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魂

屋前的花樹間有一座秋千架,雖是幾年前搭在這兒的,然用的是上成的紅木,依舊是結結實實,并且打掃的幹幹淨淨的。

墨痕便坐在秋千上,任合歡花撒了她一頭一身,只是閉目養神。幾點陽光疏疏的落在她幹淨的不染一絲紅塵煙火氣的臉上,無端給以人歲月靜好般的感覺。

倏地,她秋水般的大眼睛猛地睜開,偏首看向身後。

來人似是被她的舉動驚了一下,淡淡一笑,聲線低沉而頗富磁性:“還以為你在歇息,看來竟是錯了。”

熟悉的墨法黑衣,深邃冷漠莫可測底的眸子,英俊的面龐,這般靜靜而立,卻自有一種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霸氣,高貴而冷冽。

墨痕不由一呆,半響才道:“你,還好嗎?”

來人看了她一眼:“我很好。”

墨痕垂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眸中變化的情緒,許久方才輕輕道:“你這又是何苦?”

來人唇角輕輕一勾,扯起一道淺淺的弧度:“我所做的都是我情願去做的,與旁人無半分關系。”

墨痕櫻唇緩緩抿成一個無奈的苦笑:“我的身子你早就知道,冬日畏寒,夏日怕熱,春秋兩季又必犯咳疾,這十七年來竟一直是用藥煨着,大夫早就說過,是活不長久的命。”

來人将目光鎖在墨痕身上,沉聲道:“墨痕,人這輩子,能好好把握的能有幾件事?聰明如你,竟也看不透嗎?”頓了一下,複又鄭重的道:“與我宇文拻而言,你可以活多久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決不放手。你便是死了,也要死在我懷裏!”說完,他轉身,淡然的離開。

看着宇文拻颀長英挺的墨色身影逐漸消失在花樹間,墨痕久久不曾收回目光,晚風吹來,一朵合歡花在她面前緩緩飄落。她擡手,接住,一向澄澈如清泉般的眸子竟有幾分迷茫……

六月本是盛暑,今年偏生更是熱的難熬。沈家世代效命寫臆閣,一整個夏日,沈自清便沒有離開過。

無奈自入夏以來,墨痕身子便不顯好,恰又遇上如日中天的武林新興門派丹雲閣和晴天樓上門求助,操勞之下到底還是病倒了,足有半個月未曾下過床不算,竟是人事不知。沈自清日夜不休,勞心勞力,然而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

美如仙境的寫臆閣上空是一片愁雲慘淡,死氣沉沉。

直到許俊遙的到來。

許俊遙只帶來了一顆玲珑剔透的珠子,漏出森森寒氣,直如冰凍了千萬年一般,研碎了加入各種名貴藥材,用文火細細的熬了三個時辰,讓墨痕服下,然後便匆匆離開。

臨走前,他對剛剛醒轉過來的墨痕說了一句話:“拿到這顆冰魂珠時,我便知道自己輸了,也不可能贏!那就讓我輸得有風度一些吧。”

墨痕呆呆的坐在床上,竟是忘了這紅塵似白駒過隙不住變化……

“小姐。”一聲輕喚打斷了墨痕的思緒,忙自收斂心神,睜開如水明眸,擡首正見碧流和冷梅正向這邊廂而來。

碧流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單大小姐安排的倒真是不錯,在這兒設了秋千架,又陰涼又舒适。”說着走上前道:“碧流來幫小姐推吧。”

墨痕點點頭,含笑問道:“轉了這許久,可有什麽收貨?”

冷梅道:“我在這莊子裏裏外外的繞了幾圈,對地形了解的差不多了。咱們今兒進來時走的是正門,另有兩個偏門,一個是走莊中下人們的,另一個走牲口馬車,莊中另有一個後門。每道門都有人把守。據我判斷,應該都是好手。莊子分三進,前進專做待人接物之所,中進是書房并客房,後進是莊中主子們的住所。另有一個別院是給家下人居住的。我們住的這兒也算是後進。莊中下人很不少,我粗粗估計便有三四百人,且身懷武功者不在少數。”

頓了一下,冷梅又道:“另外我特地留意了一下,侯樹如住的地方叫思恩堂;汝維信住在沖淩居;任聰玉是丹心軒。他們三人住的比較近。單丹丹住在靠西較遠的一所淡月樓中。”

墨痕輕點臻首,将澄澈的眸光轉向碧流。

碧流接口道:“我打聽到,這個莊子現在是由單丹丹執掌,但她畢竟年輕,若沒有大師兄侯樹如幫襯着,只怕早就敗了。聽得出來,侯樹如是個溫良和氣的人,在莊中極有威信,頗得聲望。二弟子汝維信是帶藝投師,但他天賦極高,平日裏癡迷于武術。三弟子任聰玉入門時間尚短,少言寡語的,偏生得了單丹丹的青眼,似乎還為他退了婚呢!”

墨痕秀眉輕輕一挑:“退婚?”

碧流點點頭:“應該是的,不過那些人是不小心說漏了嘴,立即掩飾過去了,任我後來怎麽套話,也沒有得到個準信兒,更不要說事情的始末呢。”

墨痕垂眸,捋了捋散下的一束發絲,思忖片刻,方才擡起頭來道:“這也罷了,來了些什麽人呢?”

碧流剛要開口,突見墨痕對她打了個眼色,當下會意,一邊随口岔開話題,一邊用力一推,秋千頓時高高蕩起,裙裾飄浮,宛若一只碧色的蝴蝶,白绫輕鞋踢過合歡花樹,花瓣愈加放肆的往下落,旖旎風光,難描難繪。

“南宮閣主原來在這,可叫我好找呢!”清亮美好如黃鹂般的聲音,不是單丹丹卻又是誰?

墨痕似是才發現了她,忙站起身來:“單大小姐明日便大喜了,竟還親自來找墨痕,委實折煞墨痕了。”頓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可真是犯渾了,竟連備下的賀禮都忘了給你。”

單丹丹忙笑道:“南宮閣主太客氣了,您能來已經是很給我華錦山莊面子了,還要什麽賀禮不賀禮的?”

墨痕笑道:“華錦山莊什麽沒有?一點小玩意兒,不過讨個彩頭罷了。”當下一面吩咐碧流去取,一面問單丹丹道:“大小姐找墨痕可是有事?方便去屋裏坐會兒嗎?”

因是剛到,東西尚未整理出來,一時到了屋中,碧流自取去,墨痕和單丹丹則坐在屋中閑聊等待。

“原是來告訴南宮閣主一聲,過會兒在青岫居擺宴,為閣主和先父的幾位朋友接風洗塵。”單丹丹捧着冷梅剛送上來的鬥彩蓮花青瓷茶盞輕啜一口,道。

“難為大小姐費心,随便差個人來也就好了。”墨痕淺淺一笑,亦托起茶盞打開,手一頓,擡眸問冷梅道,“怎麽是這茶?”

冷梅愕了一下,據實回道:“原是從家裏帶了蓮心茶來的,消暑除煩,生津止渴本是極好,只是看屋裏備下的是這極品的吓煞人香,便順手泡了來。”

單丹丹聞言放下茶盞,道:“南宮閣主若是喜歡蓮心茶,回頭我叫人送來。”

有一抹流光潋滟于明眸之中,轉瞬隐入眸底,墨痕忙笑道:“不瞞單大小姐說,墨痕是極喜歡這茶的。”細細品了一回,贊道:“果然是極品。”

單丹丹含笑道:“南宮閣主喜歡就好。”

這時碧流捧了一只紫檀雕花描金木盒出來,墨痕接過,遞給單丹丹。

單丹丹嫣然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也不推脫,收下錦盒道,“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們過去吧?”

墨痕點點頭:“正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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