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四節危機
薛連衡離開紫宸殿的時候,天上落起了蒙蒙的細雨,內侍替他撐着傘,一路送他到了宮門口,上了轎子。可到了王府之後,何然撐着傘上前替他拉開轎簾,薛連衡卻一把打落了他手中的傘,冒着雨走進了王府。
“王爺,王爺……”
聽到外頭何然的叫聲,徽音推開門想看看是怎麽了,正好就撞上薛連衡走了進來。他身上濕淋淋的覆蓋着一層水汽,沒有淋透,卻渾身都透着股寒氣。
“這是怎麽了,”徽音伸手拿帕子想替他擦雨水,“春寒最厲害了,可別着了風寒。”
薛連衡卻一把握住了徽音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你見過朝風了?”他冷冷地問。
也許是在西楚待的久了,徽音總覺得自己身上冷,無論什麽季節手腳都是冰冷冰涼的,可薛連衡卻截然不同,即使是在隆冬,他的手心依舊是暖融融的,可現在徽音卻覺得面前這個人身上透着冷冰冰的寒氣,讓她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是……”徽音不知這事怎麽這麽快就傳到了他耳朵裏,“早上他過來找我……”
“他出來找你了?”薛連衡緊蹙着眉,又問,“他出府了?”
“是。”
“他知不知道外頭多少雙眼睛盯着!他要做什麽非得自己出府!”
“昨日我們不是沒回府嗎,許是不放心吧。”
“他倒真對你關愛的緊呢!”
徽音瞧他生氣,有些不明所以,她從小就沒受過什麽氣,聽薛連衡這麽冷嘲熱諷的,立刻回敬道:“你這是怎麽了,平白無故地又鬧哪出呢?朝風不也是擔心我嗎?人家千裏迢迢從西楚趕過來幫你,你能不能別整天疑神疑鬼的。”
“我疑神疑鬼?你倒還幫他說起話來了,”薛連衡怒道,“說到底,朝風才是你的青梅竹馬是不是?你們在一起快十年的情分,到底是深厚的很。”
入了春,屋子裏已經撤了地龍,這會下着雨,已經是沁得整個房子都有着涼意。薛連衡站在徽音面前,緊緊地盯着她,身上的寒氣泛着絲絲的涼意。忽然,他臉上的雨水落了一滴到徽音的脖頸上,順着鎖骨落了下去,徽音不敢動,她站在那裏都能感覺到薛連衡急促的呼吸,他不知哪裏來這麽大的怒氣,是在宮裏受了氣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與朝風的情分若是淺薄,他又怎麽會到帝京來?你明知道……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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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音微微側過頭去,視線剛好落在了薛連衡的唇上,他咬着唇,唇色慘白。徽音這才發現薛連衡整個臉色都十分蒼白,充滿了倦意。雨水順着他的臉頰落下來,更顯得狼狽。
“我知道什麽?我不知道。”薛連衡的手還緊緊地抓着徽音的手腕,“賀蘭徽音,你心裏的人到底是誰?”
徽音沒有理會他,而是掙了一下,“你給我松開。”
“你看,你就是不敢說。”薛連衡冷冷地道,“不管我在什麽時候認識你,這些年陪着你的人到底還是他,終究還是我毀了你們的姻緣。”
“你整日糾結着這些往事有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你的心意罷了。”薛連衡放開她的手,俯下身來,他帶着寒氣的臉湊過來,在徽音的臉上吻了一下,然後靠到了她的耳邊,“那也好,過幾天我如果出了什麽事,你就趕緊回西楚去。”
“瞎說什麽呢,不是剛剛還說好不說這些事的嗎?”徽音有些不安,可這個角度又看不清薛連衡的表情,她想換個位置,身體卻在被薛連衡緊緊地抱着。
他的手摩挲着徽音的頭發和臉頰,手勁如情緒一般有些失控。他手上的雨水落到了徽音的臉上,薛連衡低下頭來,帶着清冷氣息的唇貼了上來。他的唇因為春日的幹燥,碰上去有些許的刺痛。薛連衡輕輕地把她臉上的水滴吻掉,他的聲音帶着一些嘆息,“沒關系的,你是西楚唯一的公主,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到底出什麽事了?”徽音低聲問道,她的聲音低低的,有些不安,又有些安慰的意味在裏面。
薛連衡放開了她,他低着頭靠在徽音的肩上,輕輕道:“朝風昨兒被父皇的人看到了。”
“什麽?!”她想到過朝風被暴露的後果,可她沒有想到是被永安帝的人,而且他知道之後直接就召了薛連衡進宮詢問,毫無任何的試探。
“皇上知道多少了……”
“我不知道。”
“你怎麽說的?”
“我說朝風是送可汗的國書過來的,因為進宮之後,直到離開前都會被禮部的人跟随,不太方便,他想私下看看你過得如何,也好和可汗交待,所以提前來了帝京,在王府住幾日。”
“倒是圓過去了,”徽音思索着道,“可是我們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多少,他是昨夜第一次看到朝風,還是早就從守城的官兵處發現了什麽玄機。”
“退一萬步說,”薛連衡道,“就算父皇是昨夜第一次知道,他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了,這樣的理由,他真的能相信嗎?他能不知道朝風究竟為什麽在帝京嗎?”
徽音看着薛連衡,沒有說話。
已經不僅僅是奪嫡了,一個意圖逼宮謀反的皇子該是什麽下場,史書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沒關系的。”徽音還是堅定地說,可是她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起來,她放緩了語調,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緊張,“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會做什麽樣的選擇。他也知道了顧家在中書省安插人生,甚至藏起了奏折,可他什麽都沒有說,不是嗎?”
薛連衡道:“那畢竟都是大越自己的事,可朝風是西楚人,還是西楚的大将軍!父皇完全有理由懷疑我私通鄰國,妄圖謀國。”
“太子無德,你繼承帝位本就是天命所歸,怎麽能叫‘妄圖謀國’。”徽音道,“再說了,我是你的妻,我喊朝風哥哥,他就是你的小舅子,總比太子跟那個中書省的官員親近吧。”
薛連衡看着她這麽苦心孤詣地安慰自己,忍不住笑了一聲,“你跟父皇說去。”
“說就說,我可不帶怕的。”
春衫薄,在剛才的拉扯間,薛連衡領口的扣子被扯開了一顆,露出了鎖骨下面的胸膛。說話間,徽音的視線忽然落到了上面。
她擡起手碰了碰,薛連衡卻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長疹子了?”
“沒什麽,春天嘛,路上花花粉粉的多,染上了身上就不舒服。”薛連衡說着扣好了扣子。
“你可別想混過去啊,我以前怎麽沒見你不喜歡花粉,到底是怎麽了?”
“真沒什麽。”
“真的嗎?”徽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何然!”
在外頭候着的何然推開門道:“王妃有什麽吩咐?”
“我說你們是怎麽伺候的,”徽音故作惱怒地道,“知道王爺不喜歡花粉,還種着滿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想什麽呢?”
“啊?”何然簡直是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又不知道該怎麽答話,只得支支吾吾地應着,“那個……”
徽音道:“去請太醫來看看要不要緊。”
薛連衡立刻道:“不必了。”
“怎麽不用,剛才還淋了雨,你能不能愛惜一點自己的身子。”
薛連衡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因為剛才因為朝風的事情沖她發了一通火,知道是自己太沖動了,這會子徽音說什麽,他反倒是不好意思反駁了。
看着他們鬥嘴,何然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幹脆開口道:“王妃,其實……”
“你給我出去!”薛連衡立即開口打斷了他。
“不許出去!”
何然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最後還是退了一步走到門口,徽音正要發怒,就聽他說:“其實,王爺一吃栗子身上就會長疹子。”
“什麽?”徽音有些驚訝看了一眼薛連衡,又問,“你們既然知道,府裏為什麽沒有忌諱?”
“陳昭儀交待過府裏從不讓進栗子,連板栗燒雞都沒做過。可王爺說您愛吃栗子,您進府之前王爺就交待了不許提這件事。若您要吃,就讓進。”
可她不僅每天讓他們拿黑糖炒栗子給自己吃,還三天兩頭做了栗子糕去送給薛連衡。他卻從來沒有拒絕過。
“你傻呀。”徽音看着薛連衡,氣急敗壞地說。
薛連衡側過頭去沒有說話。
何然又接着道:“去年一入秋,王爺說王妃愛吃栗子,特意問皇後去求了個恩典,讓內務府把這年最好的栗子挑出來送到王府。王妃,王爺對您是真心的好。皇上在紫宸殿發那麽大的脾氣,王爺還想着先替您周旋,我們王爺也容易,您就體諒體諒他,別和他置氣了。”
“行了吧你,”薛連衡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何然,“連王妃你都敢支使起來了,像什麽樣子,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何然聽了偷偷笑了笑,把門合上悄悄出去了。
徽音看着薛連衡,還記得他來西楚求親的時候,明明是“求”,他卻那麽自信、那麽驕傲,薛連衡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可自從認識了她,為了她,他被永安帝訓斥了多少回,沒想到為了她,他竟然還會去求顧皇後。這樣細微的小事,他都親自過問,親自去安排。
“我不會走的,”徽音擡起手,拂過薛連衡的領間,在往下,是一道留了疤痕的傷口,這是他們新婚之夜的時候她親手刺的,“就算敗了,我也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走哪都不忘談情說愛~~~
哎呀~~感覺寫什麽劇情都是為了讓他們談戀愛玩兒~
我對主角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