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6)
下尼爾斯的臉,放柔了聲音,“身體是本錢,先把飯吃了。”
話不多,卻字字帶着關心,尼爾斯心一動,什麽也沒說,動手吃飯。
這麽溫柔的樊希,還是第一次瞧見。
這麽聽話的尼爾斯,也是第一次瞧見。
馬克抑揚頓挫地感嘆,這就是男神女神的世界啊,他們平凡人只有幹羨慕的份兒。
晚飯結束後,尼爾斯将東西收拾了,四個人圍着坐一圈,一起玩牌。
地上放滿了啤酒瓶,弗朗克道,“誰輸誰喝。”
玩得是最簡單的黑傑克,就是21點。西方人的牌,西方人的規則。
樊希聰明,教一遍就會。
玩了幾局,樊希将牌往桌上一扔,道,“這樣玩,有什麽意思?”
最瞧不得大美女不開心,馬克忙問,“那你想怎麽玩。”
“要玩就玩大一點。”
“好啊。那就來大的。”馬克一咬牙,從皮夾裏抽了一張五百歐元的票面出來,拍在桌子上。
樊希問,“你幹嘛?”
馬克道,“你不是想玩大?”
樊希呼得吹了口氣,将錢吹地上。
馬克立即去撿,一臉心疼地叫,“我一個星期的工資。”
樊希白了他一眼,“誰和你賭錢?”
“不賭錢,那賭什麽?”
聽他這麽問,樊希将目光投向尼爾斯,似笑非笑。
看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尼爾斯還沒來得及警告她,就聽她在那邊說,“誰輸了,誰脫衣服。”
弗朗克一聽頓時來勁了,拍着桌子叫道,“好主意!”
尼爾斯道,“我反對。”
樊希不理他,涼飕飕地在那邊道,“你們不是講民主?來,我們投票。”
弗朗克第一個表态,“我同意。”
樊希望向馬克,“你怎麽說?”
馬克一臉迷茫,“什麽怎麽說?”
弗朗克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裝什麽傻。你要是同意,就是三票對一票;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兩票對兩票。”
馬克下意識去看尼爾斯。
他剛轉了臉,就被樊希一把板正。
樊希捏着他的下巴,道,“你看他幹嘛,看我。好了,你現在告訴我,你玩不玩?”
怕尼爾斯,但更怕樊希,所以,馬克把心一橫,叫道,“我玩!”
樊希松了手,看向尼爾斯,眼底帶着得意,“三比二,少數服從多數。”
尼爾斯皺着眉,臉色有些難看。
樊希不受威脅,“你要是不想玩,可以出去,眼不見為淨。”
馬克拉了下她,提醒,“這房間是頭兒的。”
她揚揚眉頭,一臉挑釁。
☆、66|10.5|
樊希手氣不好,一路輸。
願賭服輸,她也爽氣,輸了就脫。
先是外套,再是長褲,然後絲襪……
尼爾斯發完牌,目光掃了一圈,問,“誰要跟?”
樊希敲了敲桌面,“我。”
馬克忍不住提醒,“再輸,你可就要脫光了。”
樊希面不改色,“光什麽?還有內衣。”
“你來真的?”
她笑顏如花,“難道是假的?”
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誰也猜不出。
“你牛逼。”弗朗克向她伸出拇指。
樊希拿起酒瓶,敬了敬,把他的話當是表揚吸收了。
尼爾斯瞥她一眼,什麽也沒說,發了一張牌給她。
樊希笑嘻嘻地接過,同時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手背。
尼爾斯擡頭。
兩人四目相觸。
她嘴角的笑意更甚。笑容雖美,卻帶着一絲危險。
拿到牌後,樊希看也沒看,直接往桌上一扔,道,“我輸了。”
“怎麽又輸了?”馬克好奇,去翻她的牌,看了後叫道,“不加這張都19點了y,你故意的吧。”
她似笑非笑,“故意什麽?”
“故意輸。”
樊希不答,嘴角勾起,媚眼生俏,引開了話題,“有沒有音樂?”
馬克問,“想聽什麽?”
她湊近臉,向他眨了下眼,“你放什麽,我聽什麽。”
一陣香風襲來,撩人心扉,馬克有些扛不住,忙起身去給她放音樂。
弗朗克望着正在喝酒的樊希,用胳膊捅了下尼爾斯,低聲問,“吵架了?”
尼爾斯搖頭。
“沒有她幹嘛氣你?”
“沒有。”
女人心,海底針。更何況是從不按常理出牌的樊希。
弗朗克啧啧地搖頭,“她在鬧情緒,你都不知道,還能再失敗一點麽?”
鬧情緒?
尼爾斯動了動嘴,正想說什麽,這時,音樂響了起來。
樊希呼地一下站了起來,一伸腳,踢倒了一排空酒瓶,引得三個男人同時擡頭。
“姐今個兒心情好,給你們跳支舞。”豔舞。比太陽還豔。
“好啊。”立即有人捧場。
樊希微微一笑。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尼爾斯。
音樂激活了身體裏的細胞,她踏着節奏,慢慢扭動起纖腰,像一條水蛇般,前後搖擺。胸口的溝,纖細的腰,圓潤的臀,細長的雙腿……讓人口幹舌燥。
馬克看得心神蕩漾,忍不住叫了一聲fancy。
樊希伸手抵在嘴唇上,做了個的噤聲的動作。
她側身彎下腰,雙腿岔開,撅起臀部,拉下扣着頭發的皮筋,用力一甩頭發。
一頭瀑布,傾瀉而下。
男人的心,火箭升天似的飛到了空中。
她舞動身體,臀部一圈圈地扭動。s型的曲線,欲望,随着她擺出性感撩人的姿勢,叫人蕩漾。
男人的心,又隕石墜地般地摔了下來。
一起一落,如同坐在過山車裏。
她是演員,需要觀衆。
她是女王,需要臣民。
他們是她的觀衆,是她的臣民。對她膜拜,為她傾倒。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她仰起臉,撩開落在臉龐的頭發,然後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扣子。
衣襟下的肌膚展露了出來,潔白無瑕,像一塊玉。
紫色的內衣托住她的胸,白皙的皮膚、高聳的雙峰、平坦的小腹,誘惑無限極。
眼在燃燒,心在狂亂,血在逆流。
樊希扭動肩膀,頭發淩亂,襯衫滑落手臂,這一瞬間,性感爆棚。
沒人說話,只有呼吸聲。
心慌、意亂。
尼爾斯看着她,眼睛無法離開。
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嚣張、狂野,卻又把女人的魅力徹底诠釋。
三個俘虜。
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萬分之一。
她轉了個圈,手臂一甩,将襯衫擲在了尼爾斯的懷裏。
衣服上帶着她的香氣,像毒,通過他的肌膚,滲入五髒六腑。
四目相對,樊希眨了下眼,舌尖舔過嘴唇,向他勾了勾手指。她的眼裏,有鈎子,一旦勾住了,再也放不開。
無聲的召喚,致命的引誘。
尼爾斯的眼,沉了下去,像深海裏的漩渦。
任憑誰,都抵擋不住。
目光一轉,瞧見另外兩只單身狗,正大眼瞪小眼地在看自己。樊希揚起眉頭,嬌聲問,“你們看我,是女人麽?”
弗朗克,“你要不是女人,天下就沒女人了。”
樊希笑了,“是麽?”
馬克使勁點頭。
樊希身上只剩下內衣內褲,再脫就要露點了。她瞄了眼尼爾斯,手指摸上腰間的蕾絲短褲,搖擺臀部,一點點往下拽。
兩個男人看了猛咽口水。
這福利,平時看不到。
尼爾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起身大步走過去,一把按住她的手,将襯衫包裹住她的身軀。
“夠了!”
樊希看着他的眼,揚起嘴唇,洋洋得意,終于還是把他給逼急了。
表演結束。
弗朗克在心中惋惜,就差那麽一點。
這麽一點,也是永恒的距離。
馬克不爽,扯着嗓子嚷嚷,“頭兒,你這什麽賭品,願賭服輸吶。”
尼爾斯沉着臉,就一個字,“滾。”
第一次看到他當衆拉下臉,馬克打了個冷顫,瞬間酒醒。不敢再開玩笑,立即拽着弗朗克,圓潤地滾了。
房門碰的一聲被帶上。
等房間裏只剩下兩人,尼爾斯轉頭看她,臉上難掩怒容。他自信,不代表他不會吃醋。
“你非要這樣麽?”
樊希無辜地聳肩,“這樣是哪樣?”
“當着我的面,挑逗別的男人。”
樊希也不否認,只是笑,“你在乎嗎?”
同樣的話,以前問過,現在再問,多了一份底氣。
“你知道答案。”
“不知道。”她幾乎在無理取鬧。
尼爾斯不想和她争辯,托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吻了上去,狠狠地咬着她的嘴唇作為懲戒。
一個吻結束,嘴裏帶着一絲腥甜味,他啞着嗓子,道,“我在乎。你每一個動作,不是在挑逗,而是在拿針紮我的心。”
樊希摸着被他咬痛的嘴巴,後退一步,看了他整整一分鐘,道,“我沒挑逗誰。只是讓大家驗驗,我到底是男是女,省的将來說不清。”
尼爾斯本來心狂怒,但一聽到她這話,怒火頓時成了無奈,“都一天過去了,你還念念不忘。”
“我記仇。”
尼爾斯讓步,“我道歉。”
她不依不饒,“道歉有意思要警察何用?”
他沒轍了,只好再次解釋,“我們線人來報,內鬼是個變性人,住你屋……”
樊希打斷他的話,“我不是氣這個。是氣你沒維護我。”
尼爾斯沉默了一會兒,問,“還能補救麽?”
樊希把玩着胸口的頭發,“不能。”
他抿緊嘴,繃着臉。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兒,她突然惡作劇心起。
“不過,看在你态度端正,那就……”她拉長話音,“跳個脫衣舞給我看看。”
“……”
樊希笑得賊,“別不好意思,這裏就我一個觀衆。”
“……”
“我想看。”
尼爾斯從褲袋裏掏出煙,塞了根在嘴裏,抽得有些氣急。
樊希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他,“數學題目都難不倒你,跳個舞算什麽。”
尼爾斯被她笑得頭皮發麻。
“不願意就算了,我樊希從不強人所難,”她瞥了他一眼,以退為進,“反正樓下一營男人。”
女魔頭,不折不扣。
尼爾斯抽了幾口煙,将煙頭碾滅,“之後一筆勾銷?”
她輕挑眉峰,“當然一筆勾銷。”
他咬咬牙,拉着汗衫一角,從頭頂上套了出來,露出光溜溜的上半身,接着又去解皮帶。
要被馬克他們瞧見,眼珠子都能跌落。
誰知,樊希還不滿意,按住他的手,嬌嗔,“不夠勁爆,沒激情。”
他警告地望向她。
樊希有恃無恐,手指在他手背上敲了敲,目光帶着一絲撒嬌和無賴,“我想看。”
尼爾斯無語。
有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逼着一個學術流的科學家跳豔舞,也就她厚顏無恥地才想的出來。
換了首勁爆的歌曲,樊希從背後纏上他,手在他的胸口游移。
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樊希舔了下他的耳垂,低聲道,“來吧。”
尼爾斯拉着她,轉了個圈,轉到面前,雙手攬住她的腰,貼着她擺動臀部,緩慢、卻有力度。
她勾住的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去吻他的唇,熱情似火。
尼爾斯捧住她的臉,拉開距離,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不是要看我表演,怎麽這麽猴急?”
她笑了。美色當頭,太誘人。
他撩開她的長發,親了下她的臉,然後伸手抽出皮帶,一寸一寸地解開……
手一松,褲子應聲落地,随着他身體的搖晃,那坨陰影微微一抖。
樊希盯着那個地方,咬着嘴唇,心跳加速。
一個明着騷,一個暗着騷,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他圍着她慢慢地繞着圈兒,氣息灑在她的耳邊,嘴唇在她的頸脖間掠過,明明沒有觸碰到她的肌膚,卻比親吻觸摸更撩人。
樊希仰起臉,露出個笑容,沉醉在他的撩撥之中。
當他繞到她眼前的時候,她摸上他的臉,同時送上自己的嘴唇。
兩人攪在一起,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下,又分開了。
意猶未盡。
他轉到她背後,将她圈在懷中,親吻她的肩膀。
樊希反手環住他,側轉臉,兩張嘴唇再次觸碰到了一起……
誰說科學家沒有激情?
卡紮和南雁落網後的四十八小時,尼爾斯利用複數計算出塔利班的蝸居點,德美兩軍合作,直搗黃龍。幾個活躍在戰争區的塔利班首領措手不及,紛紛被逮捕,武器庫被搗毀。毫無疑問,這一下,對恐怖集團來說,是不可複原的重創。
不管是德國人,還是美國人,都暫時松了口氣。
兩個大城市被徹底拿下,北約成員國的使命也完美畫上句號,不日将撤軍。
在走之前,基地開了個歡送會,好聚好散,再聚不難。
看見尼爾斯落單坐在吧臺旁邊,納森走了過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老弟,怎麽一個人喝悶酒。”
尼爾斯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怎麽,還在為上次的事情介意?”
“上次是哪次?”
納森用手指着他,哈哈地笑,“你小子,裝傻。”
尼爾斯跟着微微一笑,從容不迫,“事情既然過去,就沒重提的必要。”
納森看了他一眼,“也對,我們各有各處境。說多了,傷感情。”
尼爾斯笑笑。
納森問吧臺的人要了兩杯啤酒,道,“前塵往事可以不談,但這幾天的事,我還是想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聰明智慧,那幫亡命之徒不會這麽快落網,我們的任務也不會完成得那麽圓滿。”
“不用謝我。都是北約國的一員,同仇敵忾。”
這話說得高尚,卻也生疏。
納森嘴上不說,心裏明白,差點弄死了他的心上人,再大度的人心裏也會有疙瘩。要是換成別人,納森也懶得啰嗦,但尼爾斯不一樣,他是個人才,不,不光是人才,還是個人物。頂天立地,剛正不阿,讓人敬仰。所以,他願意放下身段,和他說一句對不起。
兩人說了一會兒公事,納森話鋒一轉,問,“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什麽時候換防。”
尼爾斯喝了口酒,道,“快了。”
維和部隊駐外,國家開支巨大,德國議會幾經商議,最終決定逐步撤防。
阿富汗以北地區,原本駐紮三千名德國士兵,現在減少至一千。
尼爾斯這一區,也接到了撤軍命令,不日就可以重返家園了。
納森道,“回了德國,保持聯系。以後有機會,去你們那玩,想再去看看萊茵河畔的城堡。”
尼爾斯,“歡迎。”
☆、67|10.17|
看見樊希過來,內森識相地讓位。她的小命差點交代在自己手上,現在面對面碰上,難免尴尬。
誰知,樊希瞧都沒瞧他一眼,繞了個圈,在尼爾斯身邊坐下。給自己點燃香煙後,用下巴點了點內森的背影,問,“老狐貍來找你做什麽?”
“告別。”
樊希哼了聲,“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尼爾斯知道兩人的過節,也不接嘴。
樊希吐了口煙氣,道,“你們什麽時候撤防?”
“消息挺靈通。”
白他一眼,“有馬克在,想不知道也難。”
尼爾斯笑了笑,“也許就這兩個月。”
“這個基地有五百多人,全撤?”
尼爾斯嗯了聲。
“不怕塔利班卷土重來?”
尼爾斯道,“要徹底消滅他們也不可能,現在這種情況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接下來的維.穩還是得靠當地軍警了。”
說得也是,就像小孩子,父母再怎麽能幹,也不可能讓他依靠一輩子。
該教的都教了,接下來去怎麽發展,就看這些阿富汗人自己的了。
樊希把玩着煙盒,似是無意地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尼爾斯道,“回國。”
她繼續試探,“沒有其他打算?”
尼爾斯搖頭,拿起酒杯,将酒一口悶了。
樊希看着他,琥珀色的液體灌入他的口,喉結上下一動,性感至極。
這男人,連喝個酒也滿滿都是誘惑。
她坐不住了,伸手托住他的後腦勺,湊近自己的唇,攪進他嘴裏。
吻得太猛烈,他的唇齒間都是龍舌蘭的味道,頓時把她給嗆到了。樊希松開他,伸手拿起盤子裏的檸檬,咬在嘴裏。一瞬間,酸辣交錯,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尼爾斯見狀,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
“沒什麽。”
悶騷!
樊希靠近他,聞着他的味道,在耳邊低聲道,“離開我,一個人回去德國,你舍得?”
尼爾斯被她攪得心神不寧,直言無忌,“不舍得。”
樊希笑了。
“那你拿什麽誘惑我去德國呢?”
“自由。”
樊希看他半晌,道,“你還真是把我摸透了。”
“摸不透你,怎麽讓你愛上我。”
一句話霸道而自信。
樊希愣了愣,像是問他,卻是在自問,“那我愛上你了麽?”
“你心裏有答案。”
“愛不愛的,肉麻。不過,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樊希話鋒一轉,道,“到德國來,沒活兒接,賺不了錢,你養我?”
樊希只是随随便便地一句,尼爾斯倒是認真地思考了起來,“只要不是太難養,可以。”
“不難養,我吃的不多。不過,就是每天一次手部護理,一星期兩次臉部護理,一次頭發護理,一次全身護理。每一個月要飛一次巴黎看時裝秀,每三個月飛一次東京購物。哦,對了,一般我出門,化妝師、發型師、形象助理一個不能缺少。”
“……”
見他一臉驚訝的樣子,她哈哈大笑起來,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逗你呢,當真了?”
尼爾斯無語。
“哎,說真的,你有沒有想過和我一起去中國?”
他搖頭,“沒想過。”
“為什麽?”
“語言不通。”
“借口。”
确實是借口。尼爾斯看着她,問,“那麽,你想回去嗎?”
樊希拿出煙,塞了一根在嘴上,卻沒點燃。
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想。”
一個精致的牢籠,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飛出來,為什麽還要回去?
那裏的東西,既然放棄了,就棄得徹底。
尼爾斯轉頭望着她,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圈進懷裏。
“那就來德國吧。”
德軍在阿富汗駐紮了近十年,終于決定撤防,只剩下美國人孤軍奮戰。不過,美軍也呆不長了。
十年的時間,該做的全都做了,該挖的也挖了,該報的仇也報了。本拉登死了,塔利班勢力大削,當地政府也扶植起來,當初向往的願望一樣樣都實現了。這場戰争輸不輸、贏不贏的,結果都一樣,反正阿富汗人民還是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對老百姓來說,除了苦難,什麽也沒有得到。
希望,将來某一天,他們能夠得到真正意義上的和平。
德軍還有一個月撤防,有專用軍機接送,直抵德國。本來就是為了尼爾斯來的,現在他要走了,樊希也沒心思再待下去。
太匆忙,她來不及準備,就算軍部特批,到了德國海關也入不了境。只能先回中國,按部就班地辦理手續,再去德國。她有錢有名,要移民歐洲,辦法總比常人多一點。
軍部撤防,大批軍用物資要運回國,盤點、維修,事情太多,總忙不完。
已經兩天沒見到這男人了,平日見不着也就算了,可是明天,樊希就回國了。
回中國。
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走之前,總要見一面,說幾句再見的話。
本以為他下了班就會回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淩晨。
尼爾斯忙完回房,門一開,床上有人。
是樊希。
她本來睡着,卻被他的開門聲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
“回來了?”
“嗯。”
“我要走了。”
“嗯。”
“明天就走。”
“被螃蟹夾了舌頭?話也不會說,只會嗯了?”
尼爾斯道,“一路順風。”
“坐飛機不能順風。說順風,那就詛咒我去死。”
尼爾斯無奈,只好修正自己的話,“一路平安。”
“這還差不多。”
樊希起身,從背後抱住他,将臉靠在他寬實的背脊上,深吸一口氣,鼻子裏吸進的,都是他的氣息。
有一段日子,要分居兩地了,如果說心中沒有不舍,那是在說謊。嘴裏說什麽都可以,自己騙自己,卻做不到。
還沒分別,就在思念。真希望,時間一秒就跳過,直接剪接掉這一段離別。
心情沉悶,但是她沒哭,一年又一年,胸腔裏心被磨得很硬了,能承受住任何悲歡離別。但是不哭不代表不難過,她知道,他在自己心裏的分量,很重,如泰山北鬥。
此時靜悄悄,兩人都無語。
他們是成年人,有些話,不是非得說出來,語言不是傳遞感情的唯一途徑,還有行動。一個擁抱,一個親吻,也許能夠更深刻地诠釋出彼此間的依戀。
外面星辰很亮,月光很冷,透過窗戶,瀉進屋子,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尼爾斯。”
他應了一聲。
“拍多槍戰片,厭了。我想拍愛情片。”
他笑了,淺淺的笑,挂在嘴邊,特迷人。
“聽馬克說,你不想結婚生子。”
樊希一腔熱情,被他堵得一噎,頓時沒了影,悻悻地道,“反悔了,不行?”
這話,帶着賭氣,讓他臉上的笑意更甚。
“上次回國,我去了一趟德國,找了顧娅。”
尼爾斯沒接嘴,等她下文。
樊希松了手,走到面前凝視他,目光深深的,想要把他看穿。
“你不好奇?”
“意料之中。”
“你猜到了?”她不信自己被他摸得那麽透徹。
“我和她的關系,橫在心裏,不去證實下,不是你的性格。”
樊希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了解我。”
尼爾斯問,“那她和你說什麽?”
“你不是都知道,自己猜。”
他搖頭,“猜不出。”
樊希看着他,似笑非笑,“她說,你是個好男人,讓我別錯過。”
尼爾斯揚眉,嘴裏沒說,眼底在笑。
他的笑容特溫暖,像是暴風雨中的陽光,能讓人看到希望。
樊希心一動,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額頭抵住他,“真有你的,竟然讓我産生了和你睡一輩子的沖動。”
一輩子的承諾,多美好,卻也多遙遠。就像天邊的星辰。
他環住她的肩背,将她摟在懷中,道,“還有兩個月,就聖誕節了,來我家過吧。”
她揚眉,“你爸媽都在?”
“聖誕節是家庭團聚的日子,肯定在。”
“你有兄弟姐妹?”
“有個弟弟。”
“他也在?”
尼爾斯,“我們一家都在。”
“都在啊。”她故意拉長話音,暧昧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麽?”
在中國,有句話叫醜媳婦見公婆,但德國沒有。
所以,尼爾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沒有暗……”
話還沒說完,就被樊希在肚子上揍了一拳,她杏眼圓睜地瞪他,嬌嗔,“你還真是個一根筋到底的書呆子。”
“……”
第二天,樊希遠行。
平時和她走得比較近的,都來送行,一一道別。
馬克熱情地給了她一個大擁抱,道,“fancy,如果來德國,別忘了來找我,我帶你去旅游。”
弗朗克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還需要你帶?人家去德國,那是家庭團聚的,你個電燈泡湊什麽熱鬧。”
馬克哇哇大叫,“就算家庭團聚,也能順便訪個友。”
大家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玩笑話,弗朗克收起玩心,道,“講真,我們幾個都來自于一個城市,尼爾斯要是顧不上你,你可以來找我們。有什麽事,我們十分樂意效勞。”
馬克立即點頭附議,“是的是的。我們是你永遠的戰友。”
戰友這兩個字,倒也說得貼切,近兩年的時間,大家一起吃早飯、一起鍛煉、一起出生入死,無形中建立深厚的友情。
這純潔的感情,樊希以前從未有過。她的世界裏,一向充滿了謊言、欺騙和利用,只有權錢勢,出賣和被出賣。是阿富汗,這個看似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給了她一段刻骨的戀情,一份真摯的友情。千金難求。
樊希微微一笑,她不是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所以只是一句謝謝,代表了所有。但是,真情真意,從來不是用言語來說,而是用心感受。
最後一個,等着她告別的,是尼爾斯。
越是不舍得,越是不顯山露水,感情越真,藏得越深。兩人都是這樣的人。
“早點回國。不然時間久了,我怕會忘了你。”
“你不會。”
“我有三千粉絲……”
他伸手撩開落在她臉龐上的頭發,一字一句地道,“你有三千萬粉絲,但你只有一個我。”
一句話說到點上,她瞬間無語反駁。
弱水三千,我卻只取一瓢,就是這個意思。
沉默半晌後,她才吐出一句,“所以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這五個字,暖了他的心。
☆、68|10.17|
樊希雖然淡出了演藝圈,但是粉絲卻沒忘記她,得到信息她今日抵達中國,機場頓時被圍得水洩不通。
不光是影迷,還有記者,幾個大牌娛樂都傾巢出動。
“fancy小姐,您能談談您的阿富汗之行嗎?”
“您還會重返娛樂界嗎?”
“最近黃導想拍新片,聽說女主未定,你們有聯系嗎?”
“……”
樊希帶着墨鏡,展示她一貫的招牌笑容,美豔卻冷漠。
來接她的人,依然是章絕,只不過以前是以經紀人的身份,現在是好友。
幫她擋開記者和粉絲,拉開座駕,請她上車。車門啪的一聲關上,才徹底将這喧鬧的世界隔離開。
樊希自嘲地勾起嘴,“沒想到離開大半年,大家還記得我。”
“怎麽可能忘了你。你可是人們心中的女神。你走後,還在人氣榜上逗留了好幾個月。”
“是嗎?”
章絕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問,“你什麽時候召開記者招待會?”
樊希道,“有必要嗎?”
“當然有。你沒看到剛才那火爆的場面?”
“可我沒打算複出。”
章絕,“那你回來做什麽?”
“辦理簽證。”
“去哪裏?”
“德國。”
章絕一臉了然,“阿富汗的事都辦完了?”
“德國人撤防。”
章絕秒懂,“那你和他……”
見他欲言又止,樊希道,“想問什麽就問,別吞吞吐吐。”
“你和他到什麽地步了?”
樊希抿嘴一笑,“水.乳.交.融。”
章絕一臉不可思議,“你們打算結婚了?”
“在一起,卻不打算要那一紙證書。”
章絕嘆息,“你的想法,我永遠不懂。”
“你不懂沒關系,只要他懂。”
這話說得直接,卻也傷人心,可偏又是不争的事實。
章絕聰明地換了個話題,“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看你什麽時候能幫我辦好證件。”
“這個倒是不難。快的話兩三個月就能搞定。”
樊希嗯了聲。
“你去德國打算幹些什麽?”
“什麽也不幹。有人養我。”
“你這花錢如流水的女王,誰養得起你?”
樊希道,“養不起,我就減少開支。”
“做頭發,美容,美甲,護膚……哪樣不是你的基本開支?”
樊希不以為然,“錢不夠,就不花了。”
章絕搖頭,“我不信。”
樊希道,“其實這幾年我也有積蓄,這輩子下輩子都夠我揮霍了。我說讓他養,只是不想損傷了他的男人面子。”
章絕話中難掩羨慕,“看來這次你是認真的。”
樊希,“是的,是認真的。一輩子,能遇上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不容易。對我來說,他是最好的。”
章絕一怔,因為她的措辭,最好的。
混演藝圈裏的人,有個忌諱,這一行永遠沒最好,只有更好。你是今日的神,明天就可能被新人遮掩光環。可是,她卻說找到了最好的。
章絕露出笑容,“看來你找到了真愛,恭喜。”
樊希道,“我在國內有幾處房産,幫我處理一下。”
“怎麽處理?你想賣了?”
她點頭,“将來不定。要那麽多房子也沒用,乘現在房價高,賣了省心。”
“你是打定主意離開祖國了。”
去哪裏生活,是她的自由,不需要任何人批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樊希笑笑,移開話題,“我想建立一個慈善基金。”
“你不是有一個了?”
“那是給孤兒的。”
“現在這個?”
“支援婦女吧。”
“怎麽想到這個?”
“阿富汗的女人,地位不如畜生,她們太遙遠,我幫不了。國內的,有一點能力,還是希望能維護一下她們的合法權益。希望她們更獨立、更強大、更自主。就當我報答祖國母親的養育之恩。”
章絕笑道,“你的思想境界可真是有了質的飛躍,讓我膜拜。”
“以前就不膜拜麽?”
章絕避重就輕,“以前是崇拜,現在是膜拜。”
樊希笑了起來,“就你最圓滑。”
兩人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章絕話鋒一轉,道,“雖然你不打算再吃這行飯,但畢竟是明星,既然回來了,就在媒體前露個面吧。算是給喜歡你的粉絲一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