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宴席

一時入席,佳人相伴,醇酒飄香,奇珍異味,多不勝舉。諸人都是江湖中人,先是對單丹丹和任聰玉道了喜,之後便各自高談闊論起最近江湖中的種種轶事。

墨痕一邊随意的聽着,一邊揀了一殼子螃蟹肉吃了,只感到胸口微微有些疼,便倒了杯酒來,卻是皺了皺眉。

單丹丹已遞過一只青花薄胎的酒杯,笑道:“閣主才剛吃了螃蟹,該熱熱的喝口燒酒方好,這是用合歡花浸的,丹丹甚是喜歡,不妨嘗嘗。”

墨痕眸光閃動,卻是不動聲色的笑着接過:“多謝單大小姐關心。”

她素來飲食清減,對于眼前的話題也沒有什麽興致,耳中有那淺斟低唱傳來,竟是應了那句“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有客有客,亦白其馬。

有萋有且,敦琢其旅。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

言授之絷,以絷其馬。

薄言追之,左右綏之。

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

暗暗點頭,應情應景,曲子好,安排之人更妙。

酒過三巡,柯青根嘆道:“若是單兄還在,今夜喝得最多的只怕就是他了。”言下之意,不勝唏噓。

“只怕單伯父一口酒都喝不下!”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這個聲音也不算難聽,甚至稱得起頗有吸引力,然這句話卻甚是生澀,就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一般。

各人都不由一愣,情不自禁的回首看向門口,卻見外面進來一個青年——杏黃刺繡的薄羅長袍襯着他略顯消瘦的身材,一雙眸子犀利如鷹,臉上線條分明,很給人以精明強幹的感覺。

墨痕打量着來人,好看的眉毛輕輕皺了一皺,潋滟流光的眸中似有什麽情緒閃過,轉瞬即逝。

宇文護坐在她身側,輕聲道:“他是李家堡的少堡主李紹,鞭法不錯。”

墨痕舉杯,亦輕笑道:“你便只記着人家的武功了。”

宇文拻淡淡道:“他的鞭法也就只有一招‘黃龍卷日’值得我去記。”頓了一下,又道,“只是你似乎認識他,似乎還不僅僅是認識這麽簡單。”

墨痕暗暗心驚,她自小便是喜怒不顯于色的,沒想到宇文拻竟然能察覺到自己的心緒變化。當下只是微微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輕啜了一口酒。

宇文拻的另一邊坐着的卻是左明玉,看着他兩人這樣親昵的說笑,唇角不自主的漏出一抹苦笑,淺淺淡淡好似即将凋謝的夕顏,舉起手中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單丹丹背對着李紹,好似沒有聽到李紹剛才說的話,但她分明是聽到了。

任聰玉看了李紹一眼,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局面頓時有些尴尬起來。

這時侯樹如站起身來笑道:“李兄還是這麽喜歡開玩笑,今兒可是晚到了,需得自罰三杯!”一面吩咐令添碗箸,一面引李紹入座。

李紹的目光在在場諸人身上緩緩掃過,在墨痕身上頓了頓,驟然眸色加深,然後又停留在單丹丹身上,最後又從單丹丹移向任聰玉,頓了一下,抱拳團團一揖,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世家弟子,禮數周全:“在下李家堡李紹,有幸見到諸位,這廂有禮了。”說着拿起桌上的酒杯酒壺,一連灌了三杯。

“好酒量!”柯青根贊道,毫不在意這個青年人剛剛沖撞了自己,拍拍他的肩膀:“來來來,小兄弟,這華錦山莊的酒可是難得的,今日不醉不歸!”

莊智仁笑道:“柯兄還是這麽嗜酒如命。”

柯青根呵呵一笑:“酒是好東西啊!只是你老兄從來就只沾沾唇,自然難以發現其中的好處。”

束定容笑道:“他還是沾沾唇的好,我可不喜歡酒瘋子。”

墨痕垂眸把玩着酒杯,暗忖:看來柯青根和昆侖雙俠頗有交情。

莊智仁對李紹道:“李賢侄來得正好,令尊近來如何?”

李紹頓了一下,道:“托莊伯父的洪福,家父身體還算硬朗,前日還和小侄提起莊伯父和莊伯母呢,對兩位頗是想念。”

莊智仁笑着點點頭:“算來,我和令尊也有四年不曾見了,原以為這次定會過來,怎麽竟沒有來呢?”

李紹看了單丹丹和任聰玉一眼,眸中升起幾許淡淡的譏诮,聲音卻是一如往常:“家父說自己和單伯父情同兄弟,不論發生什麽事,兄弟之女成婚總是要來賀一賀的。只因家中有些要事抽不開身,只要能推開,必定趕過來。”

莊智仁捋着胡須含笑點了點頭:“這樣就好。”

墨痕明波流轉,微微皺了皺眉,擡首,卻見李紹正看着自己,如鷹般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見墨痕看向自己,便掀起一抹如沐清風般的笑來。

宇文拻看着李紹,眸色深沉。

一場酒宴賓主盡歡,因着明日便是大喜,單丹丹和任聰玉在侯樹如的安排下先下去休息了。墨痕因着精神不濟,也早早告退了。宇文拻不愛這些熱鬧場面,亦站起身來。

左明玉眼見宇文拻起身,也欲随他一起離開,然還未有所行動,卻見宇文拻已追上了墨痕,盈潤的杏仁眼頓時暗淡下來,浸染了悲傷和失意。但下一瞬間,她眼眸一轉,又恢複如初,渾不似有過剛剛的反應,卻到底坐在了酒宴上。

出了青岫居,碧流輕輕拉了拉冷梅的衣袖。

冷梅不解,剛要開口發問,碧流忙将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比了個悄聲的動作,然後朝走在前面的兩人撅了撅嘴,又偏過頭來。

冷梅會意過來,猶豫了一下,方才點頭,也不辭一聲便悄悄離去。

宇文拻沒有回頭,卻在冷梅和碧流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遠的她們一定聽不到之後方問道:“出了什麽事?”

墨痕擡眸,似是沒有聽明白:“什麽?”

宇文拻看着她,道:“寫臆閣從來不理江湖俗事,況且是這樣的日子,如果不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冷梅一定不會讓你出門的。”

墨痕“哧”的一笑:“你倒懂她。”

宇文拻劍眉皺起,沉了聲音,道:“究竟是什麽事?”

墨痕理了理衣袖,風輕雲淡的道:“有個手持華錦山莊獨門暗器銀蝴蝶镖的男子在寫臆閣外的湖上偷襲了我,而後我就收到了這份請帖,順水推舟就過來了。”

宇文拻星眸微微一眯,側首看着墨痕,仿佛要将墨痕看的更清楚些,以便确定這個纖弱的少女是否受了傷。

墨痕伸手掠了掠有些披散的長發,仰首,便見滿天繁星,寧和的道:“七月十六,大吉,宜嫁娶。天公作美,明日想必亦是晴空萬裏。”她頓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只不知,這對新人可有福消受?”

宇文拻淡淡道:“你永遠拿着職責的幌子,把別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這樣的語氣,聽不出他是贊同是惱怒。

聞言墨痕不過一笑,忙轉移話題:“你來這兒應該是左姑娘的意思吧?”

宇文拻點點頭:“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墨痕淺淺一笑:“這又有何難,依你的性子,豈會喜歡應付這些?”

宇文拻難得的一笑,卻沒有半分溫度:“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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