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 第二章
I saw, in gradual vision through my tears,
我看見,那歡樂的歲月、哀傷的歲月--
The sweet, sad years, the melancholyyears,
我自己的年華,把一片片黑影接連着
Those of my own life, who by turns had flung
掠過我的身。緊接着,我就覺察
A shadow across me. Straightway I was 'ware,
(我哭了)我背後正有個神秘的黑影
So weeping, how a mystic Shape did move
在移動,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發,
Behind me, and drew me backward by the hair;
往後拉,還有一聲吆喝(我只是在掙紮):
And a voice said in mastery, while I strove,--
“這回是誰逮住了你?猜!”“死,”我答話。
`Guess now who holds thee'-- `Death.' I said. But, t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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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哪,那銀鈴似的回音:“不是死,是愛!”
The silver answer rang,-- `Not Death, but love.'
——E.B.B
六月二日
一早上劉璃就顯得有些興奮,一般來說這對夏傑并不是一個好現象。作為這家制作醫療保健設備的小公司的秘書,各種信息來源都很便捷,在加上她本來就愛八卦的性格和好記憶,奠定了她公司信息網中樞的絕對地位。只是就這麽小家公司,信息量到一定程度就飽和了,她也只能過着無聊的空閑生活。但現在這狀況顯然是出現了新目标刺激了她的八卦感應器。也就是說,有可能會直接威脅到夏傑一塵不變風平浪靜的日常。
不一會兒,梅豔帶了一個女孩從人事部辦公室裏出來。“原來是來了新人啊。梅豔帶着的話,技術部的。”夏傑想,稍微安心了,看來不會影響到他。“不過真是個美女啊。”他不由得想到。
女孩名叫吳晴,和夏傑一樣,所有人看到她都會覺得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無論臉還是身材都挑不出毛病來,但即便這麽說,她卻不是讓人驚豔的類型,該說美得很普通。只是舉止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什麽,對于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有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但是什麽不是什麽又說不出來。總之,不讓人讨厭就是了。
像是天氣驟暖,突然從冬眠狀态蘇醒過來的蛇,氣氛躁動着。當然其中最有活力的自然是劉璃,像是放學有約會的中學生,心情大好、效率奇高。不會讓任何事情阻止自己奔赴八卦前線的勢頭。感覺午休前的那段時間,她似乎都是數着秒針的過來的。這目的性若是放在別的事上,肯定要有一番成就的。只可惜在八卦這個領域能人志士數不勝數。
“中午有什麽安排?一起吃飯嗎?”
“好啊。我正有點擔心呢。”
“梅豔呢?一起嗎?有什麽想吃的?”
“倒是沒什麽特別想吃的。”
“對了,你不是本地人吧,昨天看到你的簡歷了。怎麽到這來了?我們公司也沒去你們學校招聘,而且也不是大公司…男朋友在這?”
“男朋友我還想在公司內找一個呢。之前和同學來過一次,當時就想着畢業如果能來這裏就好了。但是大公司都好難進啊。”
“這樣啊。那你住的地方找好了嗎?你剛來對這裏還不熟悉吧,有什麽事就和我說吧。再怎麽說這也是我土生土長的故鄉啊!不過男朋友要在咱們公司找,可選的就太少了,不過,交給我吧!”
“......”
夏傑完全不理解公司為什麽要在本該裁員的情況下找人,那應該不是單單漂亮就能解釋的。但其實只要與自己無關,他并不在乎。只是在他的意識裏還是新人的這個女孩卻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融入了公司,而且幾乎找不到不喜歡的她的人,這真是可怕的讓他望塵莫及的交際能力。當然也或許她只是單純有着招人喜歡的特質而已。不管怎樣,夏傑都覺得她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工作上也沒有什麽交集,和大多數同事沒什麽區別。
六月十日
“诶!明天周末你這麽早回家,從良了?” “我家今天有人要來......”“不有你媽嗎,一會兒再走吧,啊!”“是啊,都多久沒出來玩了。”“別掃興啊!”“......”
夏傑老遠就看見張奇他們,不知又在糾纏誰,“早知道回家吃好了。”他想着準備避開他們。
“哎哎,那人是夏傑吧?”“嗯!還真是,夏傑!好久不見了,周末一個人啊?”這夥人中有幾個是是夏傑大學的同學,總是像小學生一樣喜歡拿別人開玩笑,有的本來就是本地人,有的是畢業後留在這工作的,夏傑一度懷疑他們這樣的人怎麽也好好的就業了。“反正你一個人,一起吧!”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倒不是真的有什麽事,雖然确實有點,但也不是完全因為對這群人的厭惡,只是一旦被纏上太麻煩。尤其是很難應對那些不斷挑戰他底線的玩笑話。
“诶?明天就周末了能有什麽事啊,又想溜啊,又不能吃了你。”突然他臉色一變,夏傑心想“來了來了,玩笑話前奏。”張奇平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只有開玩笑的時候尤為認真。“喂!夏傑,你該不會一直在暗戀我吧?”說着就哈哈大笑起來。“走吧走吧,畢業後都沒怎麽見着,這社會,社交關系多重要啊。”這會兒張奇已經忘了剛剛因為家裏來客人要走的那人了。
“不是,我真的......”
“夏傑!”是個熟悉的女聲,他卻對不上臉,透過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之間的空隙看過去,這個意料之外的人,夏傑記得他們還沒說過話。“不好意思,又來晚了,你不會生氣了吧?”吳晴在路對面等車,本只是看個熱鬧,但看他确實為難,想着同事一場,舉手之勞而已。
“嗯?”他卻顯然還沒能理解現狀,但吳晴已經親昵的挽住了他。
“嗯......你沒說有朋友啊?”
“哦,碰到的,大學同學。”似乎總算是有些開竅了。
“這樣啊,你們好。能走了嗎?”
“啊!嗯。”
“別呀,吳晴瞥了眼街角拐過來的公交車,計算着應該能坐上。就被他這句話攔了下來。“一起玩吧!回去有什麽意思。”
“不用了,我......”夏傑本來也覺得這樣就可以脫身了,着實重溫了一次張奇的糾纏實力。“我一點也不想去。”
“你這樣就不對了,這社會上不想去的地方多了,不還得去嘛。你這性子就得磨磨了。我找你又不是想找麻煩......”
就在張奇滔滔不絕的時候公交車開走了,吳晴突然理解了夏傑的無奈,想着這人真纏人。 “好啊!去哪?”
“啊?不是......”夏傑怎麽也沒到她竟然會答應,但去了肯定會很不愉快,正想怎麽能幹脆利索的走掉,吳晴的态度卻很堅決。他對她一點也不了解,但也只能妥協了。
張奇帶他們進了附近一家店,途中給誰打了個電話。不一會一個穿着露臍裝的女孩就來了,濃妝阻礙了對她年紀的判斷。張奇介紹說這是他女朋友,但名字夏傑沒聽清。他只擔心這裏的環境會讓吳晴不适應。但事實證明,不适應的只有他自己。
這個新來的女孩是藝校畢業的,張奇叫她來顯然是想炫耀一番,尤其是在夏傑和他突然出現的漂亮女友面前。而吳晴正想着該怎麽一絕後患,既然這麽自信就剛好了。
很快那女孩就成了衆人的焦點,張奇得意的臉讓夏傑更擔心他會強逼着吳晴讓她出醜,這感覺就像沒做作業還趕上抽查。本就不适應的環境加上這坐立不安的心情,他覺得他可能要吐了。可無論他怎麽擔心,該來的還是來了。周倩特意将注意力引到了吳晴身上,所有人都在起哄,他不自覺的開始想借口想怎麽安慰之後的吳晴,但這些很快被證明是沒必要的,需要做這些的是那個完全沒準備的人。
“好久沒跳舞了,不過,反正來了,我們之前都還沒說過話,借此交個朋友吧。”本來想沖過來“安慰”夏傑的張奇尴尬的走了過來。吳晴看了看他,走到吧臺和調酒師說了些什麽,然後竟然鑽了進去,和跳舞時一樣驚豔的技巧,調了兩杯漂亮的雞尾酒拿了過來,一杯給了夏傑,另一杯放到了張奇面前。“謝謝你今天請我們出來玩。不早了呢,我們回去吧!”
天已經完全黑了,夏傑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下來。但腦子還是有些恍惚,聽力也因剛剛的音樂聲而有些遲鈍,還有因偏離日常太多而既興奮又疲勞的奇怪感覺。
“說不定他不會再找你一起玩了,一不小心好像有點做過了。”
“沒事,我一直不太能應付他,謝謝你。”
“确實太纏人了點。”
“是吧!不過還真是意外啊。你是工科生?”
吳晴心突然沉了一下,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是啊。怎麽?對工科女的偏見?”
“啊,不是!”
“我小時候學過跳舞,本來想走藝術的,但後來覺得會很累,就放棄了。啊,調酒是和大學同學學的。”
“哦。”夏傑本來并沒有顧慮什麽,而吳晴特意的解釋反倒一瞬間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覺得我意外的很瘋?”
“啊,可能有點。”
“啊......”
“嗯?”
“沒事,我在這等車,再見!”
“哦!再見。”
六月十五日
夏傑開始注意到吳晴顯然是因為張奇那件事,在此之前他從沒讓她進入過自己的生活圈,就算繼續那樣共事個一兩年也完全能當做陌生人處理。但“注意”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危險信號。
“你們部門的人都很無聊吧?死氣沉沉的。”對劉璃來說大概公司一半以上的人都死氣沉沉的吧。
“耐得住寂寞的才搞得了研究啊。”
“那可不一定,你身邊這位不就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她是意調侃梅豔,見她不說話又接着說:“不然幹脆找個機會告白吧!”
“什麽呀!”梅豔臉紅了,她皮膚很白,臉紅起來特別明顯。“都是你們說的。”其實,梅豔對夏傑是有好感的,但也僅限于好感。只要和梅豔親近起來就很容易發現這點。梅豔性格有些膽怯,做事總是有些畏手畏腳的,有時很容易吃虧,但好在身邊總有人幫她。但這樣的她有時會讓人很火大,她總是很小心,也幾乎從來不和人交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在怕什麽。或許是因為夏傑的性格,或許是因為保護欲,總之,他總是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所以無論是出于什麽考慮,梅豔對他抱有好感是很正常的。曾有一次劉璃終于忍不住擔當起了刺探的工作。“你覺得梅豔怎麽樣?”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什麽怎麽樣?”“她這個人,你覺得怎麽樣?”“哦,嗯......開朗些會比較好吧。這樣很容易吃虧的。”他認真思考後這樣回答。“我真是......算了。”既然沒能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那麽沒答案就是答案了。以梅豔的性格雖然不可能産生什麽笑話,但劉璃還是一直有點擔心她,即便她很清楚這擔心毫無意義,因為一旦比親近更了解梅豔了,就會很清楚的明白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提起這個話題吳晴也有點擔心,但她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自這周起她明顯感到了夏傑的視線,起初只當是上周五的事後他對她有些好奇,但如果就這樣繼續下去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晚上快下班的時候吳晴叫住了夏傑,說有個軟件怎麽也裝不上,想讓他幫忙看一下。她用手指指着屏幕上一個壓縮包給他看,夏傑拉過旁邊的椅子,坐在她旁邊,她稍稍向邊上讓了讓,好便于他操作。
“在公司沒什麽機會說話啊。該不會因為我被同學讨厭了吧?”
“沒有,本來也還是不聯系的同學了。”他似乎才發現這是個單獨說話的好機會。“我不會随便說什麽有的沒的的,你放心。”“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我也沒擔心過你會亂說。”“哦。”“你總是盯着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啊?”“很明顯的視線感。”“啊!抱歉。”“沒事。只是如果你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直接和我說。”“謝謝。”“我只是想在公司樹立一個好形象,被所有人喜歡。”“沒人能被所有喜歡。你已經很厲害了。”“你呢?覺得我怎麽樣?”“挺好的。”“喜歡?還是讨厭?”“诶?非要說喜歡還是讨厭的話,喜歡吧。”“抱歉,玩笑開得太認真了。”“啊。沒事,是我不太會應付玩笑。”
吳晴覺得這樣試探他确實有些過分,似乎只是她自己太過神經質了。“麻煩你了,耽誤了這麽長時間。”
“不會。直接關機嗎?”
“嗯。”她把桌子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家。
“我覺得,”他感到莫明的緊張,他想努力強大自己說點什麽。“你剛剛問我覺得你怎麽樣,我覺得你是個漂亮、聰明又有點讓人意外的人。”
“嗯,謝謝。”
“所以不需要特意讨好人。”
“啊。那個,我是開玩笑的,你不用在意。被所有人喜歡這種事,我也不是小孩了。看來我不怎麽擅長開玩笑啊。”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說出來。”
她愣了一下,然後,“謝謝。”笑着這樣說。只是那笑容帶着一點憂慮,亦或是悲傷,夏傑分不清楚。“回去吧。”
“啊。”他現在才覺得,她特意留下他可能是有什麽話想對他說,但她卻沒說出來。是什麽呢?他想問她,但又猶豫着有沒有必要,而且剛剛的氣氛也讓他覺得有點怪。或許什麽都不說更好點。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電梯,又出了電梯,正要出大門時,“夏傑。”她突然叫住了他。“我明白你所說的‘喜歡’,但別喜歡我,就算我們以後還會成為更好的朋友,也別喜歡我,我不是什麽好人。”
六月二十一日
吳晴以畢業答辯為由請了兩天假,上周五和這周一。
“答辯怎麽樣?”
“本來還挺緊張的,但感覺有些形式化了。”
“嗯......也就是那樣了。不過就算是形式該走的還是要走,不參加的話想讓你畢業也沒辦法。你還真能把這種事忘了啊。要不是我,你就麻煩了。”上周四劉璃突然問起答辯的日期,她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
“覺得還長着,一不注意就到眼前了。”
“不過公司小,一下少了兩個人,就覺得少了好多。是吧?”梅豔整個注意力都在手機上,被她這樣突然一問驚了一下。“一上午就見你魂不守舍的,難道是這小小盒子裏有什麽秘密?”
“什麽秘密?這小說挺有意思的。”
“小說?什麽名?我也看看。”
“你說兩個人,另一個是夏傑吧?他今天好像也沒來。”
“嗯,得有點時間不會來了。說是要參加個什麽比賽,休假了。”
“诶?還真能因為這種事請假啊?”
“啊,不是他自己要參加的,是領導讓去的。反正他也十來九閑,還能變相打個廣告。”
吳晴本來還想是不是自己把氣氛弄得太尴尬了,他才請假的,不是還好。但她還是有些自責。
晚上下班後,她在公交站等車,馬路對面幾對男女有說有笑的進了一家飯店,讓她突然想起了夏傑的那些同學,當時她也還是站在這裏等車,因為加班比每天晚了些。正想着怎麽這時段車來的這麽慢,就被對面說話聲音越來越高的一群人吸引了注意,突然其中一個人喊了一聲“夏傑”。
“夏傑!”
“嗯?”他顯得有些驚訝,剛從超市裏出來就和吳晴碰了個正着。但想想确實正是下班時間,碰到也不奇怪。只是這是自十五號以來第一次說話,他不太自在。
“買東西?”
“啊。”
“休假生活過的怎麽樣?”吳晴透過塑料袋看了看裏面的東西,除了方便面就是速凍水餃。“還真是有些悲涼的假期啊。”
“是啊。”他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苦笑着說。“一在家待着就越來越懶了。”
“不是可以叫外賣嗎?”
“大多時間都有點對不上,反正很麻煩。”
說話時公交車正好到站。“我先走了。”她一邊說一邊上了車。而夏傑則有些呆然的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公交車車開走才反應過來。畢竟,十五號那天吳晴的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今天看到的她又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讓他不知所措。是該忘了?還是保持距離?她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而另一方面,吳晴總覺得夏傑接下公司這樣的安排與自己的神經質有關。如果沒遇見也就算了,既然遇見了,總不想讓他過的不好。她想了想,是不是再進一步也無所謂。然後詢問了他家的地址并給家政公司打了電話。于是,接下來的三天夏傑和一位50歲左右燙了一頭小卷的阿姨展開了一場鬥智鬥勇的攻防戰。
六月二十四日
“喂!吳小姐?我是安心家政公司的。”她剛進家門就接到了這個滿是為難語氣的電話。
“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您前幾日提供給我們的這個地址,我們派人過去一直沒辦法展開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哪裏沒有溝通好?”
吳晴本來覺得如果夏傑拒絕,應該會在第一天就打電話跟她核實,雖然向他問地址的時候并沒說明目的,但多半也猜得出來。既然沒打過來,就應該是接受了才對,而且,這樣也就證實了他的休假确實與她有關,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可現在是什麽狀況?
“我知道了。”
“沒能幫上忙,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辛苦你們了。”
她想着該如何處理眼下的狀況,又或者什麽都不做比較好?
她曾和夏傑說想要所有人喜歡自己,她這麽說确實是出于類似于交談技巧的東西,為了引出對方特定的回答。但也許,她是真的不自覺的在博得所有人都的好感,有小心的不讓這好感超出一定範圍。本就是多此一舉的事,放着不管也無所謂,就是很多比這重要的多的事一樣,都會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消逝掉。但她就像不明白這些似的,明知不正确,明知這做法就像一個試驗,明知失敗了會很危險,卻還是全不負責的踏出了一步。
晚七點左右,夏傑在看書,突然一陣敲門聲讓他愣了一下,腦內迅速羅列了一遍門外人的候選:快遞?物業?鄰居?或者是剛剛的阿姨?想到這個他莫名産生了緊張感,但并不是來自阿姨本人。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就先應聲開了門,才發現那緊張有着某種預示性。
“吳晴?”她站在門口,一手提着一大袋剛從超市買來的東西,一手搭在身邊行李箱的拉杆上。
“接一下這個,有點沉。”她這樣說着,把東西遞給了夏傑。然後收起拉杆把行李箱提進了門。那樣子就像是剛度假回家的女主人,而夏傑不過是個看門的。
這棟房子是間面積雖不大,卻也是個兩居室,但已經是很老的房子了,采光也不是很好,所以租金不算貴,離公司又很近,一直以來夏傑都住的很滿意。兩間卧室門對着,中間有塊小方廳,左手邊的卧室與廚房并挨着,廁所在進門右手邊。吳晴左右看看,左邊的房間幾乎是空的,放了些雜物,似乎有段時間沒打掃過了。
“那我就住這邊了。”
“住?”夏傑還提着那袋東西茫然的随着吳晴的移動轉動着眼珠。
“嗯。”她直視着他的眼睛回答。“不沉嗎?”
“啊?啊!你是說你要住在我家?”
“是的。”她從塑料袋中取出需要放進冰箱的東西,然後進了衛生間着手開始打掃。
“為,為什麽呀?”
“嗯......”她可以說出來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比如剛好自己住的房子被水淹了,比如合同出了問題,總之只要說自己需要個臨時住的地方夏傑都不會再多說什麽,他的性格她已經基本了解了。但她卻不想這樣找借口,當然,她也不會說出那個連她自己都有些模糊的真正的原因。“要房租嗎?”
“哈?”
“我能幹活。”
“不用幹活也可以,不過為......”
“你吃晚飯了?我還沒。”
“我也,但為......算了。不過,你确定你會做飯嗎?不是覺得會做,而是确實做過,并且能吃。”
“我确定。”
雖然夏傑是感覺到她不想說為什麽來他家的原因,也決定不再問下去,但還是忍不住不猜,就像前幾天對那位突然來襲的阿姨一樣,在知道真相之前他會先給自己一個能接受的假設。她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出于關心?還是,試探?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想到這,但這個詞确實清晰的浮現在了他腦子裏。他搖搖頭把它排除掉。“或許是其他什麽難言之隐吧。”最後他也只給了自己這樣一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
廚房偶偶爾會傳來廚具碰撞的聲音,公司裏說不上熟悉的女同事突然住到家裏來這種事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适應了的。不過,或許是因為吳晴的态度,他也不覺得讓她住進來會有什麽困擾。
半小時左右,夏傑被叫出去吃飯,很平常的幾個菜,并沒有炫耀一下的意思,味道很好。
“我住到你上班為止。或者更早。”
“與我休假有關?”
“嗯?”她盯着他,表情有點驚訝。“無關。”她笑着說。
六月二十五日
午飯過後,夏傑說他要出去一下。他還是沒能習慣長時間和她待在一起。在走之前吳晴問他是不是可以簡單打掃下他的房間。他點了點頭,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放棄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式的拿出手機把各種東西的擺放位置拍了下來,敞開的書用便利貼做了簡易書簽。這之後才開始歸納清掃。
書桌左手邊夾在一摞書中一本黑色筆記本吸引了她的注意。很明顯它是一本日記。白紙內頁,沒有圖案,沒有格子,但字跡還算工整。日期是從2009年9月27日開始的,沒有天氣,沒有星期。吳晴記得他大自己一歲,09年9月應該還在上大四,學生和上班族應該是對星期最敏感的,沒寫大概是因為不怎麽去上課,甚至不怎麽出門了。
日記往往最能反映一個的性格,就算內容并無實際意義,寫法、用詞、關注點都帶有擁有者的信息。作為私有物,它的隐秘性絕不亞于□□。所以做為一般有道德底線的人是絕不會随意翻看別人的日記的。但這點對于吳晴來說卻完全不适用。可以說她是做這種事的慣犯。不過要說她是一個毫無道德可言的人又不甚恰當。只是在她的意識裏,日記并不是□□,而是證件照;自己也不在一般人的範圍內,她會把自己當做日記本的一部分,就像是紙質版、電子版、吳晴版。作為長時間被當做寶箱一樣的這件東西,她幾乎沒給自己留下猶豫的時間。雖然她很快就意識到,她正在做的事正屬于她在極力摒棄的範圍。但即便如此,她也快速的通過這本日記偷窺了夏傑大四的那段時光。
2009.9.27
開學已經将近一個月了吧,今天又是9點多起床的,起床時依舊是我一個人,李睿、齊昊和王兵傑考研勢頭正濃,他們走的時候應該是7點之前,因為他們剛走我的鬧表就響了。自從劉磊和女友搬出去住,李旭去實習也有半個月了,每天就是這樣,明天一定要早起了,簡歷還沒弄好,如果不找工作,我是不是也該準備考研呢?或許該買兩本書考個公務員?不知道,頭疼,肚子也不舒服。明天一定要早起,順便去吃個早飯,感覺已經很久沒吃早飯了。
2009.10.1
早上醒時,宿舍亂糟糟的,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像是錯覺。
因為是十一,考研的們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應該是早起習慣了,放假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說話,倒把我叫醒了,8點,算是這段時間最早的一次了。
中午一起出去吃了個飯,齊昊在抱怨前女友以考研為名義和他分手不到一個月就找了新男友,而且那人根本不考研。李睿在擔心導師的問題,我幾乎沒說話,王兵傑完全沒說話,最近他一直是這樣,好像完全把自己孤立了,雖然三個人考研,但他一直獨來獨往,可能是期望太高,壓力太大,如果和他單獨呆上一會,我就渾身不自在。
2009.10.2
有毅力的人們,今天又披星戴月的去上自習了,我應該定個計劃。
首先,如果要考研,我要馬上進入狀态複習、選專業、選學校、聯系導師。可是我要考研嗎?
考研的理由:1、就業容易;2、薪水高;3、可以學更多的東西,不用現在就面對社會;4、宿舍的人幾乎都考研,随大流不用天天無所事事......
不考研的理由:1、不知道學什麽專業,本專業嗎?可我已經有點厭煩它了;2、懶得學懶得動,(可能又覺得這應該不算理由,所以勾掉了。)2、研究生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浪費時間(可能覺得有點牽強,又勾掉了。)2、…
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以後的幾篇也大致如此,不斷地重複相似的內容,糾結于考研還是放棄,不停地做着保證,又一次次無視那保證,每天混混沌沌,又為這混混沌沌而氣惱。內容實在乏味,只是偶爾提及的“她”能讓吳晴稍有好奇,但卻一次也沒寫過她是誰。
晚上吃飯時,吳晴問他進展如何,夏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他那個比賽的事。
“還行吧。雖然老套。”
“老套?”
“啊,主題。想弄成游樂場,全家保健那樣的。”
“哦。你去過了?城南那邊有一家吧。”
“沒。周末有很多小孩吧。”
“有很多小孩才好吧。明天去看看吧。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