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

窗邊坐下,弗朗克狗皮膏藥似的跟了過來,腆着臉道,“你今天這麽大動幹戈,晚上一定腰酸腿麻,要不要我替你揉揉?”

樊希本來不想理他,但目光一轉,正好瞧見不遠處的尼爾斯,她立即改變注意了。似笑非笑地望着弗朗克,她随手推開盤子,啪的一聲,将腿擱在了桌子上,道,“好。現在就按。”

弗朗克只是開玩笑,想逗她一樂,沒想到她動真格的,不免有些尴尬,“現在人太多了點吧?”

她了然地一揚眉,“怕沒面子?”

弗朗克道,“大家都看着呢。影響不好。”

樊希懶得廢話,直接拉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白花花的大腿根部。

他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接受到n道目光向自己射來,要死了,他成了衆矢之的!

弗朗克就像被開水燙到一樣,急着想縮回手,但樊希卻沒放,她淡定自若地看着他笑,“你不是早就想上我了麽?給你機會,你縮什麽?”

正想為自己辯解,這時,尼爾斯放下咖啡杯,站了起來,腳步一轉,瞬間就在兩人面前。

他瞄了一眼樊希雪白.粉嫩的大長腿,道,“我們聊幾句。”

樊希哼了聲,“和誰說話呢?眼睛都不瞧一眼。”

尼爾斯沒辦法,只好将目光投向她,道,“樊希,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樊希放下腿,站了起來,臨走前,故意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對弗朗克道,“不是要按摩麽,晚上記得到我房間裏來。”

弗朗克頭皮發麻,暗叫倒黴,媽蛋啊,惹到了一個女魔頭。

一前一後,走到餐廳背面,這裏有個隔間,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見他沉默,她只好委屈一點,先打開話匣子,問,“想說什麽?”

尼爾斯剛洗過澡,換了一件襯衫,下面依然是條迷彩褲,用兩根背帶夾着。對于一個身材爆表的人來說,這樣搭配是利器,背帶完美地勾勒出背部的曲線。

他沉默了半晌,問,“你非要這樣,是麽?”

她一怔,随即笑道,“這樣是哪樣?”

尼爾斯看她的目光深如大海,好似無底的深淵,叫人看不透。他站在那裏,足足盯視了一分鐘,突然一步向前,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平時冷冰冰地對她愛搭不理,沒想到那熱情說來就來,還是這麽猛烈,樊希吓一跳,竟然有些無法招架。

誰知,她的身體剛掙紮了下,就被他無情的鎮壓。尼爾斯一把勾住她的腰,用下半身将她頂回去,緊緊地壓在牆上,唇齒間的糾纏更加的瘋狂。

他捏住她的頸子,不讓她動,帶着懲罰性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甚至是帶了力氣,風卷殘雲似的吮吸她的嘴,啃噬她的上下唇瓣。像是吃火藥了一般,好好一個吻,把她嘴巴都咬破了,口腔裏一股血腥味,掀起更深的欲望。

他的力氣是出奇的大,被他抵住,她居然無法反抗,當然樊希也不會反抗。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報以同樣熱烈的吻,舌頭滑入他的嘴裏,與他糾纏。不甘示弱,她從來就是這樣。

樊希身上還穿着剛才的運動裝,比內衣多不了多少布料,他的胸膛壓着她的乳峰,下身的堅.挺烙在她的雙腿間,仿佛隔着衣服都能将她貫穿。

她擡起眼看他,眼中卻是出人意料的一片清冷,尼爾斯,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載在我的手裏。

他的手鑽入她的褲底,意圖很明确,他要她,刻不容緩。

她不甘示弱,撕扯他的褲襟,手指觸碰到的地方一片滾燙,他早已為她蓄勢而發。她仰起下巴,半眯着眼睛,擡起腰肢迎向他,同時伸腿勾住他的,上下摩擦了幾下,相貼的肌膚仿佛有電流經過。她伸出舌頭,在他耳根處舔過,那妖嬈的眼神就像一條美女蛇,蠱惑人心。

尼爾斯被她撩撥得不行,摸到入口,濡濕的土壤,卻不泥濘,正好一沖到底。這時,樊希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力氣不大,可足以讓他痛。

握住她的俘虜,樊希漸漸地收攏手指,尼爾斯不由倒抽冷氣。

看見他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樊希嘴角一勾,笑了。她松了勁道,将東西塞回他的內褲裏,然後,拍了拍。

樊希媚眼如絲,似譏诮,又似挑逗,直直地看着他,靜靜地笑。什麽也沒說,可是他卻在她的臉上瞬間讀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在耍他,為的是要扳回那一局。

☆、34|9.12|家

第二天,紅十字寄到了一批捐贈物品,都是一些衣服、糧食、文具什麽的,發送給當地人。

德國人自己也有物資,正好一起。車子平穩前進,這條路樊希走過好幾遍,差不多都認識了。黃土坡的盡頭有一個分叉點,右邊通往康都,左邊通往法紮爾,而學校和診所建立在兩者之間。

車子停下後,立即有孩子圍了過來,追着車身,又是拍着車窗,又是笑鬧。樊希不禁皺了皺眉,想到了她的三千萬粉絲,在國內,只要她到的任何一個地方,就會引起哄亂。

那種衆星拱月的滋味……她有點懷念。

不過,在這裏,她依然是女王,只不過瞻仰的人不一樣而已。

見她發呆,馬克将雙肩包扔進她懷裏,“給你。”

她打開來一看,裏面都是巧克力餅幹糖果,“我不吃甜食。”

聞言,馬克哈哈地笑了起來,指了指外面的孩子,“誰給你吃的?我讓你們分給他們。”

和孩子打交道,不是樊希的專長,她寧願去搬磚。不過,她這身細皮嫩肉的,就算她想,兵哥哥們也不舍得,所以就留一些輕活給她。

馬克打開車門,前腳剛跨下去,後腳孩子們就将他給團團圍住,用普什圖語叫道,“禮物禮物禮物!”

馬克指了指車裏的樊希,于是,他們又将目标轉向她,滿臉期待。

樊希嘆了口氣,只好跟着下了車。

這些小孩真是貪得無厭,分到了甜食還不夠,使勁地拽着她的衣服不放,甚至還來搶她的包。

所以說,她讨厭小孩不是沒道理的,尤其是這些沒人教育的野孩子。可她偏就給自己找了這麽一份苦差事,也是自虐。

被他們纏着掙脫不開,又不能動手,于是她抓了一把糖向外扔出去。見狀,孩子們立即松開她,紛紛去搶糖。

尼爾斯下車後,不經意地向這邊掃了一眼,結果就看到這個讓他好氣又好笑的鏡頭。

樊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翹着腿,臉上沒什麽表情,時不時地撒一把糖果出去,孩子們追着糖果跑,卻離得她很遠。她冷眼旁觀着,這神情、這動作,讓人覺得她不是在發食物給人,而是在喂鴨子。

感受到注視,她緩緩地轉過頭來,兩人四目在空中相遇,猶如火星撞地球一般。

幽深的雙眸裏藏着另一個世界,一個讓他失控堕落的世界,但那個世界裏有她。

這一瞬間的目光交纏,喚起了腦海中的并不久遠的記憶,她柔軟的身體,她靈活的舌頭,她纖細的手指,還有那一片濕地……

那些畫面,讓他的喉嚨頓時一緊,某些東西險些噴發而出。

對視一眼,他率先移開視線,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将任務一一布置給下屬,尼爾斯低頭看地圖,圖上的路線其實早就掃入了大腦,所以他只是在裝模作樣而已。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是在樊希的身上,即便背對着她,他也知道她在看自己,而且一直都在。因為,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那是一種如芒在刺的感覺。自從認識了樊希,他便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存在感。

樊希将包裏最後一把糖果巧克力扔出去,完成任務後,雙腿一直,站了起來。

尼爾斯心口一跳,能感受到她向自己走來時,帶動的氣流。微微的輕風,淡淡的香味,深深的迷惑。

他以為她會和自己說些什麽,然而樊希腳步一轉,卻站在了馬克面前。

“你們接下來幹嘛?”

馬克道,“村裏有了新村長,得進村和他談判。”

她繼續套話,“為了學校診所的事?”

馬克心無城府,一方面他沒将樊希當外人,另一方面,他也沒覺得這是什麽機密,所以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不是,為了這裏的一大片罂粟地。”

“罂粟地?”她覺得有趣,問,“能帶我去看一眼麽?”

“行。”

“不行。”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行的是馬克,說不行的是尼爾斯。

樊希向尼爾斯投去一眼,冷冷的,帶着刺兒,“怎麽着?怕我把你們全滅了私吞這片地?”

馬克最見不得女人生氣,尤其是樊希這樣的大美女,忙道,“不是,不是,主要是這裏附近有沼澤。頭兒是怕我不認路。”

馬克給臺階,但偏偏樊希不領情,道,“不認路,你還當什麽特種兵?”

被她這麽一噎,馬克頓時無語,難怪弗朗克說她是女魔頭,果然一身魔性啊!

這硝煙本來就不是他掀起的,馬克扛不住,決定還是少管閑事為妙。同情地望了眼尼爾斯,毅然留他孤軍奮戰。

只剩下他們倆,樊希走到他身邊,拿起鋪在桌面上的地圖看了一眼,問,“昨晚,睡得好嗎?”

尼爾斯不動聲色,“好。”

“有沒有……”她轉過半張臉,輕佻的目光在他褲門處徘徊,即便她不說,他也知道她的意思。

“沒有。”

“你撒謊。”她舉高地圖,像是漫不經心地看着,可嘴裏說出的話,卻讓他心驚膽戰,“如果睡得很好,為什麽淩晨三點,會有椅子移動的聲音?還有,我聽到你……呻.吟了。”

他背脊一抽,一顆心無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她沒說錯,他确實……用他的右手,腦中想的卻是她,她的一颦一笑,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以為,這是他的秘密,沒想到早被她洞悉。

這個女人真可怕,将毒埋進他的身體還不夠,還要親眼看着他毒發。

“你到底想怎樣?”聲音中已經沒了往日的鎮靜。他想,樊希是第一個,把他逼進死角、讓他走投無路的人。

樊希笑道,“我怎樣,取決于你怎樣。”

尼爾斯看向她,聲音中帶着一絲愠怒,“是不是和你睡了,你就不再糾纏我?”

她放下地圖,眯起一雙貓眼,将上半身貼上他堅實的手臂,手指在他腹部靠下的地方來回摸了幾下,道,“那得看感覺。是索然無趣,還是……欲罷不能。”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樊希,不管你的過去有多不堪,你都不必這樣作踐自己。”

她一怔,随即站直了身體,掀了一下唇角,冷笑,“女人找男人做.愛,是作踐,那你打飛機自.慰又是什麽?”

見她語氣犀利地反擊,尼爾斯知道自己戳到了她不可觸碰的痛處,嘴巴一抿,一些話又吞了下去。

馬克幹完手頭上的活兒,想問尼爾斯接下來的安排,誰知,這兩人還在憋氣,氛圍壓抑得不行。他頓時後悔了,可人都過來了,只好硬着頭皮問,“頭兒,我們還去不去找村長?”

尼爾斯收起心情,進入到工作狀态,道,“去。第一第二小隊收隊,第三小隊,留在這裏駐守。”

樊希道,“我也去。”

“我們執行任務,你去做什麽?”

樊希笑,“我也執行任務。”

尼爾斯一聽,頭皮又麻了,道,“萬一有危險,誰來顧及你的安全?”

她不以為然,“村莊不是已經被你們清理過了麽?”

尼爾斯搖頭,“危險無處不在。”

樊希順嘴接了過去,“是啊,危險無處不在,所以呆在這裏也照樣會被襲擊。”

尼爾斯不想和她廢話,打開通話器,分組布置任務。

她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還以為她放棄了,誰知,十分鐘後,mazar-sharif婦女聯盟的人過來了,身後跟着樊希。

“少校先生,聽說您要去找村長。”說話的是卡汗。

尼爾斯點頭。

“請帶上我吧。我正想去說服村長,讓村裏的女孩子來上課,但我一個人人微言輕,他們比較顧忌駐軍,所以你們在的時候,會好說話一些。而且,我也能替你們當翻譯。”

尼爾斯無法說不。

樊希看着他,嘴角向上勾了勾,帶着一絲挑釁。

尼爾斯沒看她,徑自坐上車頭副駕駛,扔給她一個冷冷的的後腦勺。

馬克爬上車,貼着樊希坐,壓低聲音,道,“真有你的,他決定的事,我們一般沒法改變。”

樊希淡定地轉頭望向窗外,不鹹不淡地道,“那是因為你們無能。”

馬克笑容一僵,心塞得不行,拼命在心裏吐槽自己,丫的讓你嘴賤,沒事找堵。

車子開到小鎮,因為沒有路,大家必須下車徒步前進。

兩支小分隊,一共八人,都是全副武裝。他們手中捧着沖.鋒.槍,三個在前面開道,三個在後面壓陣,馬克和另外一個分別占據兩側做掩護,尼爾斯走在最當中。

樊希瞧着他的背影,暗忖,真牛逼,這麽多人給他一個當保镖,逼格值簡直爆棚。

法紮爾非常簡陋,唯一的一條路,還是德國來人給修的,其他地方都是黃沙地。半夜降了雨,泥土吸收了水分,變得泥濘不堪。

兩邊陸陸續續有婦女孩子走過,婦女見到陌生男人,都拉緊面紗低着頭,匆匆忙忙地一閃而過。倒是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跟在他們身後嘻嘻哈哈的笑聲不斷。

也有中年男子,每次遇到這樣的,幾個士兵就握緊武器,思想高度集中,随時進入戰鬥狀态。

村長家到了,所謂的家,也不過就是由黃土石岩砌造起來的石屋,外壁原始粗糙,比野蠻時期先進不了多少。

尼爾斯站定,這時,幾個小孩子從屋裏跑了出來,見到德國大兵就去抱大腿,還伸手掏他們的褲袋,嘴裏叫道,“糖,糖。”

尼爾斯是有備而來的,将零食分給他們,但馬克就沒那麽好的耐心,不耐煩地揮手,讓他們各滾各蛋。

見他們要進去,卡汗伸手攔了一下,道,“村長喜歡清靜,這麽多人進去不好,而且還是拿着武器的。”

馬克立即擡頭去看尼爾斯,就等他發話。

尼爾斯沉吟了下,安排道,“馬克跟我進去,其餘人守在外面,我們要是半小時不出來,立即采取行動。”

“是!”

卡汗對這裏比較熟悉,所以,由他帶路。

現任村長叫賈米爾,他的前任在德國人進駐的前一個晚上,被塔利班給打死了。

如果不是德軍清理了村莊,沒人敢勝任村長這個職位,因為來一個,恐怖分子就殺一個,他們不希望村莊的人和外國人建立關系網。

通道非常窄小,一路上還有男人坐着,他們的目光不停地在樊希身上掃動,似乎在奇怪,為什麽這個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抛頭露面。

馬克是改不掉犯賤的性子,見狀,便湊過頭來,道,“你小心點,別給這裏的男人搶了去當娘子。”

樊希一腳踹在牆壁上,牆壁立即癱了一小塊下來,揚起一堆塵土。

馬克摸摸鼻子,無趣地轉開臉,就連那幾個死盯着她的阿富汗男人,也不敢再這麽肆無忌憚地直視她。

但想想覺得馬克說得也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拉起頭巾将自己的臉包個嚴實。

通過幾個彎口,村長的家到了。

尼爾斯剛要踏進去,卡汗一伸手,又攔住了他們。

☆、35|9.12|

卡汗道,“你們要帶着機槍進去?”

馬克不耐煩了,“廢話。作為一個戰士,當然得槍不離身。”

卡汗為難,“這樣不太好吧。不尊重。”

馬克剛想說尊重個幾巴,就聽尼爾斯在那裏命令,“把彈匣卸了,機槍放外面。”

馬克誰都不服,就對尼爾斯言聽計從,既然頭兒發話了,他沒話可說。

兩人将機槍卸了,收起彈匣,準備進去,結果又被卡汗喊住。

“又怎麽了?”

卡汗一臉為難,“能把鞋脫了嗎?”

馬克頓時爆了,“操他媽的,有完沒完?”

尼爾斯沒說話,帶頭先脫了。

馬克沒辦法,只好跟着脫,嘴裏卻唧唧歪歪的,“又不是拜見西藏喇嘛,要不要三拜九叩。”

“……”

卡汗撩開厚重的布簾,走了進去。

進到內屋後,視野霍然寬敞,只不過建造結構一樣粗鄙簡陋。窗口沒有玻璃,大門沒有門,全都用布簾代替。屋裏放眼望去,一樣像樣的家具也瞧不見,唯一的色彩是地上擺放着的一張波斯毯子和幾只具有波斯特色的靠枕。

地毯上坐着一個穿大褂戴帽子的老漢,正在閉目養神,看不出年齡,只能瞧見他臉上一道一道的褶子,數不清,嘴唇上一圈的胡子也都花白了。聽見動靜,賈米爾睜開了眼睛,目光在幾個人身上掃過,然後用普什圖語說了一句。

樊希和馬克聽不懂,只有尼爾斯做了回應,以同樣的話回敬。

賈米爾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你竟會說我們的語言?”

尼爾斯點頭,“會一點。”

“誰教你的?”他的目光轉向卡汗,後者忙搖頭。

尼爾斯道,“我自學的。”

賈米爾将眼睛眯成一條線,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道,“智者,請坐。”

馬克一看,頓時又不爽,壓着聲音,“合着就他能坐,我們都站着不成?”

卡汗聽見了,沒敢翻譯。

尼爾斯盤腿在在賈米爾對面坐下。

村長賈米爾拍了拍手,不一會兒,兩個十幾歲的男孩走了進來。他們裝扮和賈米爾差不多,一個拎着銅壺,一個拿着托盤,兩人高一矮,面容很相像,顯然是兄弟倆。

托盤上只有一只杯子,倒了茶水後,遞給尼爾斯。

賈米爾介紹,“這是我的兩個兒子。”

尼爾斯颔首致禮。

他啜了一口茶,然後對村長道,“我來,是想和您做一筆買賣。”

“什麽買賣?”

尼爾斯道,“我們部隊有一筆經費,可以投入你們的村莊建設,幫你們建造學校、醫院、修路、建橋。我們可以加深合作關系。”

村長拒絕,“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尼爾斯不動聲色,“為什麽?”

村長摸着地毯,卻什麽話也沒說。

尼爾斯仔細斟酌,“因為你懼怕塔利班?”

一提到這三個字,村長頓時臉色就變了,雙手緊握,一言不發。

尼爾斯繼續刺探,“這片地帶已經在德軍的控制下,而我們的盟軍美國人也在附近,如果塔利班卷土重來,我們可以第一時間确保村民的安全。”

村長就一個字,“不。”

尼爾斯低頭喝茶,揣摩對方的心态。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來之前,就對這個國家和他的人民有過深入的研究和了解。他們雖然一無所有,卻不影響骨子裏的驕傲感,也許正因為物質上的匮乏,才造就他們強大的精神世界。

他沉默了一會兒,重新開口,聲音不響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我想你知道,你們現在擁有的安寧是基于我們的保護下,一旦德軍和盟軍撤退出這個村莊,後果會怎樣?”

後果會怎樣?那就是塔利班随時進犯,整個村莊的人繼續生存在恐怖陰影之下。

他一針見血,村長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見時機差不多,尼爾斯提出建議,“我剛才提到的深入合作,并不僅僅只是辦理學校、建造醫院,還有一個更長遠的戰略。”

賈米爾不由追問,“是什麽?”

尼爾斯沒放過他臉上細微的變化,停頓了下,道,“集合村裏健壯的男人,組建起軍隊和警隊,靠自己的能力保護這個地方。”

村長心一動。

尼爾斯晃了晃茶杯裏的茶水,繼續将大牌甩出手,“我們會提供武器和裝備。”

村長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們的條件呢?需要什麽條件交換?”

尼爾斯伸出食指,“就一個條件。”

“什麽?”

“罂粟地。”

村長的眼神變了又變,“你要我們的罂粟地?”

尼爾斯點頭。

村長臉上閃爍着怒意,抓起銅壺重重摔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馬克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以為發生了什麽情況,下意識地去摸腿上的手搶。

尼爾斯喝令他退下,看着賈米爾,臉上依然處變不驚,道,“我知道,他們給你600美金,你靠這些錢來維持村民的生計。”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奪走我們唯一的生存保障?”

“因為我能給你們提供更好的。”

他遲疑,“是什麽?”

尼爾斯道,“剛才我提到的軍警隊,只要被選入的男人,我們會支付他們工資,讓他們有能力負擔自己的家庭。”

賈米爾懷疑自己所聽到的,不确定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們會聘用我們的男人?”

尼爾斯不想把事情弄的太複雜,聽他這麽問,便點了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賈米爾沒立即給出回複,尼爾斯也不催,只是一口口地啜茶,但他胸有成竹。确實,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他這樣的波瀾不驚。

過了十分鐘,賈米爾讓步了,“好,我答應你。但你必須守住你的承諾。”

尼爾斯沒說話,只是将手放在胸口,略微地彎了下腰,做了個當地人的承諾動作。

兩人就此達成協議,卡汗在一邊瞧了,忍不住插嘴進來,“等等。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卡汗有些緊張,結巴着道,“女孩子同樣有權去學校。”

賈米爾板着臉一口回絕,“這不可能。”

卡汗被他這麽一兇,竟然不敢接話。

尼爾斯問,“為什麽女孩不能去上學?”

看得出來,賈米爾對尼爾斯有些顧忌,所以說話的态度也不同,他解釋道,“女孩必須工作。”

尼爾斯點頭,“這我理解,但她們可以早上去學校,下午回家工作。”

“因為古蘭經禁止他們抛頭露面,這是我們的信仰。”

尼爾斯道,“據我所知,并非如此。古蘭經裏并沒有這一條,相反,在麥加篇章第三十六蘇拉第五說提到,善待女子的人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賈米爾驚訝,“你看過古蘭經?”

尼爾斯微笑,“看過一眼。”一眼,就全部記在了腦海中。

村長不得不承認,“你說得沒錯,但是那是女子,不是女孩。”

“但是,第四蘇拉中提到,知識就是財富。甚至默罕默德,你們的預言家說,作為一個穆斯林,掌握知識所有人的責任。這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女性和男性一樣有權獲得知識?”

村長徹底驚呆,“你一個德國士兵,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尼爾斯指了下自己的心口道,“只要用心。”

村長立即露出笑容,“你确實很有心。來到這裏,研究我們的國家、研究我們的人民、還研究我們的信仰。”

尼爾斯不卑不亢,“知道越多,勝仗的機會才越多。”

賈米爾道,“所以你是智者。我敬你是智者。”

尼爾斯問,“你同意讓女孩們去學校?”

“前提是你能夠兌現之前的承諾。”

尼爾斯沒說話,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村長賈米爾也跟着伸手,兩人的協議,在別人看起來不可思議,卻在和平共處之下,就在這麽達成了。

***

駐守在外面的德國士兵,不停地在看手表。

離半小時的約定,還差兩分鐘。

士兵握緊手中的沖.鋒.槍,蠢蠢欲動,只要秒針走過這120秒,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魚貫而入。

然而,就在還有80秒的時候,馬克率先走了出來,後面跟着卡汗和樊希,最後露面的才是尼爾斯。

三十分鐘的談判,沒有沖突、沒有争執,不管是時間,還是方寸,他都拿捏得正正好好。

就像賈米爾說的,他是智者,只得尊敬。

任務完成,可以返回學校,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原路返回的時候,他們看見路邊有人圍着,時不時地傳出一兩聲狗叫聲,凄厲、尖銳。

尼爾斯停下腳步,轉頭望過去,兩道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馬克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有人在鬥狗。”

尼爾斯的父母開了個狗場,養了一群秋田,在德國的時候,若是閑着沒事,他也會過去幫忙照看。所以說,他也是個寵物愛好者。在德國鬥狗是禁止的,但這裏是阿富汗,人鬥得死去活來都沒管了,誰還去管狗?

鬥狗的場面很血腥,地上一灘血,鬥狗結束後,人們散了,勝利者帶着自己的狗走了。只有那條抖敗的狗在地上抽搐,白色的毛上血跡斑斑,傷成這樣,竟然還沒有死,也是奇跡。

人們說,狗也有感情的,面對生離死別,它們也會流眼淚。

以前樊希不信,不過她看到這條狗的眼神時,她一下子信了。她脫離開大部隊,神差鬼使般地走了過去,在她眼裏出現的,不是茍延殘喘、不是渾身是傷,而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世界萬物皆有靈性。

狗對着她哀鳴,眼瞳裏有她的影子。

她蹲了下去,伸手去摸了下狗頭,心想,這是不是緣分?

樊希的動作引起了尼爾斯的注意,他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暗自吃驚,但她本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她拉下頭巾,将狗裹起來,轉頭看向尼爾斯,一字一句平靜地道,“我要将它帶回去。”

馬克開玩笑,“帶回去煮了吃?”

她道,“帶回去養。”

“別開玩笑了,你沒瞧見,它都快死了麽?”

“它不會死。”

“你怎麽知道?”這次問的是尼爾斯。

“因為,”她轉頭,看着他笑,“我就是知道。”

尼爾斯,“你養過狗嗎?”

樊希老實回答,“沒有。”

尼爾斯說得很認真,“既然決定養它,不論生死,都要對它負責,你能做到?”

她站起身,無比高傲,“不用你教我如何做。”

他停頓了下,道,“如果有問題,你可以随時來問我。”

這句話說出口,他立即就後悔了。

果然,她眉頭一挑,“真的麽?随時?”

本來要去學校,但因為這只半死不活的傷狗,只能變道去診所。

看見樊希進來,弗朗克笑得像一朵花兒似的迎了過來,“怎麽想到來看我?”

話還沒說完,就瞧見樊希身後的馬克,手裏抱着一坨血肉模糊的不明生物。

“什麽東西?”

“狗。”馬克完成運輸員的工作,打了個招呼,就屁颠颠地追他的上帝去了。

樊希問,“你能救它麽?”

弗朗克不滿地道,“我是軍醫,又不是獸醫。”

“能不能救?”

“救是能救,就是不想救。”

“救不救?”

弗朗克傲嬌地把頭一揚,“救,但我要你求我。”

她沉默了會,道,“好,我現在就去埋了它。”

弗朗克幾步追上去,将她拉回來,語氣極其無奈地道,“唉,你這個女人真是……就不能退一步麽?”

樊希懶得理他,就一句話,“救不救?”

弗朗克硬了不到五秒鐘,就疲軟了,“救,我救!”

☆、36|9.12發|表

午後,陽光正濃。

尼爾斯在自己的房間裏寫報告,将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一反饋到總部。寫完最後一個字,關上電腦,他靠在椅背上抽了一支煙,呼出長長一口氣。

煙還沒燃盡,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是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

他抽煙的動作一滞,心髒突然砰砰狂跳了起來。

沒有敲門聲,就和上次一樣,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起身,走了過去。

放在門柄上的手,停頓了一秒鐘,他飛快地拉開了房門。

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門外。

他向後退一步,将她讓進門,樊希走進來後,将門關上。

碰的一聲,像是石頭投入心湖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卻默契。

她精心化了妝,身上穿着一件紅色的連衣群,v字領袒露出她渾圓的肩膀、雪白的胸脯,還有那令人留戀的鎖骨。裙子很短,緊緊地裹住她的臀部,兩條細長白皙的大腿一覽無遺。她踩着一雙銀色的尖頭高跟鞋,每一步都是熠熠生輝,整個人就像是從電影裏走出來似的,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見他垂着的手夾着煙,她擡起他的手臂,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

一個火紅色的唇印立即留在了香煙上,她看着他,豔紅的唇微微張開,将煙緩緩地吹了出來,吹了他一臉。

他沒有避,隔着缭繞的煙霧中看她,只見一雙貓眼半眯半睜着,樣子有着說不出的妩媚。

看到他抿嘴沉默,她無聲地笑了下,轉身向他的辦公桌走去。

是不是和你睡了,你就不再纏着我。

那要看感覺。

這是他們說過的話,現在她來了,來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那麽,他的選擇呢?是什麽?

他盯視她,一雙綠眸幽深無底。

樊希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只銀色的相架,裏面的畫像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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