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現

墨痕澄如秋水的眸子落在蘇飲溪姣好的面龐上,秀眉微微皺起:“大晚上的,你怎麽會在這?”

蘇飲溪撇撇嘴:“還不是明輝哥!”擡首正對上墨痕目光中的詢問,嬌臉微微泛紅,好半響,才咬咬牙:“和姐姐說了也沒有關系——小時候我和明輝哥,左姐姐,宇文二哥,周大哥幾個常常跑到這裏玩,偷了爹爹酒窖裏的酒到這裏來喝。因為沁青居是我爹的練功房,閑雜人等不許踏足,不容易被發現……”

她頓了一下,神情不再似方才,變得有些哀傷,“今晚我到處找不到明輝哥,便猜他可能在這兒,就和小荷一起來看看。結果,果然在這兒呢!還喝的爛醉如泥,好容易我和小荷才把他扶回去,我叫小荷看着他,我來這兒收拾一下。剛剛聽到聲響,吓了我一跳,就出來瞧瞧,沒想到……姐姐,你怎麽……”

蘇飲溪話中之意墨痕自然明白:“剛剛有人在我窗外偷窺,追到這兒動了手,不料還是叫他跑了。”

“姐姐沒受傷吧?”蘇飲溪緊張地問。

墨痕微笑搖頭,黑衣人不是蘇飲溪,剛剛那一掌,絕不是蘇飲溪使得出來的。況且她身子格外嬌小,剛才雖是驚鴻一瞥,卻也知不相符。念及此,心中卻也有幾分後怕,于是嚴肅的對蘇飲溪道:“也不知是該說你膽子小還是膽子大,這個時節還敢一個人到這僻靜處來,有個萬一可怎麽好?”

蘇飲溪低下頭去:“下回不會了。”

磨痕摸了摸她的頭,念及她的緣由,也不忍再說什麽。

這時卻又感覺到有人靠近——

墨痕眉心一擰,不動聲色的外表下,已暗運玄功,做好了随時動手的準備。

但這些蘇飲溪是不會知道的。

待見到燈光,蘇飲溪又是奇怪又是害怕。

墨痕卻是松了口氣,她的眼力高蘇飲溪極多——來者一身古銅的團花織錦長袍,儒雅與威嚴并存,不是蘇乃琰卻又是何人?

“爹!”蘇飲溪就着蘇乃琰手中的羊角燈看清竟是自己父親,緊繃的弦頓時松了下來,心中又驚又喜又詫異,“您怎麽來了?”

蘇乃琰瞪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你?你娘在房中不見了你,怕你遇到什麽危險,又不好鬧出動靜來,只好拉了我分頭找你!”說着看向一邊的墨痕,奇道:“南宮閣主怎麽也在這?”

墨痕看着眼前之人,垂眸,濃密纖長的睫毛将眸中的情緒盡數掩住,淡淡道:“追蹤到此。”

“什麽?”蘇乃琰一驚,“南宮閣主追的是何人?”

墨痕搖了搖頭:“只見到一襲黑衣,男女尚且無法辨認。”

“會不會是兇手?“蘇乃琰遲疑着問道。

墨痕無奈的笑笑:“這個,墨痕還真的說不好。”

“既是這樣,夜已深了,南宮閣主請回去休息吧。”良久,蘇乃琰才開口道。

墨痕點點頭,正要離開,不經意的擡眸看向練功房,卻是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一時頓住了腳步,沉吟半響,轉向蘇乃琰道:“蘇門主,能否讓墨痕進練功房一看?”

蘇乃琰一怔,緊張道:“為何?難得……”

墨痕搖搖頭:“墨痕也僅僅是以防萬一。辟芷莊內這麽大,那黑衣人卻獨獨将我引到此處……”

已無需再多說什麽,蘇乃琰點頭:“好。”說着當先向練功房而去。

那把七竅玲珑鎖王特制的包鎖已因失了鑰匙,不可再用,是以臨時用的只是普通的大銅鎖。

見鎖完好,蘇乃琰不由松了口氣。

墨痕卻依舊面色凝重——這樣的鎖,交給略懂機關的人都可以打開。來源于寫臆閣閣主特有的直覺,恐怕……

蘇乃琰已經打開了銅鎖,舉起手中的羊角燈向屋內照去。

“啊!”一聲尖叫,蘇飲溪幾乎整個人躲進了墨痕的懷中,纖弱嬌小的身軀不住顫抖,雙手死死抓住墨痕的左臂。

用力的抓握令墨痕左臂生疼,卻沒有顯出半分不悅來,極快的斂去眸中的情緒,反是拍了拍蘇飲溪的肩:“沒事的,別害怕,去院中等姐姐好嗎?”

蘇飲溪拼命搖頭:“不,不要!我不敢,不要,姐姐不要……”

蘇乃琰已回過神來,強壓心頭的驚懼:“是宇文兄。”

墨痕點點頭,聲音仍舊溫婉寧靜和往時無異:“麻煩蘇門主将大家請來。”

蘇乃琰應了一聲,回頭看了蘇飲溪一眼:“溪兒,別妨礙你南宮姐姐。”

墨痕擺手示意無礙,看着蘇乃琰放心離去,微微一笑:“溪兒,再不放手,姐姐這條手臂可要廢了。”

蘇飲溪一驚,忙松開手:“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要不要緊?要不要去找個大夫看看?”

墨痕好笑又憐愛的看着眼前這個純真可愛的少女,笑道:“姐姐沒事。”輕輕将她一縷散下的發絲挽到耳後,溫然道,“姐姐陪你到他們來了你再進去,好不好?”

蘇飲溪怯怯的點點頭,又有點不安:“溪兒是不是妨礙到姐姐了?”

墨痕莞爾,搖了搖頭。

如此靜立片刻,雜亂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紛紛而來,墨痕牽了蘇飲溪的手走到院中,卻見最先到的乃是倚松道長,緊随其後的便是宇文悝的義子宇文拻,然後衆人陸續都到了。

澄如秋水的眸子映出每一個人的神色。

倚松道長口念無量天尊,神情甚是不忍;金迪的破口大罵;左明輝的憤怒;冷秋雨眉心緊擰;魏文都震怒之中卻似乎夾雜着恐懼;朱榮沖依舊是淡漠以對,江懷語甚是傷感;左明玉卻只是看着一言不發,神色漠然的宇文拻。

院中的燈早已點上了,宇文拻一襲玄青緞長衫,裁剪合體,襯出他颀長的身材,依舊是俊氣逼人的模樣,唯那雙寒星般的眸子,盡失平日的灼灼逼人,僅餘下濃的化不開的哀傷。只是這樣的眼神別人是看不到的,若非電光石火般猝然的四目相對,恐怕墨痕亦難以相信這樣的神色會出現在他宇文拻眸中。再要看仔細些時,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眸色。

墨痕拍了拍蘇飲溪的手,轉身再入練功房。

屍體倒在門口不遠處。

與昨日相同,四周無一絲打鬥的痕跡,屍體上無一道多餘的傷口,眉心穴中鬼頭釘,同時被五刀分屍。

墨痕強忍住作嘔之感,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俯身仔細檢查。

屍斑呈片狀分布,屍僵大部分出現,整具屍體看來卻是完整已極。沒有中毒跡象,顯然又是一招擊斃。

宇文悝身上還有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鐵筒,墨痕認得分明,這時江南霹靂堂的中威力排行前五的火弩流星箭。墨痕拿着它低首思索片刻,再沒有什麽發現,于是輕輕嘆了口氣,只得走出來。

才到門口,宇文拻當先搶上一步:“怎麽樣?”

墨痕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如今是子初,從屍體推算,應是死于戌初至戌正前後,現場與昨日相同。”

金迪大叫道:“他奶奶的,姓秋的是想把我們都弄死在這間破屋子裏不成?俺弄把火來燒了這破房子,看他還怎麽辦!”

左明玉白了他一眼,涼涼的道:“金宗主真是好法子呢!”

聽得出左明玉的諷刺,金迪老臉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與一個小丫頭計較,自失身份,只好讪讪地閉上嘴。

冷秋雨一直一言不發,此時突然道:“南宮閣主既與黑衣人交過手,不知他用的是何招式?武功如何?”

墨痕苦笑的搖搖頭:“沒有任何招式,他只是将本身內力用雙掌逼出。”

冷秋雨接着道:“那麽,以南宮閣主之見,此人可有将左兄,宇文兄一招擊斃的可能?”

好一個冷秋雨,不愧為曉風山莊的莊主!

墨痕淺淺一笑:“沒有,此人的武功固可登一流高手之列,卻并非深不可測。再有,宇文莊主袖中藏着火弩流星箭,然并沒有使用,但除非是一招斃命,當場死亡,否則這便不符合常理,然這樣的人物當今武林只怕找不出一個來。所以墨痕以為,這兩件案子極可能皆出于偷襲。”頓了頓,墨痕的聲音溫文而篤定,“在對方不防備時一擊得手。”

魏文都奇道:“難道你認為兇手在咱們之中?”

“咳咳咳……”墨痕還未開口說什麽,便是舉袖掩口一陣咳嗽。

江懷語已從剛剛的悲傷中回了過來,見墨痕這般,忙道:“天也不早了,有什麽明日再說吧。”

衆人都不再言語,默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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