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女主

華錦山莊富甲山西,這話原不是虛話。它名下的生意涉及古玩、綢緞、馬匹、茶葉,可以說每一件都是極賺錢的營生,老莊主單長風樂善好施,仗義疏財,況他手中一柄金錯刀,一手蝴蝶镖,江湖上委實沒有人能夠小觑了他去,可謂德高望重,俠名遠播。可惜三年前不幸亡故,愛女單丹丹如今是這裏的主人。

七月十六是正經的大喜日子。十五日,一輛翠蓋朱纓八寶車停在了華錦山莊門口。

趕車的少女雙十年華,水紅對襟軟羅繡大紅飛鳳的衣裙,襯出修長苗條的體态,三尺青絲僅用一根大紅金繡鳳凰發帶高高束起,益發顯得她豔容冰姿,幹淨利落,分明是風姿綽約的少女,眉宇間卻又透着三分英氣,三分冰寒,猶如一株淩雪傲立的冬日紅梅。

鳳眸瞥過迎上前來的華錦山莊的門房,她并不下車,只是素指一戟,那份燙金大紅拜帖便平平推了出去,正好送到那門房的胸前,用冰珠擊玉盤般的冰冷動聽的聲音淡淡的道:“去告訴你家主子,寫臆閣閣主前來拜會。”

這般無禮對華錦山莊而言估計是頭一遭,但那門房對上那雙深沉冷漠如一潭古井水般的鳳眸,便再也說不出一句有點氣勢的話來,只得低聲道:“是,是……”急忙派了小厮進去通報。

香車裏,一個面色頗顯蒼白,然清麗秀雅,風致天然的絕色少女正素手撩着水紋軟簾,打量着這個富甲一方的莊子——門前一座大照牆,上下镂花,花檐滴水,上蓋琉璃瓦,約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寬,左右一對八尺多高的石獅,當真氣派已極。

不大一會兒,便見莊內十多個人趕了出來,當前一個少女并着三個男子快步而出。

香車裏看得分明,一個眉目精致,清靈秀氣的碧衣少女打起軟簾,扶那絕色少女下車。

從莊內迎出來的那少女已深深道了個萬福:“小女子單丹丹,能蒙南宮閣主青眼,屈尊前來,委實蓬荜生輝。”

墨痕澄明似清泉般的眸子落在眼前這個少女身上,看來也不過二十出頭,銀紅的輕绡長衣細細的繡了淺紫的木槿,外披雪青對襟輕紗褙子,滿頭青絲绾作迎春髻,僅插了一枚赤金的萬年吉慶簪,鬓邊的淡紫木槿花映着一張鵝蛋臉,也不如何絕色,只是那份青春朝氣之中透出的三分豪氣,并着骨子裏流露出來的貴氣,任是誰也忍不住驚嘆。

看着她眼眸中毫不掩飾的驚喜和幾分詫異,墨痕卻也不以為意,深深還了一禮:“華錦山莊乃武林泰鬥,墨痕素來仰慕。”

單丹丹于是便笑了起來,仿佛是十分歡樂的樣子,正要側身為墨痕介紹身後之人。

碧流突然插口,輕輕的,似是自言自語的抱怨,卻偏偏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我最讨厭夏天了,這太陽曬的人腦仁疼。”

單丹丹一愣,忙自拍了拍額頭,笑道:“看我,都高興糊塗了,竟讓南宮閣主在這兒說這許多話,快進來吧。”說着引了墨痕往莊內而去。

華錦山莊內的布置依舊是雄壯華麗,于飛檐畫棟之間遍植瑤草瓊花,一路而來,修竹礙人,狂花迎面,紫薇展豔,淩霄吐火,九裏香的香味兒遠遠便可聞到,一個恍惚,還道自己誤闖了瑤池仙境。

墨痕似是不經意的随意的打量着,光看庭院設計便可知果然是大手筆。

一時來到西花廳,門口兩個青衣小婢打起百金難求的金絲藤紅漆竹簾,便可見裏面一色紅木家具,幾件一見即知價值連城的古玩擺在最适當的位置,使整個屋子看來華貴典雅,竹簾放下,便将濃稠的熱浪盡數攔在外頭,說不出的舒适宜人。

分賓主坐落,便有兩個如水蜜桃般甜美的彩衣俏婢奉上釉下五彩蓮花紋茶碗。

墨痕接過,先細嗅了茶香,方才輕啜一口,溫然的含笑道:“‘一器成名只為茗,悅來客滿是茶香’,墨痕有幸,能嘗到這祁紅中的珍品。”

單丹丹欽佩的道:“南宮閣主好見識!此茶丹丹喝了幾十年,若論了解,怕還比不上閣主。”

墨痕淺淺一笑:“單大小姐謙虛了。”說着璀璨如星子的眼眸似有意似無意的掠過座中另外三人。

單丹丹忙笑道:“我來為閣主介紹——這是我大師兄,侯樹如;二師兄,汝維信……”

墨痕的明眸随了單丹丹的介紹掃過三人。

侯樹如,二十七八的年紀,溫文儒雅,朗若清風,眼眸中的驚詫尚不曾退去,聽了介紹忙自作揖為禮。

汝維信面目黝黑,身材勻稱,頗有幾分俊氣,然面無表情。

第三人單丹丹卻不曾介紹。

墨痕只看了一眼便了然于胸,他皮膚略黑,眉目剛毅,雙目炯炯,大約是不善言辭,只是趕忙的作了一個揖。

侯樹如笑道:“這是我三師弟任聰玉。”

墨痕嫣然一笑,對任聰玉裣衽為禮:“該恭喜新郎官得了如此如花嬌妻。”

任聰玉頓時俊臉微紅,低下頭去。

侯樹如笑道:“本來今日新人是不該見面的,但一來南宮閣主是貴客,二來我華錦山莊人丁少,來客怕又多,因此忙不過來,好在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墨痕淡淡一笑。

這時有下人來請示墨痕的住所。

單丹丹對墨痕道:“原是不曾料到南宮閣主肯賞臉,正巧前日收拾了彌歡居,本是夏日時我偶爾會去小住的地方,清靜陰涼,如今正好讓南宮閣主歇腳,過去看看?”

墨痕起身道:“有勞了。”

單丹丹笑道:“南宮閣主這是哪兒的話?”說着親自引着墨痕向彌歡居而來。

入門便是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的甬道,數楹修舍隐于合歡樹林的深處。此時正值合歡花盛開的季節,淡粉淺金的花瓣緩緩自樹葉間飄落,入目便是鋪天蓋地的五彩缤紛,卻又沒有半分世俗氣在裏頭,更有那空氣中漫着的沁人心脾的清香,美的恍若天宮。

及至屋中,一色鵝黃地板,僅大廳上挂着的一幅郭溪的《早春圖》,“遠近深淺,四時朝暮,風雨明晦之不同”顯示的分明,确是真跡無疑,價值難以估量。卧房中的兩幅蘇繡,春日牡丹,冬日臘梅,針法多變,配色獨到,堪稱完美。

盛夏之中,銅盆裏的冰雕化得快,水上的浮冰不時相撞發出清靈的響聲,随着絲絲縷縷的涼氣襲來,霎時整顆心都感到了陰涼。

羅帳錦被,一色用具,無不令人滿意。

單丹丹陪墨痕看了屋子,道:“南宮閣主舟車勞頓,不如先在這兒好好休息一下,丹丹就不打擾了。”

墨痕颔首,含笑送她出去。

眼見得單丹丹走遠了,三人才又恢複了私下的随意。

碧流輕輕一躍,攀到牆上西洋傳入的自鳴鐘旁細細的打量,頗有幾分羨慕的嘆道:“依我看,這富甲山西還是謙虛,足可謂是富可敵國呢!!”

冷梅卻沒有這樣的好興致,四下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對墨痕道:“小姐,這裏沒有機關,也沒有暗道之類的東西。”

墨痕點點頭,蘊着幾分俏皮笑道:“有冷梅姐姐在,我可以高枕無憂了。”

冷梅正色道:“保護小姐是冷梅的職責!總之,一切小心為上。”

碧流縱身躍下,拍拍手,在一旁不服氣的道:“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嫌棄碧流無能嗎?”

墨痕輕搖臻首,笑道:“哪能啊?”調皮的朝她眨了眨那一雙潋滟生輝的眼睛。

碧流正自茫然,冷梅已玉手一探,扣住了她的右肩頭的肩井穴,毫不費力的拖着她往外走。

碧流反手擋格,去拿冷梅的肘部曲澤穴,卻是晚了一步,身不由己的倒退。

墨痕看着碧流氣急敗壞的向冷梅抗議提問,冷梅卻依舊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一言不發,惱的碧流不行,不由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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