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相(上)
墨痕甫一入門,江懷語無神的眸子立時多了幾分明亮,快步迎上來:“南宮閣主……”說着便将手中的信封遞上。
——封面上書,江懷語親啓。
墨痕接過,信封是已經撕開的,從裏面取出一張幾乎捏爛了的捶金箋,展開,澄如秋水的眸子一目十行,面色變得凝重已極。
這時,冷秋雨,倚松,左明輝,左明玉,朱榮沖,劉番相繼而來,接着便是碧流和冷梅,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江懷語等四人。
江懷語也沒有精神解釋,只是急急道:“溪兒膽小,自十九日左堡主遇害後,夜裏一直由我陪着。可今兒一早我回房時卻不見夫君,便去書房找他——因他一向會有大量的時間是在書房的。沒見到夫君,卻見到了這封信……我立即喚來丫頭、小厮分頭去找諸位,自己則來了這兒……”
蘇飲溪在一旁小聲道:“我一聽到丫頭的話便立即來了。”內室比客房離這兒近上許多,所以她才比衆人來得早。
宇文拻淡淡的道:“我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厮,他速度慢,我便待他去找了墨痕姑娘。”
碧流悄悄走上前在墨痕耳邊小聲埋怨道:“小姐你也真是的,一個人就來了,也不和我們知會一聲,真真是……”後面的話自覺不好說出來,就咽了下去。
墨痕并不理會,只是上前推了推門,确定門推不開,這才秀眉微蹙,一時呆在原地,低頭無言。
蘇飲溪的聲音掩不住驚恐:“我們敲了好久的門了,沒有用的,爹根本不理會。”
墨痕道:“還有其他通道沒有?”
劉番接口道:“應該是沒有的,不過除了師父,大家對這間練功房都不大了解。”停了停,偏首對江懷語道,“師娘應該也很少來這兒吧?”
江懷語确定的說道:“确實是這樣。”
墨痕點點頭,這間練功房是自己親自仔細查看過的,确定沒有其他通道,這樣問,也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夫人,有什麽法子打開這扇門呢?”
江懷語緩緩搖頭,道:“這門是整塊一尺來厚的青石板制成,四壁都用精鋼鑄成,若要打開時,只除……非用炸藥。”
炸藥?衆人聞言皆是一驚。
蘇飲溪震驚的長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慌忙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爹,我爹還在裏面呢!炸藥會傷到我爹的!”這樣說着,猛然沖到石門前,不住的狂敲,口中大喊:“爹!爹爹快開門!是我啊,我是溪兒,你快開門啊!開門,溪兒求你了,開門吧……”喊聲慢慢變成了哭腔,嬌小的身子滑坐在了門前,喃喃的說着,“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江懷語上前抱住蘇飲溪,眼中的淚水緩緩流了下來:“溪兒……”
宇文拻皺了皺眉,看了墨痕一眼。
其餘的人也都把目光投在了墨痕身上。
墨痕蹙了蹙眉,頓了一下,淡然道:“由夫人決定便好,墨痕做不了主。”
江懷語猶豫了半響,終于咬了咬牙,回首對朱榮沖道:“朱總管,麻煩你了。”
朱榮沖用毫無起伏的聲音應道:“是!”
火線引燃,衆人退到安全的地方,耳聽那一聲震天價的巨響,塵土飛揚間,青石板碎成了數塊。
“爹!”蘇飲溪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拼了命般的用力掙紮,江懷語一個沒抓緊,被蘇飲溪掙脫開來,奮力向前沖去。
冷梅眼明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帶向自己的懷中,玉碎般的聲音有着難得的溫柔:“別過去,放心,小姐一定會查明真相的。”
江懷語一連倒退三步,被身後的左明玉一把扶住,這才沒有摔倒。
左明玉輕輕地說道:“蘇嬸嬸,節哀啊。”
衆人見到室內的情景,都露出了震驚傷感憤恨的神色。
一具屍體呈現在墨痕面前,面目全非,幾乎可以說是支離破碎也不為過。
墨痕深深的皺眉,強忍住惡心,做了個深呼吸,這才走上前去。
雖然被炸毀的厲害,但還是能從諸多的細節看出确是蘇乃琰本人無疑。
不同于前面四具屍體,蘇乃琰四肢完好,眉心并無鬼頭鋼釘,致命的傷口在頸上,喉骨上被利器割斷,應該就是致命傷。其餘的地方傷口不計其數,但是應都是死後被炸出來的。
再看四周,不遠處有一柄短刀,一尺二三的長度,用一方素羅帕子拭淨,才看出刀鞘乃黃金所鑄,刀鋒銳利,隐隐發出淡青光芒,閃爍不定,鮮血雖然沾滿了泥塵,卻不難推出應該就是這件利器葬送了一代枭雄蘇乃琰的性命。。
地上也因炸藥而淩亂不堪。
倏然,墨痕的眸光定在一塊淺灰色的塊狀物上,伸手拿起,仔細看了看,不由微微一怔,眸光加深。
站起身來,卻見衆人的目光又集中在自己身上。
冷秋雨當先問道:“南宮閣主,這是怎麽回事?”
墨痕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将捶金箋取出來朗聲念來,宛似風擊碎玉。
“懷語,事到如今,我也該向你坦白一切了——
我與秋月白、宇文悝、左城武、魏文都五人本是自幼的結義兄弟,其中秋月白正是我四人的大哥。二十五年前,我們做了一件大買賣——劫了龍封镖局一百五十萬兩的金銀珠寶。加之從前所得,財産于我們,已不再那麽重要。這個時候,我四人想要在江湖揚名立萬,闖出一番作為來,可大哥也不知為何,就是不同意。我四人一時惡念忽起,趁當晚大哥酒醉,合力将他殺死,五刀分屍。
這以後我四人不再兄弟相稱,各自取了其中一部分錢財闖蕩江湖,二十餘年來都頗有收獲。
然我不甘于此,存了入朝為官的心思,而為此打點又需大筆錢財。無奈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當年封存的那筆錢財之上。
為免後患,我設計謀殺死三位兄弟。金迪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我便也将他除去。但這以後,我每念及此竟是坐卧不安,心再難平複。
思慮再三,今日以死相謝,望能稍贖前罪,也盼五位可以原諒,縱是癡心妄想,至少心能稍安。
懷語,為夫自知對不住你,只求餘生你可以幸福平安。溪兒可以一世安樂。
為夫蘇乃琰字。”
墨痕平靜的念完,衆人皆不可思議的互相對視着。
“怎麽會這樣?”冷秋雨低嘆道。
“無量天尊。”倚松念道,雙目輕阖。
“不!不是的!”蘇飲溪突然大叫,指着墨痕道,“你胡說,你胡說!”
墨痕将捶金箋在她面前展開,溫然道:“這是令尊的筆跡嗎?”
蘇飲溪接過,仔仔細細的看了半響,方低低的道:“筆跡是……”忽然擡首,“但是……”
左明輝一手拍在牆上,擊起一片塵土:“沒想到,人面獸心!畜生!”
蘇飲溪大怒道:“我不準你這樣說我爹!”
左明輝看着蘇飲溪,眼眸中悲痛而憤怒,但到底別過臉去,不再言語。
左明玉冷笑道:“不說就不是了嗎?”
蘇飲溪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不可能的……”
宇文拻冷冷的睨着蘇乃琰的屍體,看不出半分情緒,但全身散發出來的森冷肅殺卻是任誰也感到可怖!
即使是死了,他也絕不放過!
墨痕将在場諸人的神色盡數收入眼底。
冷秋雨的不屑;倚松的惋惜悲憤;朱榮沖的淡漠;江懷語的悲痛;劉番的神色悲傷憤怒,卻不達眼底,眸中有的僅僅是冷漠。
良久,她緩緩的道:“這并非真相!”
這樣寧靜溫婉的口吻,輕輕道出一句話,卻恰似平底驚雷,所有人都霍然一驚,目光齊齊的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