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兇殺
墨痕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不少。
一個陌生的面孔映入眼簾——五旬過半,眉宇豁展,凜凜雙目仿佛洞悉一切,不怒自威。一身純黑燙金緞制長袍,愈發将他那三分如來自地獄的冷酷與尊貴突顯出來。
看到他身邊所立之人,墨痕也便了然了此人的身份,心中暗嘆:雖非血親,卻竟也有幾分神似。
墨痕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墨痕,眼中的驚詫毫不掩飾。
“你就是寫臆閣的南宮閣主?”墨痕正要上前,卻見他已先一步過來了,聲音沉穩霸氣,雖是詢問,語氣卻是絕對的肯定。
墨痕道了個萬福,溫然道:“墨痕得與宇文莊主相見,實是幸事。”
來人正是玄羽山莊莊主宇文悝,也就是宇文拻的義父,玄羽山莊的莊主。
曉風山莊三代人的心血方有今日的成績,而玄羽山莊崛起僅有寥寥二十餘年,名聲卻幾乎蓋過曉風山莊,雄心壯志才能見識可見一斑。只聽他哈哈一笑:“寫臆閣出來的都是奇才!想當年,尊師公孫漣漪公孫前輩十八歲就做了閣主,六十年來破武林中奇案多不勝數,在下欽佩不已。不想她的弟子青出于藍啊!”
提及師尊,墨痕正色道:“宇文莊主過獎了,墨痕豈敢與師尊相比……”
正閑話間,就見朱榮沖快步而入,臉色頗不大好,将全場視若無睹,對蘇乃琰道:“門主,左堡主他,出事了……”
“什麽?”朱榮沖說的并不大聲,但在場俱是習武之人,耳力過人,自然都聽的清清楚楚,聞言無不驚異的看向朱榮沖。
墨痕眼眸驟然微微一眯,卻是神色如常,靜待下文。
朱榮沖依舊是冷漠的神情,全然不在意落在身上的一雙雙充滿各種情緒的眼睛,淡淡道:“在門主的練功房。”
蘇乃琰一怔之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立即快步向練功房而去。
在場諸人面面相觑,也全都跟了過去。
鬼域魔尊,已經開始了嗎?
辟芷門,能否躲過這一劫?
曲曲折折走了許久,才到了一處僻靜的院落,院門上三個工整的大字——沁青居。
入得院來,裏面假山林立,古樹虬松,分明是一處極好的靜修之所。但再近些,你便會發現面前這屋子很奇特——雖是占地足有五間的房宇,卻沒有窗,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只有一道門,一道很厚很重的門。
來到門口時,墨痕驟然錯步向前擋在蘇乃琰面前,神色溫婉,然不容抗拒:“蘇門主,裏面就交給墨痕吧。”
蘇乃琰一怔,精光四射的眸中閃過一抹不豫,但随即恢複如常,只道:“那,就麻煩南宮閣主了。”
墨痕臻首輕點,随即便對冷梅打了個眼色。
冷梅會意,輕輕颔首。
墨痕旋即帶着碧流往屋內而去。
這五間房并不曾隔斷,坐北朝南,門開在西邊第一間屋子處。正對門的是一張梨木大理石大案和一把黃花梨透雕大椅。桌上放着文房四寶,并一盞瓷燈,燭臺造型分大小兩個承盤,支柱镂空底座,柱頂燭盤內有一尖狀高燭插,正是現如今——大明萬歷年間最流行的。書案左首放着一只鐵盒子,一尺見方,三個抽屜分別用八寶玲珑黃金鎖鎖住。
牆上懸挂着三十六盞青銅壁燈,屋沿下方,三十六盞青銅壁燈之上分別各有一個雞蛋大小,由內至外傾斜的洞,想來是用于通風的。
而這扇奇特的門,可以在裏面用精鐵闩闩住,亦或是在外面用鎖鎖住。
墨痕擰了擰眉,伸手扣了扣牆壁,又仔細看了片刻,方确定這是雙牆無疑,恐怕還加了陶甕隔音呢。
除了倒在地上的屍體,房內再沒有別的東西,既無其他用具,也無搏鬥痕跡。
墨痕深吸一口氣,抑制住人體對血腥味最原始的厭惡,開始檢查屍體。
這應算是一具很完整的屍體,眉心穴上有一枚鋼釘,鋼釘上的鬼頭像是有靈性的,森森然的目光在一瞬間已然吸附到了你身上,明明不願去看它,卻又不自覺的對上它,不論看與不看,都會感到有這樣一雙眼睛在冷冷的盯着你。
壓制住對鬼頭鋼釘的異樣感覺,便覺血腥味委實太重。這是怎麽回事?為何地上又有這許多血?
驀地一驚,屍體四肢和頭顱連着的軀幹處,那五條暗紅……
“五刀分屍?”碧流死死的盯着那五條毒蛇信子一樣的痕跡,雙眸似被這信子纏上了,久久不曾移動。
墨痕神色肅然,明眸凝着屍體,貝齒輕輕咬了咬櫻唇。
門外,衆人各懷心事,靜靜等候。
“爹!”一聲驚呼,便見兩人飛奔過來,不過一晃眼,已到了跟前,正是左明輝和左明玉。兩人也顧不得什麽,一個箭步便往裏沖。
冷梅峨眉微皺,擡手攔住兩人:“不要進去。”
左明輝顯然不敢相信父親遭了毒手這一事實,激動之下揮手一掌,手掌未到,掌風先至,剛猛的內勁直撲向冷梅的手臂,再度往裏闖。
冷梅眉心一擰,變掌為抓,素指如勾,順着左明輝揮來的右掌,扣向他右腕“靈道”“通裏”“陰郄”“神門”四穴。
外人看來,這一下倒似是左明輝送上去的一般。
左明輝大驚,慌忙撤掌後退。
兩次被攔,左明輝怒由心生,叱道:“讓開!”雙掌一分一合間向外平推而出,正是左家堡秘傳掌法“排風掌”,強虛後實,滿拟要将冷梅逼退數步方罷。
冷魅挑眉,冷哼一聲,看似随意的跨出半步,便令掌勢盡數落空,趁着左明輝第二掌将用未用之際,素手一翻,眨眼間已拍出三掌,一掌強似一掌,一掌接着一掌,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奧妙已極。直迫的左明輝連退三步方罷。
第三次将左明輝好不容易跨入的半步再次奪去,那少年又氣又急,對冷梅已是敵視了。
左明玉見兄長落敗,漂亮的大眼睛裏閃過一抹冷光,“嗆”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柄銀光耀眼,細薄宛似眉月的彎刀,眼見左明輝開山裂石的一掌使将出來,嬌軀輕縱而起,手中銀月刀化作漫天銀芒。兄妹倆配合巧妙,一剛一柔,幾無破綻。
就在這時,黑影一閃,一股勁道與冷梅擦身而過,激得她紅衣飛舞,而她只覺手腕一震,剛出鞘一半的寶劍被生生按了回去。
左明輝乍感勁道偏移,便覺肩頭被人輕輕一推,竟就這樣又退出了門外。
而左明玉只覺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并沒有捏痛自己,身子驟然一輕,已然退出丈許。
只不過是一瞬間,這箭撥弩張之勢便平息了。衆人這才看清出手的竟是宇文拻,皆不由暗暗心驚,好快的身法。
左明玉嬌臉微紅:“宇文大哥。”
宇文拻淡然放手,退開兩步。
左明輝又是惱怒又是不解:“宇文拻,你什麽意思?裏面那人是我爹!”
左明玉也略帶了幾分驚詫道:“宇文大哥,你這是幹什麽呢?”
宇文拻不語,只是看向冷梅。
冷梅道:“若你們想查出殺害左堡主的兇手,便乖乖呆在這,別進去搗亂。”
左明玉眸光如刀鋒般銳利地射向冷梅:“你認為我們會去搗亂?”
冷梅仿佛絲毫未聽出左明玉的憤怒,淡淡的譏诮道:“那麽左大小姐,請問你進去能為破案做出什麽貢獻嗎?除了破壞現場,抑或是在裏面哭兩聲,還能幹什麽?”
左明輝大怒:“你!”氣惱之下手按腰間刀柄,猛然外拔。驟然有一只柔若無骨的玉手按住他的手腕。
左明玉不怒反笑,柔柔淡淡的聲音對着冷梅:“那麽,明玉就恭祝南宮閣主大破此案,再建武林功勳!明玉,靜候佳音。”三分淡淡的嘲弄化作兩靥如花笑容,“但願閣主不要讓明玉失望,更別辜負辟芷門貴客之禮的相待!”
冷梅一怔,不料這個看來刁蠻任性的千金大小姐竟這等狡黠,反将了自己一軍,倒不好作答了。
左明玉眼眸嘴角皆含着嘲諷,冷冷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