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馬克道,“也許是她自己走出去的。畢竟她不是犯人,也不是軍人,出入完全自由啊。”
尼爾斯搖頭,“不是。她不是自願出去的。”
見他說得斬釘截鐵,馬克好奇,“你怎麽知道?”
“這裏附近一片荒地,她沒車沒驢,出去做什麽?”
馬克跟着他的思路轉,“所以說,她是被人劫持出去的。”
他還是搖頭,“她在基地受到軍隊的保護,如果生命受到威脅,為什麽不去找人幫忙,而要向外面走。”
馬克想不明白,“對啊,為什麽?”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基地裏的威脅,比外面更大,她不得不出去。”
馬克叫了起來,“怎麽可能?”
尼爾斯看向他,“怎麽不可能。”
馬克反駁,“我們這裏有五百多名戰士,戰鬥力超凡……”
尼爾斯打斷他,“如果有人威脅她,不出去的話,炸彈就會在她面前爆炸。”
這是一種可能,馬克無法反駁,只好閉了嘴。
但尼爾斯随即又陷入了困惑,喃喃自語,“問題是,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看出來什麽?”馬克一臉黑線,抓了抓頭發,感覺自己快抓狂了,完全跟不上頭兒的思路啊!
尼爾斯沒理他,再度走到那些油漆桶前,蹲下身體仔細看了看,一共四種顏色,其中一個油桶的底部混合着一絲雜色。顏色很淡,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腦中靈光一閃,他恍然,“顏色深淺不一樣,大家都沒看出來,但是樊希看出來了,這些人不敢在軍營裏動手,所以用炸彈威脅她,讓她自己走出去。”
馬克抓了抓頭發,對于頭兒說的一切,都表示迷茫。
尼爾斯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褲袋裏,自問,“八個油漆桶,只剩下六個,還有兩個不見蹤影。這是為什麽?”
以為他在問自己,馬克接嘴,“被帶走了呗。”
“為什麽只帶走兩個?”
本來不覺得什麽,被他這麽一提,馬克也覺得奇怪,追問,“對啊,為什麽?”
“因為油漆裏混了炸彈。”
馬克心髒劇烈一跳,叫道,“不是吧!”
尼爾斯将心中的思緒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地上有油漆落下時形成的圓點,圓點直徑在,地球上的重力加速為9.81m/s^2,根據牛頓第一定理計算,是在0.67米的高度,以3m/s的速度向下墜落。這樣的話,物體的重量必須在2.8公斤左右,但是,一把油漆刷的重量,怎麽也不會超過1公斤。”
他說得太快,以至于馬克除了一堆數據,其他什麽都沒聽懂,目瞪口呆地望他半天,最後吐出一句,“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找人,拆彈。”
見他向外走去,馬克忙不疊地大步跟了上去,道,“如果真像你推斷的那樣,那她豈不是兇多吉少?”
尼爾斯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你帶人去找她。別看地上的車轍,往相反的方向,注意地上的痕跡,尤其是油漆。”
“那你呢?”
“我必須留在軍隊裏,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們把炸彈藏在了哪裏。”
馬克問,“哪裏?”
“要造成最大規模的損失,他們一定會将炸彈安裝在武器庫和加油站。”
事關重大,他們不知道炸彈定在什麽時間爆炸,慢了一拍,後果可能就不堪設想,所以分秒必争。馬克不敢多說,領命後走了。
尼爾斯站着,看了一眼馬克的背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一個小時後,炸彈拆除,兩個小時後,馬克抱着一身是血樊希回來了。
直沖急診室,一路大吼大叫,軍醫以為又是哪隊巡邏兵遇上了偷襲,一窩蜂地搶了出來。
樊希的樣子,确實很可怕,衣服上血跡斑斑,臉上卻血色全無。幾個軍醫二話不說,立即将她放在病床上,推入手術室。
馬克在外面候着,有些坐立不安,等了半個小時,手術室燈滅了。軍醫走出來,他忙大步搶上去,問,“怎麽樣?”
軍醫道,“她受創面積不小,但所幸,都只是皮外傷,所以沒有大礙。”
馬克欲言又止,有些話他問不合适,可不問,又無法平靜。掙紮了一番,還是問,“她有沒有,有沒有被人……”
軍醫一聽就懂,搖頭,“沒有性侵。所有的,只是皮外傷。”
聽了這句,馬克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走進病房,樊希醒着,身上換了一套病人服,身上的傷口都處理過了。她臉色蒼白,精神卻不錯,見他一臉擔憂,忍不住揶揄道,“早說了,那不是我的血。”
馬克難為情地笑了笑,道,“當時吓了我一跳,還以為你……”
“快挂了?”見他點頭,她抿起嘴,微微一笑,“禍害遺千年,上帝和路西法還沒商量好,到底誰來接收我。”
“……”
馬克真是佩服她的心理素質,受到襲擊都傷成這樣了,照樣談笑風生。
說實在的,剛才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髒差點停止跳動,見她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還以為她兇多吉少。一個女人徒手對付六個男人,光是這份勇氣,就讓他肅然起敬。
聽他贊揚自己,樊希淺笑,“人的潛力只開發了10%,而他們挖掘出了我的另90%,我還得感謝他們,讓我知道原來自己這麽牛逼。”
在死亡面前,求生的欲望可以讓人的鬥志激發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這件事後,馬克對她刮目相看,“不怕你笑話,以前覺得你空有外表,配不上頭兒。”
“現在呢?”
“除了他,沒人能配得上你。”
她笑了起來,啧啧地贊賞,“好眼光。”
調侃了幾句,見她有些疲倦,馬克不敢再打擾她靜養,客套了幾句,拉上房門出去了。
在走廊上,一擡頭,瞧見尼爾斯正從另一頭走來,忙迎上去道,“她醒着,情況還好。你是不是要進去看看她?”
尼爾斯點頭,向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她有沒有說什麽?”
馬克想了想,道,“我找到她的那會兒,她就問了一句,‘是不是尼爾斯讓你來找我的’。”
他的心一抖,但随即掩飾了過去,揮手道,“你辛苦了。”
尼爾斯在病房門口站了一會兒,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這才伸出手去敲門。沉重的敲門聲,一下接着一下,裏面沒有回答,于是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病房裏漂浮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卻沒有說話。
樊希睜大了眼睛在看窗外,聽到動靜,也沒回頭。她的臉色很平靜,似乎知道來的是誰。
就在尼爾斯考慮該怎麽打破沉默的時候,她的聲音傳了過來,清清涼涼的,在那裏道,“你終于來了。”
她不睡,就是在等他。
他嗯了聲。
“炸彈拆除了?”
“你怎麽知道?”這句話說出來,自己也覺得好笑,這不是廢話?
她轉過頭,望向他,黑色的眼珠子幽深,好似無底的懸崖,他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她。
“這還用說麽。你沒來找我,一定是去拆炸彈去了。”她勾起嘴角,笑笑,“不過,這也正常,這裏幾百條性命,而我才一個人。犧牲我一個,能夠換回這麽多條人命,也值了。配得上你胸口這塊榮譽勳章。”
聽她在那裏冷嘲熱諷,不知道為何,他的心竟然一堵,有些作痛。
樊希瞥了他一眼,決定繼續讓他不好過,便道,“我們約定在一點見面,可是到了五點,你才發現不對。要麽,你不信我;要麽,你根本沒把我當回事。不然,你在三個小時前,就會采取行動,但,你等了這麽久。”
他找不出話反駁,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不想和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便主動詢問道,“傷在哪裏?”
“除了臉上,哪裏都傷了。”她笑了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咬牙切齒,“我的臉,是我的命。”
他皺了皺眉頭,道,“馬克說,你一個人和六個男人打,三個逃了,一個癱了,還有兩人……”
聞言,她的眼光有些淩厲,“別和我說法律軍規,在生死面前,全都是狗屁。如果有槍,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
尼爾斯聽了,心口一緊,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聲音,“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是敬佩你。”
她輕笑,“敬佩我什麽?勇敢求生?我只是不想死,在沒睡了你之前,我不舍得死。”
“……”聽到這一句,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多慮了,她的傷也許沒那麽嚴重。
“你好好養傷吧。”他轉身準備離開。
“尼爾斯。”她的聲音從後面追來,難得的軟糯。
他停住腳步,卻沒回頭。
“今天錯過的學習時間,我要補上。”
他聽了,不由好氣又好笑,都傷成這樣了,還在想這個。
“剛才在生死關頭的時候,我就在想一件事。”
明知不該接嘴,但神使鬼差般的,他還是問,“什麽事?”
“等我恢複了,一定要把你上了,免得将來後悔。”
尼爾斯以為自己聽了會生氣,卻沒有,沉默了一會兒,道,“先好起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