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節朝見

“梳妝完随我進宮請安吧。”薛連衡說着就走了出去。

徽音回過神來,立刻道:“我要合歡替我梳妝。”

“你想要當昨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嗎?”薛連衡轉頭看了她一眼,随即繼續走了出去,“總要有人為之付出代價的。”

徽音還想再追出去問,卻被丫鬟的一句話給攔住了,她說:“王妃,今日要見的是皇上和皇後,可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一切都完全變了模樣。和她設想過的每一種情況都不一樣。薛連衡沒有死,甚至還打算替她隐瞞這件事。難道他還想把自己留在身邊嗎?

他們一人一架轎子出了門,薛連衡沒再和她說過一句話,一路上都是丫鬟在一邊交待着進宮請安的規矩。等到了宮門口,丫鬟不能再跟随,徽音只得跟在薛連衡後面,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

好在他走的不快,應該是為了不被人看出傷口,薛連衡雖然走的慢,步子卻很穩。

只是他眉目間的表情很淡,與徽音每一次見到他時,都要冷漠得多。

“你還好嗎?”徽音忍不住問。

“不好。”薛連衡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昨天,我……”

徽音還想說些什麽來解救目前的狀況,薛連衡卻先打斷了她,“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就不要再提昨天的事。”

說着,他們已經走到了紫宸殿下。徽音不再說話,跟着薛連衡走上了臺階。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薛連衡皺了皺眉頭,大概是扯到了傷口,她想着,扶住了薛連衡的手。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示謝意。

走進紫宸殿的時候,永安帝與皇後已經坐在了主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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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瞧見他們一起走進來,似乎很是開心。他向來喜歡薛連衡這個兒子,一直想在帝京為他找一個才貌雙絕、與之相配的妻子,薛連衡卻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拒。

直到數月前禮部說起西楚公主及笄禮,要準備賀禮,薛連衡跳出來說自己願意出使西楚送禮。

及笄禮這種小事,本來派個小小的使臣就好了。永安帝在朝會上沒同意薛連衡去。沒想到散了朝,他又跑來紫宸殿說這件事,說他想娶西楚的公主。

永安帝想他們大越泱泱大國,要什麽樣的女孩子沒有,怎麽偏偏要去西楚那個蠻荒之地娶個公主回來。如今看來,夫妻恩愛,舉案齊眉,他總算是放心了。

薛連衡向帝後彎腰低頭行禮:“兒臣帶新王妃向父皇、母後請安。”徽音在一邊略略福身,聽永安帝道了聲“免禮”,又咳嗽了一聲。

宮女很快端着兩只茶碗走了過來,徽音知道大越新婦要向高堂敬茶的規矩,大阏氏跟她說過,來的路上丫鬟又教了一遍。徽音便接過茶碗,緩緩跪了下來,将茶碗高舉過頭頂,聲音清脆地道:“父皇請用茶。”如此,亦為皇後奉了一碗。

永安帝瞧着滿意,立刻讓宮女扶她起來。

而後,永安帝便問起了徽音一些西楚的事情,都是名俗、景致這般小事,就像是家人間的閑談一般。徽音一一答了,只是她說話的時候,永安帝總是不住地咳嗽。

薛連衡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問:“父皇,您這幾日身體還好嗎?可是受了風寒?”

“沒什麽大礙,”永安帝道,“老毛病了。”

又說了一會話,永安帝道:“不然,新王妃先去蓮雲宮見見陳昭儀吧,昭儀想來也等着見新婦呢。”

皇後見狀立刻道:“那臣妾也先告退了。”

皇後是太子的生母,向來不喜薛連衡這個讨永安帝歡喜的庶子,此時坐在紫宸殿裏看他們父慈子孝更是不甚無趣,自然是早走早好。

徽音跟在皇後後頭離開了紫宸殿,她卻全然沒有要搭理徽音的意思,轉頭就向自己的昭陽殿走去。

皇後身邊的大批随侍亦簇擁而去,頃刻之間,原本熱鬧的紫宸宣政殿外只剩下徽音和一個殿內跟出來的宮女,看她的裝束,應該是禦前尚儀。

“清河王妃,我帶您去蓮雲宮吧。”她說。

徽音對這個新的稱呼還很陌生,愣了一下才道:“好。勞煩了。”

蓮雲宮與紫宸殿相去甚遠,禦前尚儀宮女帶着徽音一路走到宮牆邊上,那宮女才道:“就在前面了。”

看來傳聞是真。陳昭儀出身寒門,不過偶然受寵,一直都只是低末的寶林位分,永安帝也不怎麽想的起她。直到後來薛連衡出生,天資聰穎,甚的永安帝歡心,陳寶林才受封婕妤。後來,薛連衡逐漸長大,屢屢立功。陳婕妤也就母憑子貴,一躍成為了九嫔之首的昭儀。

然而,永安帝對她的情分,也還是不過寥寥。看這偏僻的宮殿就可知道了。

徽音剛剛到帝京,身邊又沒個熟悉的人,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可她見永安帝是個和藹的人,也就沒有多想,徑自就走進了蓮雲宮。

等望裏頭張望了一眼,徽音才瞧見一個深紫色宮衣的中年女子正在用膳,她身邊立着兩個宮女,想來,就是陳昭儀了。

徽音以為陳昭儀也會像永安帝那樣,在殿中等待着他們前來。卻不想已經是巳時了,陳昭儀還剛剛在用早膳。莫非,她對這次見面竟然全然不上心嗎?

徽音沒有辦法,既然已經到了門口,只得走進殿中,略略欠了欠身,道:“清河王妃賀蘭徽音,見過陳昭儀。”

而陳昭儀卻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舀着勺子喝着粥,又緩緩地喝了兩口,她才問:“你喚我什麽?”

徽音這才意識到錯處,瞧着陳昭儀,張了張嘴卻又開不了這個口,支支吾吾地喚了聲:“母妃。”

陳昭儀放下勺子,看了徽音一眼,由宮女攙着起了身,坐到了窗邊的榻子上。

不一會兒,宮女端着木案子走了進來,高舉過眉,将上頭的茶碗奉到了徽音面前。

徽音已經熟悉奉茶的規矩,伸手捧過茶碗,屈膝跪下,将茶碗舉至面前,道:“母妃請用茶。”

陳昭儀卻沒有接過去,她看着徽音道:“讓你叫我母妃,你想必很不願意吧。”

“沒……沒有。”

“堂堂的一國公主,要叫我這樣一個既無出身、又不是身居高位的女子母妃,也是委屈你了。”

徽音自小受可汗和大阏氏的寵愛,就算大阏氏對她有些嚴苛,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刁難,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話。

紫宸殿中,永安帝問着薛連衡此次出使西楚的狀況。薛連衡道,西楚還是老樣子,過了冬日就什麽都好,可一到冬日,大雪封山,還是沒有辦法自給自足。不過這些年,大越逢年過節就給西楚送去賀禮,不是百無一用的珠寶首飾,而是切切實實的糧草,這讓西楚受益良多。邊境也好些年沒有發生大的紛争了。

永安帝道:“此番你又娶了徽音,西楚那邊,想來是不會再有大的戰事了。”

“兒臣也是這麽想,”薛連衡道,“兩國既然已經結為秦晉之好,我們大越也就不必再在邊境留守十萬的駐軍了,不然,這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面子上終歸是難看。”

“在邊境陳兵,還不是因為西楚有修羅衛,修羅衛能征善戰,既繼承了游牧民族的騎射功底,又配備了□□火炮,能攻善守,又以少勝多,我們以前在修羅衛那吃過不少虧,實在是不得不防。”永安帝說着又問,“你此番出使西楚,可有見到修羅衛的狀況?聽說西楚派來送嫁的,正是修羅衛的統領,你瞧着,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修羅場裏出來的人,一個個都是冷面無言的。”薛連衡道,“不過,倒是有一件事,也許是個好消息。”薛連衡猶豫了一下,道,“西楚的可汗本來是想把徽音許配給那個修羅衛統領的,我看,可能是因為修羅衛太過強悍,前幾年在與我們大越的戰事中,又屢屢獲勝,在西楚已是勢大。西楚可汗怕是擔心壓制不住,平白惹出事端,幹脆打算把汗位都傳給他了。”

“這麽說來,這次你把徽音公主娶到了帝京,那個修羅衛統領應該很是不滿吧。”

“是的。”薛連衡道,“所以,西楚可汗此刻應該很是頭疼這個問題吧。”

“若真起了內鬥,邊境倒是可以安靜數年。裁撤邊軍的事,朕會讓兵部着手去辦的。”永安帝說着忽然笑了起來,“怎麽,這事是不是你的新王妃埋怨你了?”

薛連衡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正說着,剛才送徽音去蓮雲宮的禦前尚儀宮女已經回到了殿中。永安帝沒注意到她,倒是薛連衡一直瞧着門外的動靜。

見狀,他終于忍耐不住,對永安帝道:“徽音初入宮中,想來不太熟悉,兒臣想,還是去看看她為好。”

“有什麽不熟悉的,不是有陳昭儀陪着嗎?”永安帝道。

“徽音也是第一次見母妃……”薛連衡努力地找着借口。

永安帝瞧見他的模樣,笑道:“才分開這麽一會,就想的緊了?”

“讓父皇見笑了。”

“去吧。”永安帝笑道。

蓮雲宮中。

徽音依舊捧着茶碗跪着。

陳昭儀坐在榻上,随手翻着一本書,不接她的茶,也不讓她起來。

西楚沒有跪禮,此時,徽音跪了一刻鐘,已是覺得頭昏眼花。手中的茶碗是滾水沏的,她本來是用手指端着碗托的,時間久了,手指酸痛,徽音怕拿不穩,只得雙手捧着茶碗,卻不想是這般滾燙。

她自小是個嬌寵的公主,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可這裏到底是大越,不是西楚。

過了一會,徽音實在是受不住,又喊了一聲:“母妃請用茶。”

陳昭儀這才看了她一眼,卻道:“涼了,換一碗吧。”

一側的宮女應了聲“是”,又重新沏了碗茶端進來。

徽音換了新茶碗,只覺得那滾水的溫度已經燙麻了手掌。

“這會你也知道疼了?”陳昭儀瞧見她的神色,道:“昨日做了那樣的事,你今日還敢進宮來給我奉茶?”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雙更兩天~粽子節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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