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亂花
藍貝貝伸出一雙髒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靈犀從木架上抱下來,兩人幾乎再次摔在地上。然後非常沮喪地,他們慢慢往回走,彼此都覺得顏面無光——為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朋友而羞恥。
最後靈犀擔憂地問:“氣球被搶走了,你媽會打你嗎?”
藍貝貝舊恨未消又添新愁,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沒事。”
然後兩人各自分開回家,藍貝貝一身的污泥自然瞞不過人,他母親聽說他在學堂裏打架,對方還是馮家的嫡長公子,不禁又氣又恨,當着衆人的面把他的褲子扒光,扔進院子裏養蓮花的水缸裏,幾乎不曾淹死。晚上藍正臣回家,聽說小妾淩虐幼子的事情,又拿出皮鞭把小妾揍成了一條菜花蛇。随後又出去尋歡作樂,只有這一對母子養了半個多月身體才痊愈。
話分兩頭,靈犀眼淚汪汪地跑回家裏,卻沒有引起一點轟動效應,丫鬟們只顧低頭請安,并不正眼看她。她一步踏進院子裏,就聽見西廂房裏傳來青年男女歡笑說話的聲音。
靈犀腳步一頓,紅雲略有些刻意地跑到房門口,大聲喊道:“公主回來了。”
不多時房間的簾子打開,一對身量高挑的青年走出來,男的是顧庭樹,女的比他年長一些,略施淡妝,端莊素雅,不像是丫鬟,當然也不是主子。
靈犀見有外人在,只好收起了眼淚,随口問道:“你今天怎麽沒來上課?”
“今天有別的事情,耽擱了。”顧庭樹身體略微傾斜,似乎是打算介紹身後的女子。然而靈犀只是哦了一聲,誰也不看,掀開簾子自顧自地進屋了。
院子裏的都愣了一下,顧庭樹微微別過頭,對身後的女子說:“她平時就這樣,并不是針對你。”
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顯出很柔順妩媚的樣子。
這個女子叫做阿桃,是顧太太買來給兒子做妾室的。
阿桃芳齡二十五,身世很凄苦,被人販子拐賣過許多次,好容易嫁了個絲綢商人,又得病死了,外面又欠了許多債,變賣房子地契仍不能償還,只好将自己賣給大戶人家做婢女。
顧太太偶然在府裏見到這女子,見她模樣好,性子柔順,針織女工無一不精,是個做媳婦的好人選,可惜已經嫁過一次了,身份又寒微,但是做一個貼身的侍妾是綽綽有餘的。
顧庭樹第一眼見到阿桃,也覺得親切可愛,于是紅着臉聽了聽母親的安排,就把她帶回自己的院子裏了。他這個年紀,同齡人中都已經有做父親的了,他自己也知道家族裏延續子嗣的規矩,何況他情窦初開,對女性頗為好奇,也不再吵嚷着“到山上做道士了。”
在西廂房裏,兩個人用過了晚飯,斯斯文文地坐在一起玩九連環,阿桃手指纖細柔嫩,并不是做粗活的人。
Advertisement
“我丈夫很愛護我,做飯洗衣這種事情從來不讓我做。”阿桃小口微微動,頓了頓,忽然警覺地住了口,頗為尴尬慚愧的站起身:“少爺,我該死。”
“坐下。”顧庭樹頭也不擡地說:“你接着講,我不介意這些。”
阿桃纖腰一扭,坐在床榻的邊緣,笑了笑:“不講了。過去的事情,講了沒意思。”
顧庭樹也不說話,專心致志地拆手裏的九連環,他不說話,房間裏靜悄悄的。阿桃小心翼翼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偷偷轉過臉看牆上的影子。
顧庭樹的側影在雪白的牆壁上被拉長,是放大版的俊眼修眉、玉樹臨風。阿桃的前夫四十多歲,長相頗不敢恭維。她只在坊間的戲臺上見過斯斯文文的張生、文文弱弱的柳夢梅,以為那便是人間的好男子了。不料真正的富家公子竟是這般。
一個燭花爆裂,阿桃猛地回過神,發現顧庭樹也在打量她,她不禁低下頭,頗為局促。顧庭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要開口,紅雲悄沒聲地溜過來,伏在顧庭樹的身邊,用屋子裏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少爺今天在哪邊睡呢?”頓了頓又說:“公主晚飯沒吃,也不跟別人說話,似乎很生氣呢。”
阿桃頗有身為小妾的自覺,急忙站起來道:“少爺,您到公主那邊就寝吧。我明兒再跟公主賠罪。”
顧庭樹把手裏的九連環扔到桌子上,随口說:“她生氣有別的緣故,不關你的事。你先安歇吧。”說罷跟紅雲一起走出去。
靈犀晚飯沒吃,這會兒餓的頭暈,躲在卧室裏偷偷吃餅幹,然後鼓着腮幫子四處找水,不提防簾子一動,顧庭樹和丫鬟走進來。三個人各自愣住。
靈犀臉頰一紅,別轉過臉,調動唇舌艱難地說:“出去!”
紅雲含笑給她倒了茶,悄悄出去了。顧庭樹還是打算在自己的卧室裏休息,叫丫鬟伺候着洗臉洗手,他在屏風後面換了衣服,又吹滅了外間的幾盞燈,走向床前時,見靈犀仰着腦袋,向日葵似的跟随他的身影轉動。
“有話快說。”顧庭樹坐在床上,指着牆上的自鳴鐘道:“我明天要早起,別耽誤我睡覺。”
靈犀一抹嘴,嗖嗖幾下跑過來,脫掉了繡鞋坐在他身邊,張牙舞爪地把學堂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最後雙目垂下淚了,委屈到了極致:“他欺負我和貝貝。”滿懷希望地看着顧庭樹——她的家長,希望他能伸張正義,把馮虎打得滿地找牙。
顧庭樹面無表情、或者說是耐着性子聽她把話說完,最後說:“知道了,我明天跟先生說一下,叫他整治學堂的紀律。”
靈犀失望又生氣地說:“先生是是個受氣包,他哪裏管事?”
“哦。”顧庭樹靠在床邊,注視着她說:“那麽,我跟馮虎打一架?還是我跟父親說,父親把馮将軍、藍将軍召過來三人打一架,為了……一個氣球。”
靈犀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困惑的樣子。顧庭樹只好說:“男孩子家玩鬧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女孩子,躲遠一點就行了。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的。”
靈犀低頭沉思了很久,才明白了顧庭樹這是甩手不管的意思,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在眼眶裏滾了幾滾,馬上要掉落了,不料顧庭樹又說:“不過男孩子欺負女孩子不對,這個馮虎是該受一些教訓。”
靈犀嘴巴一扁,眉眼彎彎的,眼淚也随着掉了下來,她扭扭捏捏地說:“謝謝你。”顧庭樹微微點頭,伸手擦掉她臉頰上的淚,客客氣氣地說:“不謝。”
靈犀當着他的面,将衣服脫得只剩下一張綠色荷花肚兜,她鑽進薄被裏,只露出一個腦袋,一手梳理着毛躁的頭發,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西邊房子裏的女人是誰?”
顧庭樹見她肌膚雪白,骨骼纖細,是個瘦伶伶女童模樣,便不是太有興趣地轉過臉,随口說:“是個丫鬟。”
“丫鬟為什麽可以睡偏房?”
“是陪主人睡覺的丫鬟,半個主子。”顧庭樹背過身躺下,不耐煩地說。
過了一會兒,靈犀幽幽冷冷地說:“我知道了,維雀有巢,維鸠居之。她就是那只鸠。”
顧庭樹失笑,輕聲解釋道:“不是,你是正房,她占不了你的位置。”心裏又覺得疑惑,本來以為靈犀是不講究這種女人間的私事的。何況納妾也不是什麽大事,父親先前也納過幾房,因為沒有子嗣的緣故,所以沒有給她們正經身份。
“她明天還要給你敬茶,尊稱你一聲姐姐。這就是地位高下之分。”顧庭樹說。
靈犀傲着一張臉:“她還敢給我敬茶?我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誰要跟她稱姐妹。你、你上次不是說夫妻之間是獨一無二的嗎?你這個負心漢!陳世美!”
顧庭樹心想:我是好好地跟她講道理,還是把她打一頓呢?
“讨厭,我不許她住在西邊房子,你讓她搬走。”
顧庭樹深吸了一口氣,心想深更半夜的還是不要打孩子了,起身撕了兩個紙團塞進耳朵裏,重新躺下睡了。
靈犀伸手去扯他的耳朵,顧庭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語氣道:“淩靈犀!”
他叫了全名,顯然是生氣了,靈犀果然不敢再讪臉,縮手縮腳地躺下,過了一會兒跳下床,從窗邊的軟榻上抱起素日愛玩的枕頭折回來,她面對着牆壁,對着枕頭上竊竊私語。這個青綠色的半舊枕頭名叫小犀,是她最好的朋友。
顧庭樹豎起耳朵,聽見靈犀依依呀呀第跟小犀念了一段戲文,又小聲說顧庭樹的壞話,號召小犀不要搭理他。最後把耳朵湊到枕頭邊,聽小犀給她講故事。
顧庭樹忍笑忍到內傷,差點在床上打滾。最後評價道:可愛。
第二天天沒亮的時候,顧庭樹率先起床,在朦胧的光線下,一個丫鬟貓着腰輕輕走進來,伺候他穿衣梳頭,又半跪着把溫熱的水盆端到他手邊。他略睜開眼睛,瞧見對方是阿桃,不禁有些意外,輕聲說:“有勞。”
阿桃抿嘴一笑,沒有說話。洗過了手臉,她熟練而細致地打理他的衣服腰帶,随手拈掉他身上掉落的頭發,又說:“飯已經備好了,少爺是現在吃呢,還是等等公主。”
顧庭樹見她諸事妥帖利落,心中頗為滿意,随手從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按在她的手心,低聲說:“你回房裏歇着吧,不必做這些。”微微回頭,靈犀在床帏內睡的昏天黑地。心中斟酌了一下,不知道靈犀和阿桃的性格心機孰高孰低,總之打起來是很不好看的。
“公主只有十三歲,”顧庭樹輕聲說:“她說話張狂無禮,其實心眼不壞。你先別跟她見面。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阿桃遲疑地應了一聲,将手裏的戒指握緊,輕移蓮步,一步一步第把顧庭樹送到門外,又問:“不吃早飯了嗎?”
“軍營裏有夥房,不吃了。”顧庭樹随便擺了擺手。
阿桃聽了,忙折過身跑回屋裏,不一會兒抱着一個布團跑到顧庭樹的馬前,兩只手舉起來遞給他。顧庭樹見是用細綢手帕抱着的幾塊米糕,不禁有些詫異,覺得這個舉動很小家子氣,便擺手說不用。
“不,少爺。”阿桃急的臉頰緋紅,難得地固執了起來:“早上不吃飯,肚子要難受的。何況這裏離軍營還很遠。”
顧庭樹無奈,只好接了過來。阿桃便很歡喜又很柔順地退到了牆邊,高高興興地目送他。
過了一會兒庭院裏的其他人才陸續起床,紅雲率領丫鬟們打水倒茶,見少爺早就走了,阿桃則坐在窗前繡花,紅雲不禁酸溜溜地對身邊的丫鬟道:“這房裏來了新主子,往後咱們可該靠邊站了。”罵一個小丫頭道:“誰讓你去上房掃地的,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下流胚子。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小丫頭受了驚,一溜煙跑了,掃帚扔在地上也不管。
阿桃放下針線,欠身問道:“紅雲妹妹,怎麽了?”
紅雲作為少爺房內的第一等丫鬟,鼻孔裏哼了一聲,頗為冷傲的模樣。
阿桃便慢慢地移到少爺房間,把掃帚放回了原位,又去裏間瞧了一回,靈犀依舊睡的無知無覺,于是悄悄把房門和上。拿起拂塵擦拭了床榻桌椅和燭臺,又去外面花園裏剪了最鮮豔的玫瑰花,插在水晶瓶裏,輕聲說:“我聽說公主最喜歡玫瑰花。”
丫鬟們與紅雲結成一黨,并不随便搭話。倒是紅雲見她手腳勤快,舉止穩重,并不是輕狂浮浪之輩,臉色才略緩和了一些:“那是公主喜歡的。”
阿桃便輕輕地把房內的活兒都幹完了,然後搬了小凳子坐在廊下做女紅。她針下的花草蝴蝶顏色豔麗,栩栩如生,不一會兒旁邊的女孩子都圍攏過來了。
“姐姐,你繡的是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
“這是南方的花,叫做鳳凰花。”阿桃和顏悅色地說:“我小時候在南方生活過。”
于是衆人便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你在南方哪裏?你見過大海嗎?你繡的是什麽針法?你的頭發是怎麽盤的,真好看。”
紅雲骨朵着嘴巴坐在旁邊,心裏依舊有些憤憤不平:嫁過一次的女人,還算貞潔嗎?哪裏配得上我家少爺。憑她怎麽好看,連我都不如。
但是阿桃顯然是很懂得跟人打交道的,也許是骨子裏天然的誠懇和善良所致,一早上的時間,許多丫鬟小厮們就都開始叫她姐姐了。
公主靈犀起床之後,院子裏又小小地忙碌了一陣。阿桃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大着膽子走上去給靈犀梳頭洗臉。少爺不讓她們兩個見面,是恐怕傷了和氣,但她畢竟是奴才,不能壞了顧府的規矩。另一方面,她也好奇皇家的女兒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模樣。
靈犀不愛跟丫鬟們說笑,她的交際圈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學堂裏的朋友,另一種則是顧庭樹。對于其他的人她無話可說,幹脆就閉口不言了。
阿桃給她梳了很好看的發髻,又給她塗了胭脂口紅,一面小心地觀察靈犀的神情,暗暗心驚:喜怒不形于色,小小年紀便這般有城府。
靈犀雙目低垂,半晌淡淡地嘆口氣:“貝貝。”
阿桃吃了一驚,以為自己沒有聽清,問道:“公主,您要什麽?”
靈犀這才看見了她,怒道:“誰讓你進來的?”她站起來,目光直視着阿桃,頗有咄咄逼人的氣勢,阿桃本就心怯,這會兒幾乎有一種龍顏大怒的錯覺,膝蓋一軟,不禁跪下來了。
“誰叫你跪下的。”靈犀語氣強硬道:“起來。”頓了頓又坐在凳子上,斟酌了一會兒才板着臉,用稚嫩的聲音說了一番申斥的話:“你是太太賞給少爺的,從此就是這院子裏的半個主子了,好好恪守本分,照顧好少爺,管好這個院子裏的日常生計。若是能為少爺生下一男半女,這就是你的福報了。”
阿桃一連說了好幾個是,然後站了起來。心中敬服道,果然是天子之女,說話的氣度又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比較的。
靈犀心思不在家裏,胡亂洗漱後,就帶着書童秋兒去學堂了。學堂裏依舊是亂哄哄吵鬧的場面,藍貝貝沒有來,上課之前,馮虎率領素日的兄弟們,到靈犀的課桌前,老老實實的抱拳彎腰,為昨天的事情道歉。旁邊的小學生們都看傻眼了,直勾勾地盯着靈犀。
靈犀一手按在書包上,正打算把裏面的餅幹掏出來吃,見此情景,便把書包推到了一邊,板着臉道:“大聲點,我沒聽清。”
馮虎面露不忿,依舊耐着性子道:“昨日我們兄弟幾個唐突了姑娘,這邊給姑娘賠罪了。”又彎了彎腰,小學生們歡呼打鬧着,又有膽子大的就來踹馮虎的屁股。
靈犀面露得意之色,後來又想,他們是為了庭樹的緣故才來給我道歉的,算不得我的本事。便郁郁寡歡地擺擺手:“這次就算了。”
最好的朋友沒有來上課,靈犀便覺得無聊又乏味。課間的時候她聽見男孩子們湊到一起,笑着說藍貝貝被父母打得起不來床的事情,說完哈哈大笑。
靈犀聽的直皺眉,轉過臉大聲問道:“馮虎,你說什麽?”
馮虎大大咧咧地說:“大小姐,這不是我亂傳的,藍貝貝昨天夜裏受驚發燒,還專門托我姨媽要了一瓶藥呢。”
他們本來就有些宗親關系,互相之間家長裏短的也沒有什麽隐瞞。靈犀聽他這樣說,便相信了。心中又添煩惱:打人的逍遙法外,被打的反而閉門養傷,這算什麽道理。他們跟我道歉,也不是真的為自己的行為悔過,不過是屈從于顧庭樹的強權罷了。這樣說來,世間原本是沒有道理可見的,誰有權,有力量大,誰便是有道理。
一上午的時間,靈犀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在心裏默默地思考這一番理論。她想去藍府看望藍貝貝,被秋兒死死勸住。
“公主,這可萬萬不行,您是顧家的少夫人,他是個單身男子,您只身去瞧他,還不得鬧翻了天哪。”
靈犀覺得很荒謬:“我們是小朋友啊。”
秋兒別過臉:“這話,你跟少爺說去,或者跟老爺太太說。”
靈犀怒道:“說個屁,備馬。”
秋兒背着雙手,攔在她面前,一副死谏的架勢:“你要是真想去,馬槽裏有馬,您自己去牽,自己出府,自己去藍府,要是你認路的話。”
靈犀呆了一呆,點點頭:“算了,我不去了。”擺擺手道:“秋兒,你過來。”
秋兒很警惕地說:“您要打我了嗎?”
“我是你主子,打你還要問你的同意?”靈犀怒道。
秋兒跟她讀了幾天書,頗沾染了些蘭心蕙質,于是辯解道:“萬事萬物,都說不過一個理字,我做錯了事情,你罰我是應當的,若是你自己心裏郁悶就罰我,這就是你的兇狠殘暴了,我不應當聽從你的。”說罷,抱着書包一溜煙跑了。
藍貝貝遲遲不來上課,靈犀在學堂裏呆的無聊,便總是早早地下課回家。在家裏呆的時間久了,漸漸就和丫鬟小厮們熟絡了起來。
阿桃是一個優秀的小婦人,具備了傳統觀念裏所有優秀女子的優良品德,雖然是夫死再嫁,低人一等,但是她既不忘記前夫的恩情,又專心地伺候現在的丈夫,是難得的有情義之人。
靈犀并沒有真的把茶杯潑到她臉上,有時候見她在房內插花刺繡,也會好奇地湊上去瞧幾眼。或者問一問她小時候的經歷,因為阿桃見過大海,這是靈犀最羨慕的事情。
顧庭樹在軍營裏待了幾日,忽然風塵仆仆地回到家裏,滿院子裏的人都歡喜起來,一起簇擁到他面前說笑。顧庭樹走進屋子裏,格外留心地瞧了一眼靈犀,又看了看在角落裏默默站着的阿桃,兩人神色歡喜,看來相處還算妥當。
靈犀在他面前又蹦又跳,拉着他的手道:“你可算回來了,我很想你。”這話說的非常肆無忌憚,旁人不知道該不該笑還是回避,顧庭樹溫和地回應道:“有勞挂念。”
靈犀敏銳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看來他不怎麽想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