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節做戲

宋儀升任吏部尚書之後,吏部一下多出兩個侍郎職位的空缺,這個正三品的官位,會由宋儀提名,永安帝親自任命。至于提名的人選,宋儀自然要好好和薛連衡商議一番。這兩個職位不如西境大将軍的位置重要,薛連衡不會再犯上次的錯誤,若是讓永安帝發現自己和宋儀的關系,此事就非同小可了。所以他一定要挑選出兩個讓永安帝覺得不偏不倚的人選。

而三日後,朝風也給徽音來了修羅衛的密信。信上說袁參軍剛剛被裴言其抓進去的時候,只喊着要顧将軍收拾他,死活不肯承認殺人。到後來挨不過刑罰,才承認自己确實殺了那一隊西楚商人。可至于客棧中的其他人為什麽沒有逃出來,他真的不知道。後來,不管裴言其怎麽用刑,他都死咬着真的沒有給全客棧的人下藥。

殺十個、二十個、五十個他都是死罪難逃,袁參軍那樣嬌生慣養的人,為什麽一定要死咬住不是他做的,平白受那些皮肉之苦。

最大的可能就是,确實不是他做的。

徽音擡手把信紙在紅燭上燒了,看着紙頁在猩紅的火光中化為點點黑色的灰燼。她起身下樓,合歡立刻跟了上去,“公主要去哪裏?”

徽音邊走邊問:“王爺在哪裏?”

“應該在書房吧。”

“我去看看他,你不用跟着了。”徽音說着就走出了明瑟樓。

徽音還沒走到汲古閣,候在門口的何然小內侍就迎了上來,“王妃是要找王爺嗎?”

“對。”

“王妃,王爺在書房處理要事,交待了不要任何人進去打擾。不然王妃先回去歇着,等王爺忙完,我再幫您禀報?”何然小內侍彎着腰好聲好氣地勸說起來。

“我找王爺有要緊的事情,他不會責怪的。”

“可是王爺這次是特意交待的,什麽人都不讓進,我們也不敢違逆。”

“王爺之前不也是這麽交待的嗎,我進去他有說什麽嗎?”

徽音往汲古閣中望了一眼,裏頭亮着明晃晃的光,看起來暖意融融。可是在這樣的夜色中,燭光盈盈下應該會倒影出人影才對,而現在,書房裏只有燭光。

徽音沒理會何然內侍的話,徑自走向了門口,何然內侍不得不跨步上前,擋住了徽音的去路。“王妃,先容小的先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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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音看了他一眼,正打算繞過他走進去,忽然聽見了書房裏茶盞摔落的聲響,而後窗紙上就映出了人影。

趁何然內侍慌亂的時候,徽音側身繞過他,快步走上去推開了書房的房門。

薛連衡沒想到她會突然闖進來,站在屋子中央沒了動作。他的書桌上攤着本看了一半的書,可茶盞卻被打落在屋子的另一端,薛連衡站在它們之間。

茶水是向着薛連衡的方向流去,徽音順着茶盞的方向,望向了屋子東邊的白牆,上頭挂着一副水墨的春游山林長挂畫,長到可以掩蓋很多東西。汲古閣中有密室,早已是他們心知肚明的秘密,薛連衡沒必要對徽音掩飾什麽。他們大概是在商議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不想被人打擾罷了。

重要的事情?想到這裏,徽音不僅冷笑了起來。他所謂重要的事情,不就是用別人的命,為他鋪就皇權之路嗎?

“徽音,怎麽了?”

徽音略帶嘲諷地回話道:“王爺忙什麽呢?”

“有一些事。”薛連衡似乎不願意說出來。

“王爺,徽音自認一直遵守盟約,不僅配合王爺演夫妻恩愛的戲碼,連我們西楚的大将軍如今都在王府為王爺所驅使,可現在,徽音越發覺得這個盟約似乎不太公平吧。王爺為什麽,總有那麽多的秘密要隐瞞呢?”

“是宋儀。”薛連衡解釋道,“我和他在商量一些吏部的事情,比較急。”

“是嗎?”徽音的唇角揚起一縷若有似無的譏笑,“五十位西楚商人的屍骨尚未分揀入殓,王爺就這麽着急地要布下一個局了嗎!”

薛連衡立刻接道:“西境的事不是我做的!”

徽音厲聲反問:“王爺還要告訴我是顧延明做的嗎?他是傻子嗎?要設這樣一個必敗的局來誣陷你?”

兩個人正在對峙,忽然聽到外面一聲驚呼:“太子爺!”緊接着就是腳步聲和逼近房門的身影。

“太子爺您怎麽突然過來了,诶,您慢些,等等等等,容小的先和王爺通報一聲啊。”

“三弟。”太子在汲古閣外高喊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內侍何然急切的言語:“太子爺,您且等一等,先讓小的通報一聲吧。”

“讓開,本王有緊要的事情要和三弟講。”

薛連衡幾乎是有些驚慌地看向徽音,他無法确定,面前這個女人究竟會幫他,還是會趁機毀了他。薛連衡看着她的眼睛,用那樣深情到讓人沉溺的神情。

可徽音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望向了即将觸到門框的身影。

就在薛連衡幾近絕望的時刻,徽音用慵懶而妩媚的聲音喚了一句“連衡……”。聲音不響,卻恰到好處地讓門外的人能夠聽到。

太子似乎沒想到清河王妃也在裏面,他身影一晃,像是退後了一步,立刻換了語氣,略帶歉意地道:“原來是弟妹在,實在叨唠。”

“還請太子爺等一等,容臣妾整理一番儀容,才好面見太子爺。”徽音悠悠地說着,走到了那副春游山林圖前,伸出了手。

“徽音。”薛連衡壓着聲音喊了一聲。

“竹子貴在正直,歪了就不好看了。”徽音輕聲說着,擺正了挂畫,完完全全地擋住密室的開關。然後她解開了自己腰間束着的雪色長綢,再重新系上,随手打了一個粗劣的結,再将身上的淺水綠羅裙使勁揉了幾下,弄出淩亂不堪的感覺。

薛連衡看了徽音一眼,迅速把地上的碎瓷片踢亂,讓水漬從一條細線變成了淩亂的塊狀。

看徽音點了點頭,薛連衡走過去,打開了門。

“皇兄什麽事啊?”薛連衡的語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惱怒和不悅,還透着一股懶散的意味。

“本王……”太子擡腿進門,又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站在門口的位置,就不再往前走了。不過他一進門,倒是毫不放過機會,立刻就把薛連衡的書房掃視了一遍,可是銀杏木屏風阻礙了他大部分的視線,目之所及,太子并沒有發現他想要的痕跡。

太子不願放過這個進入薛連衡書房的機會,“宮裏出了事,我們進去說。”

“可是……”

薛連衡剛一開口,太子的目光正好就落在了懶洋洋地坐在榻邊的徽音身上,他馬上收回了目光。

“這個……”太子猶豫地道,“本王有事要單獨和你說。”

“皇兄!”薛連衡像是極惱,就像個小孩子似的發起脾氣來,“有什麽事你就說嘛,徽音又不是外人。你這半夜三更地突然跑到我屋裏不說,現在又讓我把人也趕出去,這不是逼着我明兒去外頭跪搓衣板嘛。”

太子順着薛連衡的目光看向徽音,見她把手擱在軟榻的扶手上,富态十足地半靠着身子。徽音沒有說話,臉上卻寫滿了對太子的不滿。

到底還是一國公主,就算生氣也盡是嬌寵的姿态。那樣天地唯我獨尊的傲氣,只一眼,便讓人覺得自己冒昧。

“本王深夜來訪,實在冒昧,但事出緊急,還請王妃……”太子對徽音說着,她卻沒有回應。

薛連衡嘆了一口氣,“明天我讓他們給你買西街的糖炒栗子好不?”

徽音不悅地道:“一包栗子就想把我趕出去?這大冷天的,我要是被風吹着了,那可怎麽辦?”

“這……”薛連衡為難地看向了太子,“皇兄,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行吧。”太子說着又往裏走了幾步,一邊偷偷打量着書房的布置,“你看,現在吏部出了這麽大的變動,父皇把一切都交給宋儀那個小子打理,你說他就三十多歲一年輕人,那理的清吏部那檔子事啊?”

“這怎麽了?”薛連衡故作不解,“人是父皇選的,父皇願意重用年輕人,我們應該支持才對嘛。”

“對啊,本王就是這個意思。宋大人那麽年輕,難免有些事情思慮的不周全,父皇沒時間提點他,我們作為臣子的,應該為父皇分憂,适當的也要幫宋大人分擔一些嘛。”

“哦?皇兄是說吏部侍郎的人選嗎?”

“是啊。三弟心中可有候選?若是有的話,我們可以和宋大人一同商議一番。”

“我哪有什麽人選,”薛連衡道,“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前些年一直在外頭,這兩年才剛剛回到帝京,最近又忙着安排新春宮宴的事情,真是忙啊。”他說着看了徽音一眼,“這不,王妃都跑書房來興師問罪了。”

“哎呀,三弟真是辛苦。”

挑選吏部侍郎這麽好的事情,薛連衡居然拒絕了,太子剛剛在疑心。薛連衡卻忽然道:“不過皇兄說的也對,宋大人剛剛上任,事務繁忙,我們确實應該幫他一把。既然如此,那我抽空拟幾個人選,過幾日,我們一同去找宋尚書商議吧。”

“如此,自然是甚好。”

太子又說了幾句閑話,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汲古閣。

檀木大門重新合上,閣中又恢複了靜谧,屋裏的紅燭燃着燭心,發出噼啪的聲響。徽音剛剛打算起身,薛連衡卻快步走了過來,站在軟榻前頭,俯下身來。

“做什麽?”徽音蹙着眉,礙于太子可能還在門口,她只得壓低聲音。

薛連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湊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黛色的眉,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的睫毛,西楚特有的高聳的鼻梁,以及那嬌豔欲滴的唇。毫無防備地,薛連衡俯身吻了下去,徽音伸手推拒,薛連衡卻像陷入了深深的夢魇一般,在她耳邊呢喃:“徽音,我真的很想你。就算每天都可以見到你,我還是很想你。每次出門的時候,我都要想,我是往小廚房走還是往後花園走,更容易見到你呢?”

“連衡……”

“我也不想這麽忙的,可是怎麽辦呢,父皇交待的事情,我也不能推辭是不是?我每天在宮裏,看着他們忙進忙出的,就開始想你。你大概會在樓上自己奏一曲《碧月流華》吧,還是你如今更喜歡我們大越的《春江花月夜》了?可不管是哪一首,我都聽不到。”

這時候,外面忽然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太子真正的離開了。

“明日,再為我奏一曲《碧月流華》好不好?”薛連衡問。

在他低頭的瞬間,徽音忽然瞥見了薛連衡的腰帶上,鑲着一顆梅紅色的碧玺石,棱角的形狀,和她鳳首箜篌上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哎……女主真是……

今天又是吻戲啊……

每一次都不一樣啊……

每一次感情都在升華啊……

看我多用心……

快誇我……

花光了我所有智商的不是權鬥戲……而是吻戲……

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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