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鬥

“墨痕此來并無意揚名,不過是想為武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諸位不都和墨痕一個心思嗎?” 溫婉寧靜的聲音中,墨痕款步而出,淡淡含笑着對左明玉道。

剛剛的話她自是聽到了,本無心與這樣一個女孩子相争,但她未免太咄咄逼人,縱使涵養再好,也不免動氣。

說我南宮墨痕可以,辱及寫臆閣,斷斷不能!

左明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語塞,餘光偷偷看向身旁的宇文拻,卻見他的目光竟在墨痕身上,心中沒來由的一陣不舒服,暗中恨恨的瞪了墨痕一眼。

宇文拻卻是在等墨痕的解說。

“與前幾次的事件相似,眉心穴中鬼頭鋼釘,同時被五刀分屍。”墨痕的聲音有些沉重,縱是不忍,她也必須說出來,“傷口是極薄的兵刃所致,無打鬥痕跡,應是一招斃命。”

“什麽?我爹!”左明輝和左明玉同時驚呼,呆若木雞。

衆人則保持着靜寂,都一言不發。

墨痕澄如秋水的眸子迅速的掃過諸人,僅僅是極快的一瞥,所有人的神情都為她清晰捕獲。

魏文都垂眸,臉色有些蒼白。

蘇乃琰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想來也是,這樣多的武林名士前來助拳,竟還是叫秋月白輕易奪了一條命去。

冷秋雨、倚松和宇文悝三人互相看着,神色中更多的是憤怒。

也不知為何,金迪自今晚出現以後,一直心不在焉,如今竟還在出神。

宇文拻依舊一副冷漠的表情。

朱榮沖?這個事發後的第一個目擊者,此時一臉淡漠,無喜無悲,仿佛死者是一條狗,一只貓。

劉番的神情卻是悲傷的。等等,悲傷?那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

墨痕不動聲色,接着道:“血液凝固,左堡主應是在一個半時辰前遇害的,也就是未正前後。”

冷秋雨接口道:“未正?這不是我們剛回房那會兒嗎?”

墨痕點點頭,問道:“左公子,左堡主來這兒你可知道?”

左明輝到底是左城武的兒子,左家堡的少主,如此變故,雖然仍是傷憤驚怒,倒也緩了過來:“我和明玉去找溪兒了,并不知。”心中黯然,低聲喃喃,“早知如此,我便不去了……”

左明玉無聲的握住兄長的手——所謂親人,便是在最困難的時候相互扶持。

墨痕微垂了眸,頓了一下,看了看一邊的蘇乃琰道:“蘇門主,這間練功房平時鎖上嗎?鑰匙在誰那兒?”

蘇乃琰聞言面有愧色,停了停方道:“鎖的,用的是七竅玲珑鎖王特制的寶鎖,但……剛剛我找鑰匙,發現那柄鑰匙丢了。”

丢了?在場衆人都不由齊齊一怔。

墨痕直視着他,又問:“只此一把鑰匙?”

蘇乃琰肯定的點頭道:“僅有一把,七竅玲珑鎖王親手交給我,我貼身保管的。”

墨痕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蹙:“何時丢的?”

蘇乃琰搖首:“大概在今日下午,具體也不清楚。”堂堂一門之主,連一把鑰匙也沒有看住,實在不是件得臉的事。

墨痕點點頭,也不再追問,只道:“如今大家要格外當心,那兇手說不定已經混進來了。”

這時金迪仿佛才回過神來,大聲道:“姓秋的來了最好,俺一刀剁了他,料那個縮頭烏龜也沒什麽能耐!否則幹嘛不真刀真槍幹一場?”

左明玉在墨痕手上吃癟已自十分不痛快,偏生金迪還說秋月白沒能耐,那豈非是說她父親更無能?

甜甜的笑意洇開滿臉,卻是不達眼底,清清脆脆字字清晰的道:“金宗主自然好手段,咱們可就盼着金宗主大顯神威,為武林除害呢!”

金迪一呆,還來不及反應,魏文都已經接口,憨憨一笑道:“正是這話,金家刀法可是武林一絕呢!”

這話說的真誠,魏文都本就是憨實的人,但金迪聽了可就別提多別扭了,待要說什麽又覺不妥,只好讪讪的住了口。

碧流本是有心刺左明玉幾句的,見她矛頭指向金迪,挑挑眉,撇了一下嘴,不言。

宇文悝看了練功房良久,道:“南宮閣主說得有理,大家小心為上。”

回到西花廳時,這洗塵宴也便沒什麽心思好好吃了,草草用過,各懷心事的散去。

墨痕回到房中,只覺得頭昏昏沉的。

碧流又是擔憂,又是着急,道:“小姐今天又是趕路,又是遇到殺手,自然累着了,早些休息吧。”不由分說,服侍她歇息。

然躺在床上,磨痕卻是輾轉難眠。

為何要五刀分屍?

為何要在留下的日期之前動手?

為何言明要殺辟芷門的人,卻對左城武下手?

為何左城武會去沁青居?

秋月白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種境界?

半睡半醒,甚是不耐,墨痕索性運起寫臆閣的無上心法“靜心訣”,想将這些疑問全部摒除。倏然,兵刃相交之聲突兀的闖了進來。

有人在打鬥?墨痕驀地睜開黑曜石般明亮的雙眸,聲音雖遠,卻是半分錯不了。

心念一動,将“靜心訣”運至第十重,霎時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蟲鳴,葉落,花飛……擴大,更大……那打鬥聲自西面而來!

墨痕披衣起身,推窗而出,嬌軀在空中劃過一抹白色的弧度,白绫輕靴點在花樹之上,幾個起落,已來到了近處。

打鬥聲驀然而止。

墨痕一驚,再運“靜心訣”探查,卻發現附近有兩人!

看時間已是子夜,會是誰呢?

展開“驚鴻羽步”放輕腳步聲向那兩人靠近……

十九的月還是很亮的,月光被樹枝折斷,落下一地碎銀,倒也是難得的美景,但墨痕的心思完全不在這兒……

“誰?”深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

拔足點地,身子如輕雲般倒掠出丈許,勁風激得墨痕一身白裙飛舞不息,仿佛怒風襲嬌花,。這也罷了,只是胸口的壓抑,令墨痕既難受又驚佩。

四目相對,他蹙眉:“是你?”

墨痕盈盈而立,眸光深邃,無言。

“宇文大哥!”一聲如出谷黃鹂般呼喚,冷冷的,淡淡的,甜甜的,脆脆的聲音,一個渾身缟素的明麗少女疾步而來,忽然足下一頓,怔怔地看着墨痕:“你……”

宇文拻卻不看墨痕,回首轉向左明玉:“明玉,該回去了。”

左明玉低首,眸中似有淚,明豔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卻恰似開敗的殘花,令人又憐又愛的那種,聲音凄慘:“回去?回去幹什麽?睡?睡得着嗎?一醉解千愁,豈不是很好?”

宇文拻無奈,靜靜而立,雙眸深邃沉默,看不出半分情緒,良久,他才道:“你已經喝了不少。”

左明玉咬了咬貝齒:“可我還想喝。”

宇文拻星眸微眯,月光下,他俊朗的面龐甚是肅然,像是漆黑的夜浸入了他漆黑的眸,薄唇輕抿,三分冷酷化入淡淡的聲線之中:“我送你回去。”僅僅是這樣一句話,五個字,卻不容置喙,更無可商榷,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尊貴和霸氣,睥睨天下。

左明玉臻首擡起,眸中含淚,瑩然如珠:“我……”卻乍然對上他的眼眸,驀地收口,一絲壓抑在心中滋長,生生咽下下面的話,只點了點頭。

墨痕看着眼前之人之景,對左明玉委實有幾分同情,溫然道:“左姑娘,若你想手刃仇人,必得照顧好自己。”說着向他們剛才所呆之地走去,寧靜淡定的聲音在身後被風吹散。

這不是安慰,而是通告!

左明玉怔了怔,無言的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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