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節探秘
那天之後,徽音對薛連衡的态度倒是沒什麽變化,當真是一副想和他舉案齊眉的樣子。只是薛連衡見着她,總覺得有些別扭,不知不覺地就躲了她好多次。
薛連衡不找她,徽音自然是樂得自在。
這幾日暑熱正盛,她也懶得動彈,一直住在明瑟樓上,喊了兩個丫鬟給她打扇,又吩咐小廚房日日做冰粥上來,自是過得自在。
這天,天氣忽然悶的很,想來明天可能要落大雨了。整個空氣中都籠罩着一股低沉的意味,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到了夜裏,徽音實在覺得悶的慌,帶着合歡就想去園子裏逛逛。
正值盛夏的時節,湖上開着成片的荷花,走過去就能聞到荷葉與蓮藕的草葉清香,一朵朵盛大的鮮荷争相綻放,或粉或白,立于青色的荷葉之上,都是極清雅的顏色。遠處的花樹樓閣倒影在湖水中,湖水平靜如鏡,宛如一幅水墨畫展現在她面前。難怪他們都說大越好,這樣的精巧的景致,在西楚又如何能得見。
徽音站在湖邊,也不多走動,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便已然覺得是如入畫境,讓人沉醉其中。
徽音正看着,忽然聽到圍牆轉角處有人說話的聲音,徽音擡手示意合歡噤聲,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站在了牆根邊上。
果然是兩個小丫頭在嚼舌根,一個憤憤不平地說:“她到底嚣張什麽呀,不就是一個小國公主嗎,西楚那個偏僻地,給我做公主我都不願意去。”
一個也是頗為不忿地道:“就是。之前還天天給我們王爺臉色看,這會子又裝模作樣的奉承起來,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我們王爺那麽好的人,全帝京有多少閨閣小姐想嫁給他,那個女人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不過是仗着我們王爺喜歡她,竟然這般不知輕重。”
另一個人聽了,立刻道:“什麽呀,你知道什麽。我看王爺娶她就是為了她西楚公主的身份罷了。”
“這話怎麽說?”
她放低了聲音,“也有好幾年了吧,有一次王爺收拾了汲古閣裏的廢紙,讓我拿去燒掉。我也是一時好奇,就把他揉的紙團重新打開看了,結果看到裏頭有一張畫的是個女子的像。”
“是什麽人?”那人忙着急的問。
“我也沒見過。看打扮倒不像是官家小姐,相貌英氣的很。”
“我還以為王爺喜歡溫婉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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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我剛開始瞧見王妃的時候,覺得她和畫上那個女人真有那麽幾分相似,還以為王爺是喜歡溫柔的姑娘,才娶了王妃。現在看看,她那個性子哪裏是溫婉啊,分明就是蛇蠍心腸啊。王爺那麽俊朗風華的一個貴公子擺在她面前,她倒真是狠得下心。”
“那你說,王爺為什麽不把畫上的那個姑娘娶進門呢?”
“這誰知道啊,王爺的事情,哪裏是我們猜的到的。”
她們說着,似乎是有事要做,就走了開去。
徽音不知道,薛連衡就立在湖對面的二層小樓上,他遠遠的看着她,不知她為何就站在一處,不挪動步子。明明是暑氣濃厚的夏日,看她一身落寞的站在那裏,就如同瑟瑟秋風穿堂而過。
她原本是那樣明豔的女孩子,沒有思慮,沒有煩憂,只有一國公主富貴無邊的姿态。不過是區區半年的時間,如今再看,只叫人覺得她瘦得單薄。她還保持着當年的喜好,依舊是一身豔色,胭脂紅的綢衫,如同是那開得最火熱的石榴花。
可是她臉上那寡淡又微微蹙眉的神情,卻讓這所有的豔麗都失了色。她有了所求,卻苦于求而不得,他們的前路艱險,誰也沒有萬全的把握,更何況,這條路又走得那麽難,誰都看不見未來的光。
薛連衡曾以為,他娶了賀蘭徽音,可以給她最好的生活,可以帶她去看最美的風景,可以給她至高無上的權力。那時候,他不知道她愛的人是朝風,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如他所願,她真的嫁給了他,可她過得不好,她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合歡發現,自從那天徽音公主從園子裏回來,她整個人都沉悶了許多。那番話合歡自然也聽見了,她看着,徽音公主對清河郡王,從來都是不怎麽上心的,不過是抹不開臉面,應付着罷了。
可這一切,都是因為公主以為,王爺是看中她西楚公主的身份才非要娶她。可這會子,居然又說出來有什麽相似的畫像。西楚雖然地境偏僻,不如大越,可公主到底是公主,怎麽能随随便便被當做是什麽人的影子呢。
合歡想着,忍不住又勸了起來:“都是下人閑着嚼舌根瞎說的事,您就別不開心了。”
“我哪裏不開心了?”徽音回過頭來,嗔怪着道, “這王爺心裏頭要是有了別人,那才好呢。到時候我做主把她娶進府來,我也好落個清淨,早點回西楚去。”
“哎呀,公主,你就別想這麽多了。要我瞧着啊,根本就沒這回事。”合歡想着道:“不然,公主您再給王爺送些什麽吧,那就可以去汲古閣看看,究竟有沒有他們說的那回事了。”
徽音不以為意地道:“他願意畫誰的像就畫誰的,跟我有什麽相幹。”
“公主剛才不是還說要做主把她娶進府裏來的嗎,”合歡笑道,“不去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女兒,公主怎麽幫王爺娶呀。”
可是徽音去過薛連衡的書房,翻過他所有零碎的紙頁,而薛連衡也未曾制止她的動作。他沒什麽心虛的,不是嗎?
合歡又勸了一句,這次倒是收斂了笑意:“公主,您這嫁到大越,人生地不熟的,可得為自己多考慮啊。”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徽音聽着,想了想道:“你去問問小廚房有沒有新進的栗子。”
合歡應了聲“是”,剛要離開,徽音又叫住了她:“算了,還沒入秋呢,應該是不會進的,你自己去街上買一些吧,我要做點栗子糕。”
自從上次徽音進了汲古閣給薛連衡送綠豆粥,沒有被他趕出來,王府裏的人都默認了這位王妃的與衆不同。王爺曾給府裏定下的種種規矩,與她都沒有關系。在王爺心裏,王妃是最最特殊的那一個。
于是這天徽音端着榉木案子盛的一盤子栗子糕要進去,內侍何然只是道:“王爺正在書房議事呢,不然王妃等等再進去。”
“不礙事,”徽音道,“我給王爺送點點心,放下就出來。”
內侍何然應了聲“是”,就給徽音開了門。
徽音走進汲古閣,見書房的落地長門和的嚴嚴實實的,窗上還拉着竹制的圍簾。
徽音推開門,面前只是那四幅梅蘭竹菊的長幅挂畫,這一次,銀杏木的屏風整個拉開,遮住了側間的景象。
如果說拉上竹簾還只是為了避暑氣,那麽這屏風一擺,顯然裏頭正商議着不願被人窺視的隐秘。
徽音雖然放輕了手腳,可不知怎的,她開門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聲“吱呀”的響聲。薛連衡不讓人打掃汲古閣,搞得這扇門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
薛連衡應該是聽到了,徽音端着榉木案子剛站在門口,就聽到側室裏起了腳步聲。
徽音沒有在意,徑直走了進去,剛走到銀杏木屏風的地方,就撞上了薛連衡。
徽音注意着手上的榉木案子,還特意緊了緊攥着的手指,沒讓它掉下來,剛開口道:“王爺你怎麽……”
薛連衡居然伸手一把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往後一推。他溫熱的手掌忽然覆上了眼,攪的徽音心中一亂。她眼前看不清,又被薛連衡這麽一撞,一下就失去了重心,随着“啪嗒”的聲響,徽音手裏的榉木案子摔在了地上,裏面的栗子糕灑了一地。
徽音被薛連衡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懊惱不已,“幹什麽呀。”徽音說着伸手用了點力想推開他。
而薛連衡就是一手蒙着徽音的眼睛,一手環着她的腰,才讓她保持着平衡。徽音這個用力推拒的動作讓薛連衡不由地松了手,徽音失去了依靠,一個趔趄,向後頭摔了下去。
眼看着徽音就要摔到地上,還好薛連衡反應快,他一把向前抱住了她的腦袋,卻因為周圍沒有可以借力支撐的地方,整個人随着徽音一同摔了下去。
深夜靜谧的庭院裏響起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響,徽音枕着薛連衡的手,摔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時候,似乎能清晰的聽到屋子裏的一切聲響。徽音聽到耳邊忽然想起一陣“隆隆”聲,她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銀杏木屏風,她知道那後面有一架可以移動的紫檀書架,應該就是它被移動的聲音。
随即,又是一聲相同的聲響。
那個和薛連衡議事的人,已經躲了進去。
“你在看什麽?”薛連衡出聲問。
徽音這才回過頭來,發現薛連衡的臉就在離她不過兩寸的地方。徽音往一邊躲了躲,手撐着地面想站起來,卻被薛連衡一把按住。
“我問你呢?”
“沒什麽……”徽音輕聲道。
薛連衡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沒說話,就這麽看着徽音。
徽音被薛連衡按着,動彈不得,氣急地道:“好心給你送點栗子糕,你這麽慌做什麽,就這麽怕我見到裏面的人?”
沒想到薛連衡竟然淡淡地應了個:“是。”
徽音挑眉問:“莫非是女人嗎?”
薛連衡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你在嫉妒?”
“你覺得可能嗎?”徽音不滿地道,“我是不介意王爺有別的女人,可如果這事傳了出去,王爺在帝京裏傳的那些話,可就要露陷了。”
“我知道,不會有這種事。”薛連衡道。
“這麽說,是男人了?”徽音忽然癡癡地笑了笑,“是哪家的大人?”
“我看你是不想起來了。”薛連衡說着幹脆靠在了徽音身上,緊緊地盯着她。
徽音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王爺,起來吧……”
“本王不想起來。”薛連衡一臉傲嬌地說。
徽音咬了咬唇,又道:“王爺,徽音想見見你的幕僚。”
薛連衡還是那副姿态,他的右手還被徽音枕着,左手托着自己的腦袋,饒有趣味地看着徽音問:“做什麽?”
徽音道:“我既然嫁來大越,自然也想看看大越的各色風物。王爺的幕僚想必都是飽學之士,徽音與他們聊聊,說不定能獲益良多。”
薛連衡看着她道:“本王曾游歷四方。如今在帝京,要論起大越的各地風物,恐怕沒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你想知道什麽,我講給你聽。”
“那王爺起來講吧。”徽音道。她又往邊上蹭了蹭,想躲開去,薛連衡卻湊的更近了。
“你知道顧承徽是怎麽說你的。”薛連衡看似不滿,語氣裏全是溫和,“半年沒進宮請安了,要是還在王府見什麽幕僚,我下次上朝可就要被言官的唾沫芯子淹死了。我不來管你,你就不能稍微安分着點。”
自從那次被陳昭儀訓斥,徽音就再也不想進宮請什麽安了。好在薛連衡一直幫她遮掩着,一會說水土不服,一會說身子不舒服,硬是幫她推诿過去了。
他确實一直在幫她。
可她要的,不僅僅是這種微末的幫助。
“王爺,我們不是盟友嗎,”徽音問,“莫非王爺還有什麽秘密要瞞着我不成。”
“有啊。”薛連衡随意地道。
徽音又試探着問:“王爺不讓徽音知道王爺的布局,徽音怎麽幫王爺布局?”
“我不想你知道的太多,”薛連衡說着,忽然低下頭吻上了一口她的耳垂唇,口中輕聲道,“這樣,如果有朝一日我敗了,你還可以全身而退。”
作者有話要說: 好咯,明天吻戲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