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疑雲

笑鬧過後,墨痕坐下身來,優雅的舉起官窯白瓷小茶盅,輕啜一口蓮心茶,潋滟的明眸落在左明玉身上,淺淺一笑:“左姑娘來墨痕這兒,應該是有什麽要告訴墨痕吧?”

左明玉面對着墨痕,杏眸微眯: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十六七歲,舉手投足卻有着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傲高貴,氣度雍容。在她面前,任何人仿佛都是透明的,那一雙亮如黑曜石,澄如清泉水的流慧明眸,好似能看穿所有人的心。分明是溫婉寧靜的少女,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略的威儀。

深吸一口氣,平複心中的種種情緒,道:“南宮閣主蕙心蘭質,果然不錯,明玉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想來請教一下。”

墨痕手握茶杯,含笑道:“請講。”

左明玉抿了口茶,理了理思緒,道:“十九日那天下午,大家各自散去後,我和我哥要去溪兒那,我爹說要去找冷莊主聊聊,也出去了。事發後我找了冷莊主,可冷莊主說他和我爹并無約,這天下午也并未見過我爹。”

墨痕秀眉輕颦:“令尊出門前可還說過什麽?”

左明玉搖搖頭:“沒有。”

墨痕放下茶盅,揉了揉眉心:“那你可知十九日下午冷莊主在哪兒,與誰在一起?”

左明玉皺了皺眉,道:“我問過冷莊主,他說一個人在莊中散步,途中遇到了朱總管,聊了有一盞茶的時間。”

墨痕明眸微眯:“朱總管?”

蘇飲溪奇道:“朱叔叔怎麽了?”

墨痕搖搖臻首,淡若清風般一笑:“沒什麽,左姑娘繼續說吧。”

左明玉看着墨痕,遲疑一下,道:“我之後又找了朱總管,他說他确實碰上了冷莊主,那是因為冷莊主似乎對莊中布置很好奇,便上前詢問。”

蘇飲溪聽到這兒,大聲道:“你們懷疑冷叔叔?不可能的,冷叔叔人很好的,看起來又那麽溫和,那麽有風度,一看就不像壞人。”

左明玉聽得直搖頭:“難道只有那些長相兇惡的才是壞人?”

蘇飲溪嗫嚅道:“書上是這麽說的嘛。”

墨痕好笑道:“溪兒,沒說冷莊主一定是兇手,只是這件事透着詭異。”低頭思忖片刻,到底是勉強支持着,已頗感疲憊。

這時,碧流端了一碗藥來,先對左明玉和蘇飲溪欠身為禮,繼而柔聲道:“小姐,該喝藥了,想是昨兒又沒有睡好,今日早上便是倦倦的樣子,這般哪能集中心思呢?”

見此情景,左明玉拉着蘇飲溪起身,道:“是我們打擾南宮閣主休息了,告辭。”

墨痕站起身來送客:“是碧流太小心些,其實也沒什麽事。”

送左明玉和蘇飲溪出去,墨痕看着左明玉的身影翩然而去,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碧流走上來,薄嗔道:“我說閣主大人,我好容易将這兩尊菩薩請出去了,您還不去好生歇着?”

墨痕又好氣又好笑:“你呀!”

碧流扁扁嘴,偏首看向左明玉離去的方向,眸光森冷,輕哼一聲,這才扶着墨痕回房去。

下午無人打擾,或者說來的人都被冷梅和碧流拒之門外了,直到晚間,墨痕精神有了些好轉。

碧流正要去關照廚房,卻見江懷語提着掐死屜盒過來。

彼此見禮坐落,江懷語關切的問道:“南宮閣主身子可好些了?”

墨痕笑道:“不過是精神不濟,沒什麽事的。真真難為夫人這般記着墨痕”

江懷語忙道:“哪兒的話?”一面從屜盒中取出一盤玫瑰豆腐,一盤龍井炒蝦仁,一碟子嫩筍,一碗火腿鮮筍湯并一碗江米粥,一面道,“都是溪兒做的,趁熱吃。”

就着這些佳肴,墨痕的胃口難得的好,足的将整碗粥都喝了。

江懷語嘆道:“似閣主這般人物,竟是天妒紅顏,委實可嘆可惜。”

墨痕笑道:“長短也不過是一輩子,人既然争不過天,就做好自己吧。”

江懷語微微一怔,似有所悟的道:“到底是閣主,這般想法,你年紀輕輕便懂了,可惜有些人,一輩子也懂不了。”說到後面一句,語氣有些黯然,停了停,她看着墨痕,猶豫片刻道,“南宮閣主慧眼如炬,認為明輝如何?”

這話極是突兀,墨痕怔了怔,方看向江懷語,四目相對,倏然想到了什麽,不由暗暗一嘆。

江懷語垂眸,似是思量什麽,半響方道:“做母親的不能伴兒女一輩子,溪兒終是要嫁人的。這孩子心思單純,天真爛漫,若有可能,将來還要請南宮閣主費心照拂。”

墨痕淡淡一笑:“蘇夫人嚴重了,蘇門主閱人無數,挑出的乘龍快婿自是非凡。”頓了頓,“墨痕和溪兒投緣,一直将她當做妹妹一般。”

江懷語展顏一笑:“有南宮閣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又閑聊了片刻,江懷語才告辭出去。

碧流撇撇嘴:“我道她為何如此關心小姐,原來存的是這份心思。”

冷梅看着江懷語遠去,難得的一笑,如紅梅傲雪盛放,美得奪目:“可憐天下父母心。”

碧流撇撇嘴:“算了,看在她女兒蘇大小姐教過我廚藝,也算是我半個師父的份上……”

冷梅偏首看她,帶着幾分笑意:“如何?”

碧流黑白分明的眼眸靈活的閃動着:“姑娘大人大量,不和她計較。”

冷梅“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墨痕無言,靜靜然走出屋子,仰望星空……

這一夜墨痕難得的睡得安穩。

次日卯初醒來,換上一身雪色翠竹潞綢長裙,黛色絲縧束着纖腰,外罩一件玉色輕紗系帶長衫,潑墨般的柔發垂腰,僅用一支綠玉髓纏花簪束住,幾縷銀線嵌碎玉流蘇随着他輕盈的步履在發絲間若隐若現,煞是好看。

洗漱過後,獨自走到院中。

站着桃花樹下臨風而立,晨風吹拂着她的輕衣秀發,飄逸清靈,出塵如仙。粉色的花瓣打在她的頭上、面上、裙上,清麗秀雅的面龐上,白玉般的嬌顏上,一雙潋滟生輝的大眼睛深邃沉靜,清明如雪,仿佛看透了一切的人,一切的事……

許久,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身後,一襲玄色滬綢長衫的宇文拻如禦風而來,淡淡的聲音自墨痕身後響起,是極富磁性的那一種:“練功房,蘇門主可能出事了。”

墨痕見過的所有來報信的人中,宇文拻絕對是最淡定的,淡定到聲線沒有一絲起伏。

墨痕回身,擰了擰眉,颔首,随宇文拻再一次走上那條極其熟悉,卻又極其不願意走的路,仿佛是走上通往死亡的道路

——沁青居

沁心居依舊是清靜幽雅的,見而忘俗。

江懷語站在練功房門口,她的裝束依舊雅致,簡單清爽的平髻上斜插一枚玉垂扇步搖,飾以青玉珠花,于淡雅中透着華貴,一襲淡紫彈花暗紋圓領衫,配着月白洋绉裙,披一件玫瑰紫暗金滾邊長褙子,端莊溫雅,眉目如畫,如一支盛放的白木蘭,令人看來便覺心曠神怡。只是如今卻失了那歲月靜好般的風儀,面色蒼白,毫無血色,驚懼的眼神對着沁青居大門,顫抖的雙手死死抓着一封信。

陪在她身邊的蘇飲溪亦是如受驚的小鹿,緊張恐懼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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