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7)
代。”
“除了我自己,我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
章絕,“你可真無情。”
“無情嗎?我只是不想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fancy,這裏畢竟是中國,不能太随心所欲。”
章絕的意思她懂。反正她也快離開中國了,很多事,好聚好散再見不難。何必給人留下話柄,斷自己的退路。
樊希,“你想讓我做什麽?”
見她肯讓步,章絕松了口氣,“下個星期,著名女星湯晨結婚,她知道你回來,一定會給你發請帖。給個面子,去露個相,就當是記者招待會了。”
樊希道,“給個面子,給誰面子?”
“給誰都行。只求你去。”
她似笑非笑地看他,“那好,我給你面子。”
章絕苦笑。
樊希在忙,忙着化妝。
事實上,她是坐着抽煙,身邊卻有四五個人圍着她轉,打理頭發的、化妝的、美甲的、按摩的……說是退出了影壇,卻依然享受着大牌的待遇,不遭人嫉妒也難。
樊希夾着煙,手指塗着血紅的蔻丹,十指芊芊。她用力抽了一口,轉頭吐煙,卻撞見助理偷窺的目光。她挑眉,一眼瞥回去,對方立即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好奇,高高在上的女王真的能夠放棄宮殿,去當平凡人?
手機鈴響了,被隐秘的電話號碼,樊希沒多想,随手接起來。
“樊希。”
男人低沉的聲音,很熟悉,讓她的心一跳。
打這通電話的,竟然是尼爾斯。
忘了點煙灰,煙火幾乎燙到了她的手,一松勁,煙頭掉到了地上。
見她不說話,尼爾斯主動開口,“在幹嘛?”
樊希回神,“化妝。”
“準備出門?”尼爾斯。
“有應酬。”樊希。
“你又重返影壇了?”
“正好反一反。和粉絲告別。”
他哦了聲。
“你怎麽知道我電話?”還是私人的。
“你自己給的。你忘了?”
“沒忘。”這麽深刻的經歷怎麽會忘?當時兩人遭遇了流沙,被困在車裏的時候,她将自己的聯系方式寫在千紙鶴裏。她記得,他只看了一眼。
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一眼,就是永恒。
“樊希,我……”
這時,電話裏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噪音,十分嘈雜,聽上去驚天動地的,蓋過了說話的聲音。
樊希皺了皺眉頭,将手機拿遠點,半晌後,才又問,“在幹嘛呢?這麽吵。”
他說得漫不經心,“直升機降落。”
“你今天撤防?”
“是。”
“那祝你一路順利。”
尼爾斯道,“我得走了,等到德國,再和你聯系。”
按斷通話,樊希擡頭,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fancy啊,你朋友真是遍布全世界,這回這個又是哪個國家的?”
雖然她和尼爾斯的談話內容和說話語氣沒有夾雜暧昧,但她身邊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娛樂圈裏的妖精,鼻子比獵犬還靈,大大小小的貓膩都能給他們嗅出來。這不,變着法子,套他她話,想挖出一些小道消息。
樊希嘴角一勾,露出一個淺笑,不疾不徐地從煙盒裏又抽出一根煙,夾在指間。見狀,旁邊立即有人湊上來替她打火。
樊希抽了口,眼珠子一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婚宴幾點召開?”
“三點。”
“現在幾點?”
“兩點半。”
樊希起身,道,“今天給我準備了什麽禮服?”
“香奈兒秋季最新款。”設計師拉開試衣間的簾布,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皺褶白裙,靈感來自于希臘女神,極度性感,卻又帶着神秘的優雅。
設計師悄悄地湊過臉道,“這款,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只有你的霸氣,才能撐起來。”
她笑笑。
伸手摸了下禮服,腰間抹胸都有水晶點綴,确實華美奢侈。這樣的服飾,恐怕以後都不會再穿了。說心裏沒有不舍得的情緒,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人有虛榮,更何況是她女王一樣的人。
不過,心境會變。
以前最怕的是,容顏老去,風貌不在,粉絲流逝。如今,這些都成了浮雲。
樊希換上衣服,走了出來,百褶裙擺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動,散開一朵花型,步步生蓮。
章絕已經将車開來,在外頭等着她了,雖說兩人相熟,但見到她的那一刻,還是眼前一亮。
樊希,她總是有辦法驚豔世人。
還沒下車,外面就擠滿了媒體。
下車前,樊希對章絕道,“過來扶我一下。”
章絕打趣,“怎麽,你還怕了?”
“很久沒出席過這樣的場面,有點不習慣。”
章絕笑,“這可不像是我們的樊女王能說出的話。”
樊希也跟着一笑,“在我決定去阿富汗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女王了。”
章絕一愣,埋住心中的惋惜。
他開門下車。
外面陽光正烈。
他打起陽傘,替她遮住驕陽。
樊希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然後一步從車裏跨了出來。
一時間,鎂光燈閃爍。
她撩起嘴角,露出招牌笑容,伸手向衆人揮了揮。
杜絕低聲道,“你的氣勢還在。”
樊希什麽也沒說。
婚禮在花園飯店舉行,來了很多明星,眼熟的、眼生的,一眼望過去,都是衣冠楚楚。
新娘湯晨見到兩位,立即迎了過來,拉着樊希的手道,“沒想到這麽給我面子,真的來了。”
樊希笑了笑,“你的大日子,作為朋友,我肯定會來。”
湯晨擁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道,“一會兒抛捧花的時候,離我近點,我扔給你。”
樊希道,“我不打算結婚,還是給別人吧。”
“就是知道你不打算結婚,所以才要扔給你。”
“……”
兩人說了幾句,攝影師過來拍照。
樊希亭亭玉立,這一照,如同畫中人,連新娘的風采都要被蓋了過去。
禮儀上到位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應付記者。
“fancy小姐,你真的決定要退出影壇嗎?”
“是。”
“你有這個打算,是不是還在受豔照門的影響?”
“豔照門事件,我也是受害者。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也請大家不要再舊事重提。”
“聽說您要去德國,這事是真的嗎?”
瞞不過去,也不打算瞞,樊希點頭,“是的。”
“那您打算進軍歐洲影壇嗎?”
“現在還沒決定。”
“您打算去德國幹什麽呢?”
樊希道,“如果我說我打算去學習,你們信嗎?”
有人在底下問了句,“去讀大學嗎?”
“是的。”
“什麽專業呢?”
樊希笑了,“密碼學。”
底下立即驚呼,“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
“你可真是才女。”
樊希笑而不語。
記者又問,“聽說黃導演剛才已經向你提出了在他新影片裏當女一號的邀請。你也拒絕了嗎?”
樊希道,“黃導演只是有過這想法,并未落實,而且,他也沒向我邀請,只是詢問建議,所以沒有拒絕一說。”
“那你向他建議了誰呢?”
樊希笑了笑,“周欣。”
大家面面相觑。
“周小姐嗎?有傳聞說你倆不和。”
“沒什麽不和。”
“她搶了你的男友……”
樊希糾正,“前男友。”
“抱歉。她搶了你的前男友,你難道不恨嗎?”
“不恨。相反我要感謝她。”感謝她讓自己有了個全新的開始。一種割裂束縛的自由。至于自由是什麽,值得她拿這麽大的代價去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見說得差不多了,章絕替她隔開記者,等兩人走出包圍,他瞥了她一眼,“你也真敢說。”
“有什麽不敢。”
“也對,你離開影壇了。以後,這裏的事情就和你無關了。”
樊希笑道,“我還真向往新生活。”
結婚儀式開始了,新郎新娘宣誓交換戒指,接着扔捧花。
樊希站得很遠,她不想要的東西,沒人能強迫她。
搶到捧花的人,是周欣。
和新娘擁抱後,她得意地向樊希投來一眼。
樊希淡淡地笑。
周欣有些遲疑,卻還是向她走來,“你真的要退出影壇?該不會又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
樊希不答反問,“聽說你在争取黃導的新片?”
周欣一臉戒備,“我就知道,你在耍心機。這部片子,是我的,我勢在必得。”
樊希湊過臉,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所以黃導問我合适人選的時候,我推薦了你。”
她一怔,“你有這麽好心?”
“不是好心。我只是想在岸上,看你在這物欲橫流的沼澤裏繼續掙紮。”
最好的打擊和報複,從來不是打垮你,而是我已走遠,你卻仍在原地踏步。
☆、69| 10.17|家
樊希站在機場候機室的落地窗前,展望前方,看到的是一片廣袤的跑道,飛機在這裏起飛降落。
視野寬闊,連帶着心也放寬了。
以前來這,看到的只有名利,現在來這,看到的卻是碧空萬裏。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心裏想的是什麽,看到的就是什麽。
天高任我飛。
章絕替她訂的是漢莎航空,直達柏林。這個季節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中國乘客相對少。都是德國人,誰也不認識她,誰也不在乎她,即便偶有好奇的目光,也是一閃而過。
樊希穿得很随意,一件阿迪的寬松繡花外套,頭上帶着一頂鴨舌帽,長發随意地編成一條麻花辮,腳上踩着一雙平底鞋,肩上背了一只雙肩包。看起來,她就像任何一個去海外求學的學生。只不過,比起普通人,她多了一份氣場,即便身價沒了,那身高還擺在那裏,不容人忽視。
手裏拽着一把名片,樊希走到垃圾桶前,手一撒,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xx老板。
xx導演。
xx娛樂記者。
xx工作室。
最後一張,卡在蓋子上,被風一帶,飛出了來,掉在地上。
背後有人走來,彎腰撿起,用英語道,“小姐,你掉了東西。”
聞言,樊希回頭。
一個西方男人,大概四十來歲,穿着考究的西裝,帶着衣服墨鏡,看上去是個老型男。
樊希目光掃過他手中的名片,挑唇一笑,道,“不是我的。”
對方沒說話,是微微颔首。
這時,揚聲器中傳來開始登記的廣播,樊希對那人說了一句,走入vip通道。
他低頭看了一眼名片,正面中文看不懂,背面英語。他揚了揚眉,手一揮,将名片扔進了垃圾桶。
樊希剛在飛機上坐穩,有人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真巧。又見面了。”
說話的男人,是候機廳裏的那個老型男。
樊希出于禮貌笑笑,卻沒接口。
對方不介意,繼續他的smalltalk,“你去柏林是求學,還是工作?”
“求學。”
他揚揚眉,暗有所指,“那你可真有錢。這裏是頭等艙。”
樊希一臉淡定,“中國從來不失有錢人。”
那人道,“那倒是。我第一次來中國,卻被她的繁華震驚。”
“是褒義?”
“是褒義。有人把她比作沉睡中的雄獅,我覺得現在是雄獅覺醒的時候。”
樊希更正,“是騰飛的巨龍。”
他哈哈笑了聲。
“你是德國人?”
那人更正,“我是美國人。”
“哦,抱歉,我對美國人沒好感。”
“你可真直白。”
她不以為然地聳肩。
“很高興和和你聊天。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馬丁.康斯坦丁。這是我的名片。”
對方遞了一張過來。
樊希掃了一眼,卻沒接。
馬丁笑道,“只是作為一個備選,将來,沒準我們有機會合作y小姐。”
樊希吃驚,“你認識我?”
“我看過你最新的作品。一開始不确定,通過對話,确定了就是你本人。我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藝人,你有一顆像天空一樣寬廣的心。”
贊美的話,誰不愛聽呢。
她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眼,woringtitlefilm歐洲區負責人。wt是環球影業的子公司。
樊希一挑眉,“你來頭不小啊。”
康斯坦丁微笑,“你又何嘗不是?”
樊希将名片收起來,道,“可惜我已經退出影壇了。”
“退出中國影壇,但你可以嘗試下新方向的發展。”
“比如?”
“比如進軍好萊塢。”
好萊塢!
多少華人影星的夢想。
樊希笑了起來,“也許。”
經過十二個小時飛行時間,終于抵達了柏林機場。
從飛機上下來,一直到海關,一路順利。美麗的小姐,上哪都受歡迎。
外面等滿了接機的人,都是外國人,看得樊希有點眼花缭亂的。
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樊希。”
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入她的耳中。
樊希轉過頭,茫茫人海中,看了尼爾斯。她知道,他一定會在那,兩人的約定,從不失約。胸腔中的一顆心砰砰直跳起來,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确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她丢下行李,大步跑過去,跳到他身上。而尼爾斯張開雙臂,接住她,按在懷中。樊希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尋找他的嘴唇。
這裏是德國,沒有狗仔、沒有粉絲、沒有戰争,只有兩個相愛的人。
尼爾斯将她抱起來,熱烈回應,這一刻重逢,他們倆都等了很久,恍若隔世。
有人說,愛情,不是依附,而是各自獨立堅強,然後再努力走到一起。對的人終究會相逢,美好的人終究會遇到,只要讓自己保持一顆希望的心。
小尼子是條流浪狗,是樊希從阿富汗撿回來的。
現在它跟着主人一起在德國了。
聖誕節,尼爾斯邀請她去家裏吃團圓飯,小尼子也跟着去了。最興奮的,不是尼爾斯,不是他父母,也不是他弟弟,更不是樊希……而是尼爾斯家裏養的那群秋田狗。那叫聲,此起彼伏的,簡直跟合唱團似的,吵得人耳朵疼。
小尼子那可憐的抗議聲,瞬間就被鎮壓。
樊希抱着胸,道,“看起來小尼子很不舒服。”
尼爾斯從背後摟住她,問,“為什麽?”
“被一群外族狗包圍的感覺……”她啧啧地搖頭,“我感同身受。”
尼爾斯失笑,“你這是在含沙射影地罵我們,還是在罵你自己?”
樊希側過臉,用面頰去蹭他的下巴,眼底閃過狡黠之色,“你說呢?”
尼爾斯拉着她轉了個圈,看着她很認真地問,“你在這裏覺得不舒服?”
樊希老實回答,“有點。不過,不是你的原因。”
他了解,入鄉随俗,這四個字只是說起來簡單。她是高傲的人,從來都是別人遷就她,現在要她遷就所有人,确實不容易。
時間還早,他拉着她的手,四周走了一圈。
天漸漸黑了,天空飄着鵝毛大雪,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
樊希一腳踩在雪堆上,雪塌方,露出她的鞋印。
她回頭,一路走過的小道上留下兩排腳印,心裏被塞得滿滿,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幸福。
林間小道的兩邊是洋房,因為聖誕節的緣故,房子上都點綴滿了霓虹燈光,尼爾斯說,每一年他們都會這樣布置,給回家晚的路人照亮前路,同時慶祝新一年的到來。
燈光閃爍,明明天很冷,她的心卻很暖。明明天很黑,路卻照得很亮。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還記得你撤防那天,打給我的那個電話嗎?”
他心一跳,轉頭看她,“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她将臉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一下轟隆聲,你說是直升飛機降落。”
他點頭。
于是,她繼續,“我卻以為是炸彈爆炸。”
尼爾斯笑了笑,“你想多了。”
“當時。我突然想起了一部電影。”
“什麽電影?”
“血鑽,李奧納多演的。你看過麽?”
“看過。”
“時間太長遠,具體講什麽的,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後男主角一個人在黃土高坡上,中了槍彈,被敵人包圍,只有等死。可是,在死前,他撥了一個電話給他心愛的女人。那女人在美國,穿着華麗的衣服出席宴會。兩人說着無關緊要的話,她全然不知道這也許是最後一次通話,他正面臨着死亡……接到你電話的那瞬間,我曾有這種恐懼感……”
不等她說完,尼爾斯一把将她拉進懷中,用力吻住她的嘴唇,将她的話堵了下去。
他将她扣在懷中,緊緊的,半晌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放心,樊希,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她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向後仰了仰,看着他道,“如果等不來你,我會再去阿富汗。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收屍。然後,再找一個,從此相忘于江湖。”
聽她這麽說,他笑了。
樊希好奇,“你笑什麽?”
“無論說什麽,都只是假設。而事實上,我們走到了一起,現在很幸福,将來……”
她追問,“将來如何?”
“也許會更幸福。”
她笑了,淺淺的笑,卻充滿期待。
散了一一會兒步,家裏打電話來,讓他們趕緊回家吃飯。
路上,尼爾斯突然問,“樊希,你打算重返影壇嗎?”
兩人都不是笨蛋,聽他這麽一說,樊希立即了然,“你看到了康斯坦丁的名片?”
“無意間。”
她道,“心動過。”
他挑眉,等她下文。
“可是,我剛從一個坑裏出來,不想這麽快再入另一個坑。是華人影壇,還是好萊塢,對我來說,都一樣。錢,賺的夠了。名和利,也曾擁有過。我現在唯一缺少的是……”她将頭靠在他肩膀上,甜甜的笑。
話不說下去,他也知道。
唯一缺少的,是愛情。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