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回去後,蘇卉瑤越想今日說過的話越是不妥——以洪洛與沈辰濠的交情,不至于拿此事對國公府和她發難,只是萬一他被自己的話鬧糊塗了,想不通從而去問了旁人,對自己來說又是一樁是非,不免後悔自己欠了考量,竟然在古人面前說了那般前衛的話。
蘇卉瑤原想着稱病不出靜觀其變,誰知竟真的病倒了。她自己沒放在心上,因着老太太不放心,于是請醫問藥的好一番折騰。幸而洪洛自那日普願寺的事情之後再沒有前來糾纏,當天就同沈辰濠一道離了國公府回去了皇宮。蘇卉瑤這才安下心來,慶幸地覺得自己這場病來的正是時候。
“大夫人,二夫人來了。”大夫人剛陪着老太太從憑風園瞧過蘇卉瑤回來,就有丫頭前來禀報。大夫人略想了想,囑咐了紅藥幾句,紅藥轉身去了沈妍屋裏,大夫人去了自己屋裏,見到了來了許久的二夫人。
“哎喲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來了。”一見到大夫人進屋,二夫人熱情地起身扶着她坐到了榻上,自己則坐到了她的對面,問道:“那卉丫頭的病郎中怎麽說?”
大夫人訝異二夫人怎麽突然關心起蘇卉瑤來了,面上倒是不動聲色,淺淺地呷了一口茶,答道:“說是本就身子骨弱,昨日又吹了冷風,外加心內郁結所致的寒症,吃幾貼藥就好了,否則老太太也不肯安心回去歇着了。”
二夫人聽完,一臉“我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什麽寒症不寒症的,依我看卉丫頭這場病可是大有文章了。”大夫人不解地看着她,她繼續說道:“昨兒咱們去了普願寺,午覺的時候我歇下了,底下的丫頭有一個睡不着便偷偷出去走了走,你猜瞧着了什麽?”
“太子跟卉丫頭正在禪房裏說話呢。”不等大夫人接話,二夫人迫不及待地說出了答案。
大夫人知道二夫人性情乖戾又愛搬弄口舌是非,對她的話也是打算聽聽就罷了,可聽到這裏時也是被驚到了,當即搖頭道:“想是那丫頭看錯了,昨兒是咱們府上的女眷們随老太太去上香禮佛,宸兒和太子都在府裏頭呢。”
二夫人聽了這話,笑得前俯後仰的,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指着大夫人笑道:“我的好姐姐喲,你這麽個聰明的人兒在這件事上怎麽不會轉彎兒了?咱們是沒帶着太子,可他是個有腿的主,不能自個兒去嗎?老太太壽禮的事兒,老太太讓府中上下都不許提,姐姐還真給忘了不成?那丫頭雖聽不真切他們究竟說了什麽,可絕對沒有看錯。卉丫頭回去的路上眼睛都紅了,一邊走一邊抹着淚兒的。說什麽心內郁結怕是就因着這個了。”
聽到二夫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夫人也從一開始的不放在心上變得将信将疑了。二夫人見狀又是繼續說道:“姐姐你別不相信,別瞧着卉丫頭平日裏話不多,到底也是即将指人家的年紀了,只是這心氣兒未免太高了些,這才多少時間就與太子私會了。姐姐得空的時候還是要敲打敲打才好,免得出了事累及自己的聲譽事小,觸怒了太後跟皇上才真真是要人命的。”
大夫人一時也想不出個頭緒,正當心裏繁亂時,一個人就掀了門簾走了進來,卻是沈辰濠,一見二夫人在場神色大有些不自在。大夫人問道:“不是一早回了宮,怎地這麽快又回來了?”
沈辰濠回答道:“哦,回到宮裏太子才發現随身戴的青龍玉佩丢在了咱們府上,我去找了,見過母親和老太太就要走了。不知母親房裏有人,我先去見老太太罷”
大夫人點了點頭,沈辰濠便退了出去。二夫人一副萬事都被她說中了的驕傲狀,啧啧道:“太子來咱們家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這玉佩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卉丫頭病了就丢了。便是真的丢了玉佩,派個底下的人來告訴府裏一聲,咱們着人送去也方便,何須宸哥兒特地回來一趟?怕是聽到卉丫頭病了不放心又不好問,這才巴巴地着了宸哥兒來探個究竟的。”
大夫人亦覺得事情嚴重了起來,不得不慎重,即是囑咐道:“好妹子,你既來說與了我知道,我便放在心上了,你也不必再叫旁人知曉,一來免得老太太憂心,二來多少也要顧及着卉丫頭的名節。待我問清楚了才是。”
二夫人不陰不陽地笑了笑:“姐姐當我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嗎?不過是我見姐姐當這家事情又茲事體大,才來說了。其餘的事情可就與我無關了。”說完,輕輕哼了一聲便搖搖擺擺地離開了,大夫人心事一下變得沉重不已。
二夫人走後不久,沈妍進了屋來,原想問母親找自己為何,卻見她愁眉深鎖一言不發,便是走到她下方位坐好,問道:“娘為何事憂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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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知道沈妍是個穩重的人,便是将二夫人的話悉數說與了她聽,沈妍被驚得目瞪口呆,如何也想不出蘇卉瑤竟與太子有關,其中還牽涉到了自己的親弟弟。但見母親憂心忡忡,正要出言寬慰一切還只是傳言,許有誤會也說不定。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沈辰濠已經去見過老太太回來了。
大夫人一見沈辰濠,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養的好兒子竟在暗中做出那等助人私會的下流之事,又想到二夫人剛才鄙夷的模樣,愛極痛更深,不覺怒從心頭起,當即呵斥道:“不知長進的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沈辰濠未曾料到昨日之事被人瞧見,只見母親生了氣,便一下跪在了地上,磕了頭道:“兒子有不是的母親只管責罵,切莫為此傷了身子,那才是兒子的不孝了。”
沈妍并不相信自己的弟弟是這樣的人,又不忍見母親氣壞了身子,便是出言打起了圓場:“母親且莫要如此。宸兒,昨日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還不從實說來。若是鬧得不可收拾了,莫說旁的,就是咱們整個國公府都脫不得罪,你該知道輕重才是。”
聽到這話,沈辰濠才知所有的事情母親和姐姐都已經知道了,因着不想連累輕雲,想好了一番說辭答道:“那日回家,太子殿下四處走動,不想與瑤兒相遇,便跟我說想要娶她,還央求我幫忙尋找機會跟瑤兒單獨會面,兒子才尋了老太太前往普願寺進香的日子帶了他去。正巧瑤兒并未午休,一個人在禪院內閑逛散心,便有了昨日之事。”
大夫人一聽并非蘇卉瑤有意攀結太子,而是他們輕薄了蘇卉瑤,更是氣得不輕,指向沈辰濠的手指都在發抖:“你……你自小讀書習武,論及樣貌人品,哪一樣不是人中佼佼?怎地去了宮中反倒學了那些纨绔之氣,做出這等壞人名節的龌龊事來?是欺那卉丫頭父母俱亡,無人做主嗎?要知道她上頭有老太太,就是老太太沒了,還有你老子娘在!”
沈辰濠連着磕了三個頭:“母親別生氣,兒子知道錯了。昨日遠遠瞧着瑤兒一個人出來神色不對,我擔心便是尾随在後,卻見得她獨自一人垂淚,早就懊悔自己欠了考量。今早回到宮裏才聽跟去的人說她病了,太子殿下立即讓我借口玉佩遺忘回來瞧瞧。”
大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做理睬,沈妍亦是搖頭嘆道:“你這事做的的确糊塗。郎中說瑤兒的病是風寒外加郁結未舒所致。她素來是個心思重的,昨日被你們那般唐突,定然認為你們是因着她獨身寄居沈府而輕看了她,怎能不生氣傷心?”說到這裏,又不禁對蘇卉瑤起了一份感激之心:“虧得她顧念母親沒有跟老太太說出,否則又是一陣人仰馬翻,不可開交了。便是那一位,又豈是輕易放得過的。”
這話說中了大夫人的心思,她正是想到了這一層才更是對自己兒子的荒唐行為生氣不已。可終究是血濃于水,眼見沈辰濠滿臉悔恨地跪在地上,還是生出了不忍之意。長嘆了一口氣後,說道:“可見那卉丫頭是個有心的。你且起來回宮去吧,告訴太子殿下往後切不可再如此了。卉丫頭那邊我自會處理好。”
“是,兒子走了,還請母親保重。”沈辰濠雖不放心,也自知自己不可長留于此,只能又對着大夫人磕了一個頭,看了一眼沈妍,起身離開了。
沈妍道:“弟弟一向是穩重懂事的,這一次是拗不過是太子所求才失了分寸。好在瑤兒的病情不甚嚴重,過兩日等她精神好了些我再去瞧她。在此之前,娘只當從未聽過此事吧,既好顧全瑤兒的顏面,也可大事化小。”
大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我心中正是這樣想了,你且回去吧,管事婆子們再過一會兒就要來回話了。”
沈妍應了一聲是便出去了,回屋的一路上都在想着去憑風園的事情。而跟在她身邊的輕雲因為聽到了沈辰濠的話懸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裏,只是對蘇卉瑤有了萬分的歉意,卻是不敢多言,只盼着自家姑娘能完美地解決這件事情。
再說那二夫人自認為得了個了不得的信兒,拿捏住了大夫人的痛處,心中甚是得意,若不是因為事情鬧大了,會危及到沈府,她自己也是唇亡齒寒,早就四下宣揚開了。眼下她只能憋在肚子裏先觀察幾天,想着差不多的時候捅到老太太那去,一來消消從前在蘇卉瑤那裏受的氣,二來這事既然與沈辰濠有關,自然也可挫挫大夫人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