的臉,深深淺淺都是光芒掠過他的眉眼,從他的俊顏掃到她的臉上,再迫不及待回到他的目光裏。

從她來這裏,她就不想推開他。

在這段時間內,要對他很好很好,這樣他的病才能好。

身邊是柔軟的白色地毯和他無邪的面容,她坐在他的懷裏,呼吸着他的呼吸,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他低下頭對上她的眼睛,唇瓣輕輕挑起,略帶調侃,“所以,你喜歡這種喜劇?”

“......”牧遙看向屏幕,上面居然一開始就是限制級畫面,她吓了一跳,尴尬地動了動身體,試圖從他懷裏站起來去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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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她腰間的手固執地收緊,不給她一點機會,陸善言在禁锢她這方面一向是好手,“也許後面會好看。”

他得意地揚揚眉,反倒把她抱得離他的臉更近了,明顯有點不懷好意。

牧遙向後縮了縮,太尴尬了,只好随便找理由,“這麽坐不舒服。”

他背靠着沙發,坐在柔軟的毯子上,看起來很惬意,她也坐在毯子上,不過是他的兩腿之間,這麽近的距離讓她動都不敢動了,當然不舒服。

“如果你靠在我身上就會很舒服。”他還是在調侃,真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致。

牧遙郁悶極了,沉默了幾秒之後,她敗下陣來,緩緩将身體重量都移向他的身上,幹淨的體香和溫暖的懷抱,果然很舒服。

陸善言很自然地低下頭來,将下颌蹭在她的頭頂,垂眸握住她身側的手,“想睡的話就睡吧。”

她的确很想睡,因為實在是太舒服了。

“......不行。還要看電影。”電影比較重要,聽說這幾部喜劇都非常好玩,一定得讓他看得開心才行。

他把頭探得更低了,直到能親吻到她的鼻尖,“你想看的話,以後我再陪你看。”

......明明是她陪他看吧?而且他是有多不喜歡她挑的片?

他的氣息好細膩,輕柔的在她的前方,牧遙心跳變得不太規律,瞬間有寫些恍惚,一擡頭就觸到了他的唇,臉不自主燙起來,“還是現在看吧......不要打亂計劃。”

陸善言輕輕一笑,“你還有計劃?”

“有啊!看完電影了,我們就去散步,散完步去釣魚,釣完魚吃大餐,然後我給你講笑話!”

好一個深思熟慮的計劃。

他覺得好笑, 忍不住低頭碰了碰她的唇。她沒有移開,只是稍微一試探,他就深深吻了上去——已經好一陣沒有這樣親密,所以只要輕輕一碰,就不想輕易分開。

牧遙的大腦也在告訴她,她想念這樣的觸感,非常想念。

......不過,她還是推開了他,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說:“計劃裏沒有這一項好不好!”

“那就加進去。”

“怎麽能随便加,太不嚴謹了。”

“散步,釣魚,大餐?嚴謹?”

“......”

反駁不了他,牧遙只好再次捂住嘴巴,用眼神傻乎乎地抗議。

“你怎麽知道我還想吻你?”陸善言微愣,伸手把她的劉海撥到耳後,再次笑起來。

他笑了幾次,一次比一次好看。

牧遙心裏一暖,還好自己對他的病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他凝視着她,一刻都不想移開眼,她的眼裏,曾經對他充滿了讨厭和疏離,他害怕想起來,所以想多看看現在這樣柔和的眼神。

不管她的內心深處還恨不恨他,他也會盡全力将那些恨扭轉為愛。

這是第一次,他不确定會不會成功,只确定決不想放棄的事。

“牧遙,為什麽你已經在我身邊,我還是好想你。”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漂亮的眼眸裏都是她的模樣,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一直抱着你,無時無刻都想吻你......怎麽辦,你總有辦法能折磨我。”

牧遙臉紅,“不關我的事,這明明是一種病。”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也得過啊,小陸。”她笑了笑,古靈精怪的。

“我可以治好你。”陸善言的表情非常嚴肅認真。

“唉?你怎麽知道?”

“因為,久病成良醫。”

牧遙無語,他們的對話真是越來越白癡了,她智商本來就不高,再這麽被“調教”下去,以後肯定會更白癡的......

陸善言一點一點靠近她,将她環在懷裏,“這是第一劑藥。”

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是第二劑。”

真是白癡,不過,心裏為什麽那麽甜蜜呢?牧遙覺得自己一在他身邊就會變傻。

“然後呢?”她見他沒動靜了,傻傻地擡頭問。

“沒有療效?”

搖頭。

他為難地想了想,然後親了親她的眼睛和鼻子,停在唇上,“控制藥量,不能再多,否則會有副作用。”

“庸醫......”牧遙努努嘴,不滿地投訴。

他一臉的正經,“副作用會引發重症,然後會需要手術。”

什麽亂七八糟的,牧遙踢他一腳,被他用腳纏住,低頭和她咬耳朵,“不要亂動,不然我的治療會前功盡棄,需要立刻手術。”

“喂!你這個大變态!”某人才反應過來,羞憤不已,再次使用無影腿。

他吃痛,難受地蹙起眉,牧遙得意洋洋地挑起他的下巴,一副傻氣吧啦的樣子。某人抿了抿紅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美好得要命。

完了......這下是她需要“藥物治療”了。

她一定,也病得很重。

2.

因為牧遙嚴謹的計劃他們折騰了一天,下着雨還釣魚這種事也只有她幹得出來。

晚上睡覺前,牧遙盯着他吃完藥,想關門出去時,發現陸善言也跟着她走出來,正倚在牆上望着她,清冷的面容揚起微微笑意。

“睡覺去啦。”她推了他一下......沒推動。

他低頭看她時,目光閃了閃,不知為何,牧遙覺得他好像把什麽藏在了那抹漂亮的眸色下,只留一絲弱小的暗淡一閃而過。

“一起。”他握着她的手,掌心涼到了極點。牧遙怔了怔,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一摸他的臉,果然,又燒起來了。

從昨天開始他的燒就開始反反複複的,中午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對了......釣魚的時候,還在下雨呢,雖然雨很小,而且他們也沒釣上一條魚......

她內疚得不行,“我打電話叫林景過來吧,你還是回醫院看看比較好。”

陸善言緩緩搖了搖頭,牧遙無奈,“我又不是醫生,我們找林景,好嗎?”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他揉揉她的頭發,眼神裏滿是寵溺,“你照顧我吧。”

最後,牧遙除了喂他吃藥什麽也沒法做。

陸善言躺在床上,明明很累的樣子卻硬要撐着眼睛盯着她,牧遙只好保證:“你乖乖睡覺啦,我哪裏也不會去的。”

“你不能走。”他的聲音很輕,睫毛顫了顫,仿佛很沉重,“我不放你走。”

牧遙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已經在說夢話的人還有什麽資格下命令啊!

他的手在被子裏摸索了一會兒,尋到她的手牢牢拉住,半夢半醒之間力道卻還是大得很,微微向裏一用力就把牧遙拉到了床上,他順勢一掀被子,把兩個人藏在被窩裏。

小小的空間裏,滿滿都是兩個人的氣息。

一被窩的雛菊清香,還有一個想睡又拼命忍住的大美人。

她用手指點他的眼皮,果然很沉重,一觸就閉了起來,又再次慢慢睜開看她。

深邃而黑暗的眼眸,迷迷糊糊地閃爍着光芒。

“大白癡。”

“......李大毛。”

“乖乖把眼睛閉起來啦。”

“嗯......你要吻我嗎?”

“......”

難纏的家夥!清醒的時候像個惡霸,生病的樣子卻耍賴得像個小孩,讓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快閉眼!”某人明明困得要死還死撐。

“不。”

“那你要怎樣才能乖乖閉眼?”牧遙無奈。

“只有在你吻我的時候。”

陸大人精打細算,生病了還不忘占便宜,牧遙瞪了他幾眼,但是一見他這麽難受還硬撐着,心就不由自主地疼。

她挪過去親他,柔軟唇瓣一碰到他的,他就立刻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牧遙會奇怪,接吻的時候為什麽要閉眼呢?有一次陸善言回答她,因為能把除了你之外的全世界都關上,全心全意地接受你的吻。

“所以,我只能在吻你的時候閉眼睛,只有那時候,除了你全世界我都不想要。”

想起他的話,牧遙也閉上眼睛,心裏泛起濃濃暖意。

很快,他的吻漸漸停了下來,感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沉穩,她輕輕擡起頭來打量他,眼睛閉得緊緊的,确實睡着了。

牧遙向後縮了縮,想趁他睡着掀開被子出去,結果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好緊,完全掰不開。

她嘆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手指劃過他俊朗的五官,眉眼、鼻梁、嘴唇,最後劃過下颌,每一個地方都無比完美。

好舍不得。

她知道,也許他們不會永遠在一起,她也許還是會有些恨他,可是這些恨,是不會增長的。

因為,只有她愛他,是一直在以無限的方式而延伸的。

就這樣,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陸善言的病在牧遙的照料下都好得很快,她每天都在按照計劃讓他開心,讓他忘掉那些事,然後把情況仔細地向林景彙報。

一個月之後,在林景的診斷看來,陸善言的消極情緒基本已經沒有任何表現和威脅了,牧遙放下心來,這代表着,他的病好了。

在林景的電話之後,她還接了一個聶慈的電話。

“牧遙,我這邊的手續已經辦妥了,你現在怎麽樣?準備好要和我去美國了嗎?”

牧遙握着電話,直到感覺到手心出了汗她才回神,“嗯,我這邊很好,聶哥哥......你再等我一天吧。”

那邊溫潤的聲音停了一停,最終還是笑道:“好,我等你。”

她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讓聶慈聽出了什麽。

陸善言的病好了,她也是時候,抽離出來了。

......可是為什麽,她會覺得心疼?

他們之間,就這樣了嗎?

陸善言回來時,牧遙坐在陽臺的椅子上睡着了,手裏還握着電話,眉頭緊緊皺起來,睡得一點都不好。

他倚在門框上望着她,忽然覺得海風真好,帶着一絲涼意和微微的鹹味,安靜地吹動着牧遙的頭發,不時為他帶來她的味道。

這就像一部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的無聲電影,他用生命中最柔和的眼神看着她,而她卻不自知。海風調皮地撩動心弦,一下一下地,旋轉出最柔情的背景音樂。

當劇情演到深情處,她恰好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的樣子。他倚在門框上悠閑地望着她,不知有多久。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她的樣子,讓她心跳驟停。

美好到不可思議的陸善言,連陽光照到他身上時,都會為他而改變方向。

“嘿。”他輕松地向她打招呼,“睡得好嗎?”

牧遙咬着唇,小聲說:“嗯。”

陸善言挑了挑英氣的眉,蹲在她面前,“牧遙,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只短短幾秒,但看見他眼裏的疑惑後,她立刻扯開一個笑容,“好。”

還好他沒有多想,只是探身去擁抱她,在她耳邊郁郁地吐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離開我了。”

“......”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陸善言收緊手臂,緩緩閉上了眼睛,就算此時沒有在吻她。

他的聲音被海風吹得遠遠近近,卻始終不曾離開她的耳邊,“回去之後,我們正式結婚好不好,辦一個很大的婚禮。”

“......不是已經結過了嗎?”牧遙的聲音澀澀的。

“我要所有法律都認同你是我的。”他淺淺笑起來。

牧遙閉了閉眼,心裏好難過。她并非不愛他,并非不想留下來,只是......還有一道坎,她沒辦法路過。

陸善言輕吻她的頭發,“牧遙,你想不想在家外面種點別的花?”

“嗯?”

“比如玫瑰和郁金香,郁金香可以在冬天開,這樣,一整天都會有花盛開。”

牧遙鼻子一酸,“......你決定就好,不過,不要拔掉那些雛菊。”

她永遠不會忘記,初次遇見他時,他身上彌漫的淡淡雛菊花香。

不知為何,他突然很突兀地問她,“牧遙,你愛我嗎?”

牧遙沒有說話,也看不見他的表情,許久以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他閉上眼睛,那就好,一切都好。

牧遙靠在他的肩上,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之後,牧遙打了電話給聶慈,告訴他她已經準備好,然後打給趙世成,告訴主編要辭職的事。

晚上,牧遙打包好行李,陸善言把行李移到一邊,把她抱上床。

牧遙無奈,只好鑽到被窩裏,把他的手臂枕到頭下,她說覺得這段時間真好,什麽也不用想,不用去煩惱。

只用思考他和他的一切。

陸善言刮她的鼻子,幽幽道:“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們每年都到這裏來住一個月,不過還是我來做飯吧。”

牧遙笑了笑,被他逗樂了,他敲敲她的小腦袋,然後親了一口。

“我愛你,李大毛。”他微微一笑。

牧遙點點頭,歡快地應了一聲“好嘞”,努力抑制着酸澀的眼睛。

她笑了笑,将頭埋在他的懷裏,不知為什麽,他的身上永遠都這麽好聞,把她的感官都迷惑得徹徹底底。

“給我唱首歌吧,陸大人?”

聽到唱歌,陸善言表情一變,“不行。”

“為什麽?”

“不為什麽。”

“那我唱。”

“也不行。”

“為什麽!”

“會做噩夢。”

牧遙翻白眼,她唱歌可是很好聽的,看來有些人是聽不到了。

“還記得今天看的那部電影,你說最喜歡的那段臺詞嗎?”他突然問道,聲音沉靜如海。

牧遙點點頭,他親了親她的鼻尖,“我們來演一次吧,你先說。”

“呃......好吧。”牧遙清了清嗓子,想了一遍臺詞,說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

他漂亮的眼眸裏,流光轉換,“你說的是死亡。”

“是的,沒有人能永遠在一起,總有生老病死将我們分開,這就是世界的定律。”

“但是,我知道一樣東西能永遠,因為它不在世界定律之內。”

“是什麽?”

“我愛你。”

他笑着吻了她。

不管世界定律如何,不管他們是否即将分開,沒有什麽比我愛你更永恒,這是他的臺詞,這是他們的電影。

那天晚上,陸善言最後一次,夢到了事故的那天。

牧遙的父母和他那麽投緣,他們投入在熱切的交談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駕駛員的不對勁。

他擺弄着攝像機拍下這一切,後來楊爸爸接過他手中的攝像機研究,無意中拍到駕駛員迷迷糊糊倒在控制器上,他們才慌亂起來。

那個駕駛員有酗酒的毛病,但一直隐藏得很好,在來之前,駕駛員對自己的酒量極有信心,忍不住喝了兩杯。

最後的一刻,是善良的楊爸爸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

“孩子,你還年輕,你應該再活很多年,你應該要去看遍全世界。”

然後,所有都陷入了黑暗。

3.

牧遙離開之後,陸善言沒有任何意外,就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一樣。

在他回家之後,林景不放心又去看了一次,只見他到處在找東西,林景問他在做什麽。他說,他要重新剪輯《南與北》。

林景雖然很疑惑,但沒有再多問,因為他的狀态看起來很好,沒有一點消極的樣子。

他是真的痊愈了。

一個月後,美國。

聶慈的工作很順利,只有牧遙是個難題。

他買下原來住過的那個地方時,牧遙去幫他收拾,看見電腦開着,順便搜索了一個名字,網頁上迅速跳出數百條信息,頭一條,就是《南與北》被國內禁止公映的消息。

聶慈在她身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她的背影僵了一僵,他有些擔心地走上前,“牧遙,你還好嗎?”

“嗯。”很快的,她關上了電腦回過身來,給他一個笑容,“聶哥哥,我想起來忘記給你買搬遷禮物了。”

“你在這裏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聶慈笑了笑,“我問你的問題,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牧遙搖頭,“我不想在這裏定居,人生地不熟的......”

“為什麽?因為工作嗎?”聶慈一愣。

“不是啦,其實這陣子我一直在找工作,憑我過硬的實力和臉皮,最終收到了幾個工作的邀請了哦。”

“去哪裏?”

牧遙笑了笑,故作神秘,“我還沒想好,不過我英語口語雖然不怎麽樣,寫作能力還是不錯的,我覺得一家旅行雜志不錯,旅行唉!聽起來很棒吧!”

聶慈淡淡一笑,笑容意味深長,“我明白的,是因為陸善言嗎?”

牧遙盯着腳尖,聲音裏的局促一閃而過,“不是的,我只是想多去一些地方看看。”

她露出一個笑容,下一刻巧妙地轉換了話題,“雜志社說,這個工作需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而且,今年夏天外派的地方是我最喜歡的,一邊工作一邊旅行,一點都不吃虧哦。”

聶慈拍拍她的頭,“是,牧遙很厲害。”

“......嗯,不過對不起聶哥哥,不能陪着你和阿姨了。”

“沒關系。”聶慈似乎明白她的局促,“只是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牧遙點點頭。

“牧遙寂寞的時候,就回家好嗎?”聶慈看着她的表情,心裏一片柔軟,“或者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馬上來你身邊。”

聽到他的話,牧遙傻傻笑起來,“這樣得浪費多少機票錢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電話視頻啊,又方便又便宜。”

視頻怎麽能算見面?她聽不懂他的心意,聶慈 只能無奈,“只要別忘記告訴我你很好就好。”

“放心吧聶哥哥,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不會不好的。”她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總之不管你到哪裏,一定要先給我保平安。”聶慈從來都很善解人意,不會諸多強求,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麽,他都會理解,會想盡辦法去幫她,牧遙很開心有生之年能有這樣的哥哥。

收拾好新家,聶慈要回國一趟去接阿姨,牧遙送他到機場,又聽了一堆的叮囑之後才分開。

其實不用牧遙說聶慈也明白,她和陸善言之間,只有時間能治愈了。

雖然他會擔心讓她一個人,但他更尊重她的想法與選擇。

她有需要,他會盡量去幫她,而她的想法,他不會過多幹涉。

這就是聶慈。

在送走聶慈之後,牧遙撥了一個長途回國,“梁阿姨?您好,我是楊牧遙,上次我們在我家舊屋見過的。”

“我記得我記得,老楊的閨女嘛!丫頭有什麽事嗎?”

“我想請問您,能不能把舊屋買主的聯系方式給我?”

“當然可以,你等一下......”幾分鐘之後,梁阿姨在電話裏說了一個名字。

在聽到那個買主的名字之後,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您說什麽?”

“陸善言,買主的名字叫陸善言,那個小夥子長得可好看了,他來拜托我照顧房子那天,還問了好多你爸媽的情況,哦對了,我給忘了!他聽說老楊還有個女兒之後,好像說過要把房子買下來留給你......”

挂上電話,她出神了許久。

國內,機場。

聶慈一眼就看見了陸善言,他清清冷冷地站在出口處,仿佛已經等了很久,在見到聶慈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亮,随後,又暗了下去。

聶慈走上去,“陸先生,在等牧遙嗎?”

陸善言目光閃爍,猶豫着問他:“......她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她還在那裏,如果你要找他,為什麽不直接過去?”

他側頭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航班,最後卻還是淡淡一笑,“謝謝你,聶醫生,我想還是不用了。”

說完向聶慈微微點頭示意,轉身要離開。

“等等。”聶慈叫住他,“牧遙說過幾個月,她會去她最喜歡的一個地方,如果你知道是哪裏,也許可以找到她。”

陸善言輕輕點頭,目光中的銀河飄飄散散,讓人看不出悲喜。

走出幾次,他接到路易的電話,是關于《南與北》禁止公映的事。

“善言,我們查到消息走漏的源頭了,那名娛記承認是從之前楊小姐電話裏偷聽到的消息, 她以為是電視臺打算曝光的獨家新聞,所以搶先一步發在了雜志上。”

“我明白了。”他郁郁地吐出一口氣,還好,不是牧遙因為恨他而故意放出去的,雖然,就算是牧遙故意的,他也不會有一點介意,但知道了真相,還是讓他心裏那塊沉重的石頭落了下去。

電話那頭的路易頓了一頓,“對偷聽電話的事,我已經通知雜志社會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要不要發出律師函?”

“不用了。”對方是牧遙的學姐,牧遙那個善良的傻姑娘一定不會同意的。

“你記者發布會呢?”

他回頭望向飛機起飛的方向,緩緩道:“你幫我推掉吧,我不會出席任何媒體活動。”

“可是......不需要對媒體做任何解釋嗎?”

“不需要。”

“好,我知道了。”

挂上電話,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以前很擔心如果《南與北》上映的話,牧遙就會面臨着像他一樣的生活,現在電影被禁止在國內公映了,他反而輕松不少。

因為這樣的話,牧遙會被保護得很好,而電影,本身也不是拍給觀衆看的。

裏面有太多美好,他甚至都不想與別人分享。

回到葉芝醫院,林景已久候多時。

牧遙離開之後,陸善言還是每周都會定期回醫院複診一次,他知道牧遙當初為什麽留下來幫他,所以他要很認真地對待自己。

“你已經很好了。”林景笑了笑。

陸善言向她輕點頭,鎮靜疏離,“我知道,謝謝你,林景。”

林景沉默了良久,才道:“善言,我們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對嗎?”

陸善言沒有回答,她輕輕嘆氣,又接着說:“在你來之前,我接到了楊牧遙的電話。”

聽到牧遙的名字,他眼睛裏的平靜微微波動,“她說什麽了?”

“她說,她不恨你。”

4.

兩年後的夏末,倫敦,諾丁山。

幾個月之前,在倫敦展開的英國電影節上,由亞洲導演陸善言執導的電影《南與北》獲得了最佳原創劇本和最佳獨立精神幾項大獎,導演未出席電影節,而是由男主角李年代領,幾個月之後,《南與北》低調在倫敦首映。

首映地點是諾丁山,在狂歡節前一天。

陸善言選擇了一家只有一百個觀影位置的影院首映,就在諾丁山的街角,藍白相間的大門在繁華的街道上不是非常顯眼,但卻很有格調。

即使這部電影沒有經過任何宣傳,即使曾經備受矚目的導演已經消失在電視機裏很多年,但在狂歡節前一天,這個低調而優雅的影院裏還是座無虛席,還有很多人因為位置太少只能在影院外觀望。

因為是首映禮,所以導演難得露了一次面。

電影開始前半小時,男主角李年攜女友出現在影院裏臨時搭起的小臺上,李年在之前的電影節上獲得了頗多關注,所以一出現就收到了大量的尖叫,當然,全是女孩們的。

而當導演出現時,那些女孩們卻都安靜下來,仿佛害怕驚擾到這樣美麗的畫面。陸善言幾乎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只是一個擡眸,都讓人屏住呼吸。

居然有導演長得比演員還好看......

接下來,首映禮簡短的見面會上,陸善言太安靜,所以李年只好不停耍寶,和大家開了幾輪玩笑就順利地進入了提問環節。

不出所料,幾乎所有問題都是問陸善言的,即使他看起來那麽冷清,沒有一點像是會回答問題的樣子。

“陸導演,請問電影裏的女主角為什麽不出現?”

李年正要上前岔開話題,陸善言拍拍他的肩,禮貌地回答提問影迷,“他不是明星。”

所有人都看出導演在說到女主角時,眼裏的星辰熠熠生輝。

“導演,您和女主角是什麽關系?是不是和電影裏一樣呢?”

李年看了一眼陸善言,額頭不停冒冷汗,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那麽八卦!

“尋找每一個隐藏在電影裏的細節,才正是觀看電影的樂趣所在。作為導演,我不會打破任何讓觀衆得到樂趣的本源。”陸善言保持得體的微笑,回答得似是而非,總之就是不正面回答。

只是他即使在微笑,氣質卻有還是清冷淡漠,讓人隐約覺得和他距離很遠。

聽到他的回答,姑娘又嘆氣又想退縮,因為這個美貌的導演實在是太難攻破了,她們十分懷疑什麽樣的女孩能夠得到他?

“導演,請問你結婚了嗎?”

導演落落一笑,給了她們肯定的答案。

“那您怎麽沒有戴婚戒?”

“我的結婚信物在我的心口,是一個鎖,它代表着永不分離。”陸善言大方回答,眸子裏的銀河遙遠而燦爛,猶如在回憶着什麽。

英國姑娘們捂住心口,羨慕嫉妒,雖然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哇,是心鎖嗎?太浪漫了!”

突然間,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尖叫聲中格外醒目,因為是中文——“哪有永不分離的意思......”

聽起來像是在嘲笑,可是聲音裏卻夾雜着尴尬的懊惱。

陸善言微微一愣,用目光搜尋着聲音的來源,只可惜,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女孩,那個中文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

陸善言,看來你連耳朵都出問題了,他自嘲一笑。

半小時的見面會結束,開始進行電影的首映,影院很小,人也很少,所以當黑暗降臨,畫面裏的柔光初啓時,整個影院都籠罩在了浪漫的氛圍裏。

更不要說,這裏就是以愛情而出名的諾丁山。

陸善言避開人群,坐在角落裏不停搜尋着觀衆裏的人,只是直到電影結束,他都沒有找到她。

電影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俊顏上,不知排列出了多少種失望的方式。

牧遙牧遙,你在哪裏?

兩小時的電影在安靜的氛圍裏很快結束,陸善言坐在角落裏看着觀衆的背影,《南與北》除了在倫敦之外,還在其他幾個英語地區同步上映了,不知道牧遙能不能看到,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多出來的片段......

當觀衆離場得差不多時,他才站起來準備離開,一轉身,就在身後的位置上,發現了一臺相機。

有些眼熟。

他伸手拿起來打開,第一張照片裏就是他的樣子,一張張浏覽下去,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櫻花下的陸善言,耀眼燈光裏的陸善言,海風裏的陸善言。

還有無數張諾丁山,牛津大學,彭伯裏,每一個,他曾說要帶她去的地方。

還有剛才,他在黑暗裏被光影分成兩半的側臉。

這個相機,是他在了解到牧遙的夢想之後送給她的那一臺。

他想起聶慈剛從美國回來時曾告訴他,牧遙會去一個她最喜歡的地方,如果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裏,那麽就去找她吧。

他低頭一笑,深邃的眸子裏仿佛有一整個美麗的星空。

夜晚的葛特納格林小鎮格外美麗,有一種白晝沒有的風情,不過牧遙可沒心思欣賞了,因為那個叫私奔的旅館居然沒房間了!

老板說現在是旺季,全鎮的旅館都被情侶住滿了。

牧遙郁悶了,這麽晚了,難道她只能睡馬路了嗎?似乎是見她哭喪着一張臉太可憐,善良的老板最後又提出了一個方案。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選擇拼房。”

“拼房?”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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