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從聽到每件衣服每個尺碼都能送來一件,桑橋的心裏就充滿了宛如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喜悅。

他格外乖巧的坐在副駕駛上,連手機都不玩了,準備充分僞裝出一個又賢惠修養又好的樣子。

然而黑色邁巴赫剛下了南三環的高架。

桑橋揣在兜裏的手機就非常執着的響了起來。

鈴聲不依不饒的連續響了三次。

連開車的傅行舟都驚動了,轉過身看了看桑橋:“沒事,接吧。”

桑橋撇撇嘴,把手機從後屁股兜裏摸出來,瞅了一眼來電顯示。

來電話的是之前和桑橋住在一個街區的老人,因為認識很多年,知道的都是桑橋的私人號碼。

桑橋語氣難得正常的接通了電話:“喂,李奶奶,怎麽啦?”

李奶奶四五年前掉了幾顆牙,一直沒舍得去牙科修補,說話漏風,帶着種老人特有的緩慢:“橋橋啊,最近是不是工作忙,都沒回家住呀?”

桑橋下意識伸手摳着身上黑色大衣的衣服邊,搖搖頭:“不忙的,就是這幾天在公司,李奶奶,您有什麽事嗎?”

李奶奶便開口道:“哎呀,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是奶奶前天新換了罐瓦斯,還沒有搬上去,橋橋啊,你看你有時間……”

桑橋在李奶奶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就明白了意思,揚起嘴角道:“我知道啦,您別擔心啊,我現在馬上就到家了,等我過去給您搬。”

李奶奶放下了心,拉家常道:“對了,橋橋,還有你孫爺爺的手術上周做完了。他老伴兒昨晚回來給他煲雞湯,說恢複的不錯,給你留的雞湯還在奶奶家冰箱裏呢。”

桑橋連忙應聲:“好嘞,李奶奶您等等我哦,我就快到了。”

通話這才結束。

桑橋目光有些空的不知往哪裏飄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凝實。

他輕輕戳了一下身邊人的手臂:“傅行舟,你等等有沒有事哇?”

傅行舟基本從桑橋剛才的說話內容裏就聽明白了大致的意思,臉上沒什麽表情:“你去哪裏?”

桑橋小小聲道:“就我以前住的那兒,出六環了,有點遠……你知道在哪兒嗎?”

車外的雨幕磅礴。

一整天下來,大雨不僅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像是要越下越大。

傅行舟沒說他知道,也沒說不知道,偏過頭:“你想去?”

桑橋:“……”

其實不太想去。

他今天好累,好想回家吃一頓熱乎乎的飯,然後鹹魚攤着。

雖然桑橋自小野蠻生長,沒什麽文化也沒什麽大的出息,但是從來沒有拒絕過老鄰居們的要求。

從小到大。

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天生就比別人背負着更多的虧欠。

車內安靜了幾秒。

桑橋有些發愁的抿了抿唇,可憐兮兮的指了一下車門:“老公,要不你就把我放路邊吧,我打個車車去。”

傅行舟:“……”

結婚沒幾天,其餘好的不學,唯獨撒嬌賣乖越發爐火純青。

明明窗外的雨水寒冷逼人。

傅行舟卻硬生生被桑橋喊得一股燥熱沿着五髒六腑一點點蔓延出來,像是馬上就要叫嚣着将眼前這不安分的人吞吃入腹。

可是不行。

太快了。

桑橋還沒有說願意。

傅行舟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将車頭調轉了方向,往城外開去。

這個時段正是下班的晚高峰時期,車子在路上堵了差不多快三個小時。

等桑橋和傅行舟開到院子裏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漸漸入了秋天,北城天黑的早,再加上大雨,連樓下原本坐着唠嗑的老人們也各回各家。

桑橋正要推開車門下車。

卻聽身旁的人很冷淡的開口:“等一下。”

桑橋轉過腦袋:“哈?”

傅行舟先拉開了車門,從後排的座位上取了傘,撐開。

然後走到桑橋的副駕駛座:“下來吧。”

寬大的黑色傘面遮住了傾盆的雨注,厚實的大衣也擋住了夜風的寒冷。

桑橋微微愣了一下。

北城郊外這種老式的小區原本都屬于粗工廠的家屬樓,六七十年代的磚混結構,只有四五層高度。

雖然城市改革的速度飛快,但巷子深處的老小區似乎并沒有受到多少福利,依舊土蒼蒼的伫立在那裏。

整個小區的綠化少得可憐,大雨之中只剩下幾盞茍且尚存的燈泡在盡職盡責的發揮作用。

桑橋一路上連踩了兩個大水坑,濺起的髒水不僅弄濕了自己的褲子,還連累了走在他身旁的傅行舟。

好不容易在單元樓門前站定。

借着樓門口的燈光。

桑橋瞧着傅行舟身上那條一看就很貴的褲子上面一連串的泥點子,十分難得的忏悔了一下:“傅行舟,要不你回車裏去等我吧,車裏暖和,還沒雨。”

傅行舟将傘向內偏了偏:“不用,我等你。”

桑橋感動極了,揚起臉淚汪汪的仰望傅行舟:“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傅行舟:“……”

李奶奶家裏住在五樓,這小區裏的最高層,這裏的送煤氣罐每上一層樓要多收十塊的上樓費。

為了省下四十塊錢的上樓費,一般煤氣罐都是讓桑橋幫忙扛上去的。

在如今天然氣早已經普及入戶的今天,這種又老又偏的小區就像是被遺忘在現代化建設中的一粒塵埃,既微不足道又可以随便忽略。

桑橋站在單元門口的大門上按響門鈴。

不一會兒。

李奶奶的聲音就在門鈴裏響了起來:“是橋橋嗎?奶奶家裏的瓦斯罐就在一樓樓梯口呢,慢點兒着搬,別摔着自己。”

門鈴挂斷。

桑橋拉開樓門,灰綠色的煤氣罐果然放在老位置。

他搓了搓手,沒忘記将搭在身上那件傅行舟的外套取下來。

正要将大衣還給傅行舟——

便聽到身後皮鞋的聲音從門口跟了進來。

傅行舟的聲音随之響起:“那老太太叫你過來,就是為了讓你扛瓦斯?”

不知是不是桑橋自己的錯覺。

傅行舟此時的聲音像是淬了冰一樣寒冷。

又像是隐藏着點莫名的怒氣。

微不可見,但又似乎确實存在。

桑橋撓了撓腦袋,一時間沒能get到傅行舟的怒點,老老實實的轉過去點了點頭:“五樓嘛,一會兒就扛到啦!”

傅行舟的神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原本以為這些老鄰居叫桑橋過來只是幫個小忙。

沒想到竟然還能開得了口讓桑橋幫忙扛瓦斯上樓。

他恨不得養在金籠裏,捧在手心裏的人。

卻要給別人去扛瓦斯罐。

偏偏桑橋還習以為常,就連動作都像是熟練地扛過不知多少次。

傅行舟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一時間樓道內的氣壓低的讓桑橋渾身都不自在,試探着把大衣往傅行舟那邊推了推:“嘿呀,傅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小身板扛不動呀?”

桑橋像是頗有自娛自樂的相聲天賦,又補上下一句:“你多慮啦!我和您不一樣,我就是天生又皮又耐愺的底層小市民體質,搬個瓦斯罐兒嘛,小case啦!”

傅行舟:“……”

樓道內的燈光也是昏暗的。

唯獨桑橋那雙眼睛明亮的動人。

像是一汪清淺又碧藍的湖水,只印出他自己的身影。

傅行舟拿出手機,對桑橋道:“讓那老太太等一會兒,我叫人過來給她搬。”

桑橋:“???”

桑橋茫然了一會兒,趕緊伸手拽住了傅行舟的胳膊:“不用不用!我扛就行!我妥妥的!不用喊人!”

傅行舟皺眉:“為什麽?”

桑橋摸了摸鼻子:“哎……其實是我小時候沒飯吃,都是鄰居這些爺爺奶奶每人給我一口飯吃我才沒餓死。”

“現在好不容易活着長大了,幫他們搬搬瓦斯是應該的,不用假手別人啦。”

桑橋一邊說,一邊将大衣往傅行舟胳膊上搭。

然後轉身彎腰,猛的一用力。

正要将煤氣罐往肩上扛。

身旁另一道明顯更勁的力道将煤氣罐從桑橋的肩頭接了過去。

桑橋一呆,下意識扭了扭頭。

原本應該在自己背上的煤氣罐已經成功架在了傅行舟的肩上。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扛過瓦斯。

傅行舟的動作顯得很不熟練,姿勢也是錯的。

高定的灰藍色西裝因為動作的原因拗出了幾個無比扭曲的弧度,褶皺一片,絲毫沒了原本寫着我很昂貴的氣質。

桑橋整個人都驚呆了,伸手就要去把煤氣罐搶回來。

傅行舟卻已經擡步上了第一層臺階,沉着聲音道:“五層幾號門?”

“啊?哦,三號門。”

桑橋趕緊追了上去,跟在傅行舟身後左跨一步右跨一步,急的像是火烤的螞蚱,“傅行舟!傅行舟你這不行的!這個姿勢特別費事兒!你還是給我吧!”

傅行舟腳步頓了頓,聲音很冷:“難道力氣我還不如你?”

桑橋:“……”

桑橋都愁了:“不是,您跟我較哪門子勁兒啊!我這不是怕您萬一閃了腰,要是以後您的私人生活不幸福了……”

傅行舟背着瓦斯罐的背影晃了一下。

然後動作停止,站在三個臺階上,居高臨下的轉過身來。

桑橋:“……”

在傅行舟充滿脅迫的眼神下。

桑橋特有眼色的立刻就給嘴上畫了條膠布:“我錯了,傅董,您的腰那必須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您的腰力和體力必須天下第一無敵最最好!一夜七次不停歇!”

傅行舟:“……”

作者有話要說:  傅行舟:老婆今天誇我腰力和體力好了。

傅行舟:開心。

傅行舟:想早點抱着老婆實踐一下。

桑小橋:唉,傅行舟怕不是個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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