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節東宮案

大越初年,世宗皇帝把帝京所在的雍州改為京兆府,設京兆府衙管理帝京地區的治安事宜,京兆府的長官稱為京兆尹。

京兆尹這個職位,是個三品官,比一般的地方官好當,卻又比一般的京官難當。

好就好在天子腳下,肯定是舉國最安寧的地方,內有禁軍把守,外有城防軍護衛,出不了什麽岔子,而且容易得見天顏,升官的機會多。

可壞就壞在,帝京是王公貴族環繞的地方,一旦出個什麽案子,必然會牽扯到某位王爺、某位朝廷大員,京兆尹不敢重判得罪人,又怕上頭追責,事情着實不好辦。

不過這個京兆尹運氣不錯,已經安安穩穩地幹了好些年了,眼看着明年就有機會升遷。可不幸的是,幾個時辰之前,平靜了數年的京兆府門外,有人擊鼓鳴冤,說自己的兒子被人打死了。

京兆尹想,好吧,來活了,破案吧。

結果對方直接就說,已經知道兇手了,求請青天大老爺為他做主。

京兆府想,好啊,還省事了,那兇手是誰啊?

他說,是東宮的管事太監,王德海,王公公。随即還羅列了一大串證據,認證物證具在,根本無法辯駁,就差抓人了。

這下子,京兆尹慌了,讓他去東宮抓人,抓的還是太子面前的大紅人王德海,他哪有這個膽子。京兆尹沒辦法,只得把原告安撫了一通,趕緊去東宮找太子商議。

,可不巧的是,太子剛好不在東宮,這原告又是擊鼓鳴冤,又是哭喊吵鬧,沒幾個時辰,這事就傳遍了半個帝京城,京兆尹不好再拖延,只得進宮求見永安帝。可侍衛卻說永安帝在召見清河郡王,打發他回去。他好說歹說,終于,禦前尚儀進殿的時候路過他這,問了一句,好心替他禀報一聲,他這才得以面聖。

一進宣政殿,就見永安帝面色陰沉,京兆尹不敢多猜,只得硬着頭皮把事情禀報了。王德海是東宮內侍,如果犯了事,照理是歸內侍局管。可這次的原告又是宮外人,處于京兆府的管轄範圍,但他們京兆府不好直接進東宮抓人,難為之下,還得請皇上聖裁。

永安帝聽了事情的原委,勃然大怒,又問這個王德海平日裏的作為。,聖駕在前,京兆尹他哪裏還敢隐瞞,反正他不說永安帝也有辦法知道,又想着太子這次是難逃一劫了,京兆尹就把王德海平日裏仗勢欺人的事挑了幾件大的,一一說了。

未想永安帝不知怎麽的,許是被氣到了,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清河郡王一邊忙着照料,一邊讓他趕緊離開。

京兆尹就這麽被打發了出去,回到京兆府,坐立不安地等着永安帝的旨意。

徽音和薛連衡回到清河王府的時候,王德海殺人的事已經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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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原是一個農戶,因為太子良媛特別喜歡他們家種的草莓,就因此為東宮專供草莓。原以為這是個好差事,可皇宮采買的價格都有定數,只是市價,并不高,但東宮派來的采買卻問他要“孝敬”。

農戶當時覺得能和宮裏人能攀上交情也不錯,就從利潤裏勻了一部分給他。,可後來,王德海知道了這事。他是東宮的管事太監,東宮裏什麽事能少了他一份?從此,農戶的“孝敬”又多了一份,做這東宮的生意已經是分文不賺了。這樣,他也認了。

可這年的氣候不好,草莓收成特別差,采來的草莓裏,最好的肯定是要供給東宮的,那剩下來的就不好賣了。農戶這年沒了收入,日子過不下去,就去求王德海說今年能不能免了“孝敬”。,王德海自然不肯,還打算要給他點顏色看看,挑剔他的草莓成色不好、太小,說着竟然擡手把一大盒框新鮮的草莓給掀了,落在地上都爛成了泥,。

這下子,農戶不僅沒求到情,連本來準備好的草莓也被毀了,他又拿不出另一盒更好的草莓了,只得再求着王德海。

王德海不搭理他,他也沒了活路,幹脆就每天望往東宮跑,瞧見王德海就上去哀求,王德海煩不勝煩,就讓人動手打他。沒想到這農戶沒了生計,心裏郁結,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

事後,王德海給農戶家賠了一大筆錢,本以為事情能這樣過去,。可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沒要錢,拼着一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也要來擊鼓鳴這個冤。

帝京城中,世風日下到這個程度,永安帝能不氣得吐血嗎?

“這事又是你安排的吧?”聽何然說完事情,徽音問薛連衡道。

“不是我。”薛連衡悶悶地說。剛剛被永安帝訓了一頓,雖然太子這麽“着急”地跳出來替他分擔永安帝的怒氣,薛連衡還是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怎麽會不是你?行了,別騙我了。”徽音不以為然地道,“雖然顧延明三番兩次在皇上面前失了面子,可那到底只是顧延明。,太子在一邊高高挂起,一點都沒受影響。就算你真的斷了他顧延明這只羽翼,太子他到底還是坐在儲君之位上不可動搖。所以,你一定會對東宮太子動手的,不是嗎?”

薛連衡道:“我是這樣想的,而且,我也讓朝風替我注意太子的動向了,确實發現了好幾個他行為不檢點的地方。不過,那都是小事,既然不足以動搖他的儲君之位,我也沒有必要特意把他們揭出來,平白惹他防備、惹父皇不滿我們兄弟相争。”

徽音道:“可這才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那個王德海算是什麽東西,他不過是一個太監,敢這麽光明正大地收受‘孝敬’,教唆殺人,還不是仗着太子的權勢?王德海是賤命一條,這事鬧到最後還不是因為太子管教不嚴,。到時候東宮的內侍肯定要重新清查一遍、更換一輪,那時候,王爺只要稍微使些手段,太子不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嗎?”

“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不過後頭會怎麽發展還不清楚。”薛連衡道,“真要這樣大動東宮,等于是向世人宣告儲位不穩,父皇不一定會這麽做。”

“所以這更是一個試探皇上的機會,不是嗎?”徽音道,“再說了,王德海橫行霸道這麽久,一直都沒出過事,怎麽這次這幾個婦孺就有膽量去京兆府擊鼓鳴冤?照理來說,出了這種事,她們應該先找太子讨個公道才是,怎麽會越過太子找上京兆尹?這事要說沒人去鼓動她們,我可不信。”

“不過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安排的。那個王德海向來在帝京橫行霸道,聲名遠揚,手底下出了人命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又不是你做的?西境命案你說不是你做的,如今又不是。”徽音的語氣瞬間冷了起來,想起西境命案她就沒由來地覺得難受,“王爺是要說是天意讓顧延明和太子節節敗退,讓王爺回回得意嗎?”

“裴言其離開帝京的時候,我是授意過他可以方便行事。”薛連衡的語氣很是疲憊,“當時事出突然,他沒來得及告訴我。自從袁參事揚言要親手殺了那隊商人起,裴言其就留意起這件事,因為是西楚的商客,事關兩國,所以他格外關心,特意去關照他們要小心袁參事,還派人留在了客棧裏。”

薛連衡緩了緩,又接着道:“後來,袁參事真的過來動手了,商客沒有防備,那天喝了加過藥的酒,紛紛醉倒了。裴言其的人就禀報了這件事,他不知袁參事要怎麽動手,就先把商客們偷偷擡了出去,拿了幾個木樁子放在被子裏,裝作是有人睡着了的樣子。至于其他人,裴言其把事情跟他們說了,也是為了預防萬一,他們當晚都離開了客棧。沒過多久,袁參事就帶人來放火燒客棧了。”

看了看徽音有些驚訝的表情,薛連衡接着道:“裴言其裝作不知,回到府衙,等事發之後他便立刻過去封鎖現場,因為周圍過去救火的人都看到了,裏面的人一個也沒有跑出來,他就順理成章地宣告五十個人盡數死亡,并把此事上報了朝廷。”

徽音吃驚地看着他,問:“你是說,那五十個人,一個都沒有死?”

“對。等第一道折子到了紫宸殿之後,裴言其他才傳信給我。”薛連衡道,“這事牽扯太大,破綻很多,沒想到他膽子那麽大。我一直怕父皇細查,還好他顧忌兩國關系,不想把事情宣揚開來,沒有派人去西境調查。”

薛連衡舒了口氣,道:“袁參事大概到死都沒想明白,其他人為什麽沒有逃出來。”

徽音聽了,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問:“那他們的人呢?”

“都有人要殺他們了,他們自然不敢再留在大越。裴言其讓他們回西楚去了,幾年之內都不要出現在大越。”薛連衡看着徽音,她緊緊地蹙着眉,在思索這件事的真僞,“你若不信,我可以讓他們寫信給你。”

只是,此事風險太大。徽音想,萬一被別人知道這五十個人沒死,當初被冤枉的人是顧延明的人,那陷害他的人必然就是薛連衡無疑了。

也或許,薛連衡就在等她這句話。她若是說太麻煩,算了,這事就掀過去了,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

于是,徽音沒有說話,可薛連衡也沒有說出那個“可是”。

薛連衡只是道:“不然,你可以讓修羅衛去查。就算是隐姓埋名,修羅衛也不難發現他們的蹤跡吧。”

聽到這句話,徽音突然停止了猜忌。當時她已經讓朝風去查過裴言其的事,真相到底如何,朝風應該一清二楚,可他能夠告訴自己的,永遠只能是對薛連衡不利的消息。

“不必了。”徽音道,她揚起頭朝薛連衡笑了笑,“我信你。”

她對朝風說過,她信薛連衡。

奪嫡之路兇險萬分,如果兩個人連彼此信任都做不到,還談何大計?

更何況,若真相就是如此,那就是裴言其救了他們一命。作為西楚的公主,她應該謝謝薛連衡。

可是,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懷疑,選擇了無盡的指責與冷嘲熱諷。

她對薛連衡,就真的那麽恨嗎?還是說,那是因為被背叛之後的惱怒?因為對他動了情,所以無法接受他的背叛?

你真的對他動了情嗎?徽音問自己。

可是她得不出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天氣我真是不懂……

昨天那麽大風大雨……

今天又是大晴天……

昨天在電影快被凍傻了……

不過驚天魔盜團是真好看呀……

沉迷在男主的魔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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