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蘇卉瑤不認為自己得了什麽大病,奈何原主人的身子确實是弱了些,整整過了三日精神才是好了起來。趙嬷嬷奉了老太太的命令,連床都不許她下來,若不是沈嬈不時過來陪她說說笑笑,她怕是又得悶出一重病來。

也是因着沈嬈,蘇卉瑤得知那日普願寺之事并無人提及,想是自己的話讓洪洛将自己視作大逆不道的異類從而打了退堂鼓了。她暗暗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心中陰霾一掃而光。趙嬷嬷見她氣色愈發紅潤,知道是無礙了,便是回禀了老太太和大夫人,蘇卉瑤才重獲了自由。

“大姑娘來了?”

蘇卉瑤正跟沈嬈說笑着,忽聽得門外秋瀾的聲音,緊接着便是沈妍走了進來,笑問道:“前些日子妹妹病着,想要來探望又恐擾了妹妹清淨。今兒聽母親說妹妹大安了,這才過來瞧瞧,妹妹可別怪我才好。”

蘇卉瑤忙站起身前去迎接,拉着沈妍坐到了桌邊,請了坐:“姐姐說的哪裏話,快請坐吧。”早有秋冬奉了茶,春夏上了新鮮的果子。

沈嬈早已起身,這下方得了空見禮,甜甜地喊了聲:“大姐姐。”

雖非一母同胞,但沈妍素來喜愛沈嬈可人親近,便也視作親妹妹般疼着,笑道:“聽說了,這些日子你都會來幾回與你卉姐姐敘話,我們嬈兒真是長大了變得懂事了。”

沈嬈不好意思地笑了:“卉姐姐說話有趣,我很喜歡聽呢。與其說是我來陪卉姐姐說話,倒不如說是卉姐姐給我解悶兒了。”

沈妍一臉訝異:“哦?”轉而看向蘇卉瑤,問道:“妹妹都說了些什麽有趣的話,也說與我聽聽。”

蘇卉瑤笑道:“姐姐請饒了我吧,不過是些玩笑的話,嬈兒孩子心性才被我哄着了。”

沈嬈一聽這話可就不願意了,嘟起了嘴道:“大姐姐才說我長大了,卉姐姐怎地又說我小孩心性?”又看向沈妍鄭重地說道:“就大姐姐剛進屋的那會子,卉姐姐正要說一個笑話呢。”

沈妍也來了興趣,催促道:“妹妹再藏着掖着,可是怪我前幾日沒來瞧你了。快說與我聽聽。”

蘇卉瑤見狀,也不再推诿,即是将以前曾聽人說過的一個笑話說了出來:“話說從前有一個富商花了銀子捐了個縣太爺的官兒。一天有人擊鼓鳴冤,他便命人将他帶了上來,看過了狀紙,重重拍了驚堂木,喊道:‘耳光打’……那人一聽慌了,連忙打斷了縣太爺的話,告求道:‘大老爺,您這什麽也沒問,怎麽就要打我耳光呢?’縣太爺一聽懵了:‘我什麽時候要打你耳光了?自己取了這麽個奇怪的名字難道還不知道?’那人一聽才明白了過來,連忙說道:‘回大老爺的話,小的叫聶晃撻,不叫耳光打。’”

蘇卉瑤說的繪聲繪色,沈妍沈嬈還有一屋子的丫鬟嬷嬷聽到這裏都已是笑得直不起腰了,她自己覺得好玩,跟着笑了起來。沈嬈一邊哎喲哎喲地喊着肚子疼,一面追問道:“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蘇卉瑤忍住了笑,接着說了下去,所有人也都忍住不出聲全神貫注地繼續聽道:“縣太爺聽了這話頓覺面上無光,十分生氣地說道:‘這狀紙上明明寫的是耳光打,你怎麽敢哄騙老爺我呢?要我真打你耳光才肯說實話不成?’那個聶晃撻沒法子,只好說:‘懸大斧,您只要肯秉公辦了這案子,您說我叫耳光打還是打耳光都随了您吧。’”

話音剛落,大夥兒再也忍不住,有扶着牆笑的,有互相抱着扶着笑的,沈妍笑得趴在了桌子上,沈嬈更是笑出了眼淚,直接撲進了蘇卉瑤的懷中,說道:“好姐姐,你這裏究竟還有多少好玩的,不如一次全賞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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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卉瑤也被衆人感染了,輕撫着沈嬈的臉頰,打趣道:“若是你笑得瘋了,誰還敢娶你呢?”

衆人笑得更歡了,沈嬈卻是羞紅了臉,作勢就要捶打蘇卉瑤,蘇卉瑤卻早一步輕輕推開了她,笑着跑開了。二人隔着衆人你追我逐的,蘇卉瑤連連告饒,沈嬈卻不肯依,還是沈妍起身擋在了中間,半是笑半是打圓場地說道:“你且看在她大病初愈,說的笑話也着實好笑,就饒了她吧。”

沈嬈這才撅着嘴作了罷:“既是大姐姐說了話,那就罰你再說一個笑話給我。”

蘇卉瑤故作驚恐:“了不得了不得,這丫頭已經瘋了,都是我給鬧的。我看還是大姐姐告訴舅母,趕快禀了老太太,早日把她嫁出去才好安我的心。”

衆人又是一陣笑,沈妍也忍不住地指着蘇卉瑤直搖頭。沈嬈跺了跺腳,羞惱道:“你還說!”不免又是追逐嬉鬧了一番。

鬧了好半天,衆人才散了。沈妍的來意原是要替弟弟道歉,安撫蘇卉瑤的,一見沈嬈在也不好提了,大半日的玩笑下來,見得蘇卉瑤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竟是不知該不該舊事重提了。因此也并未單獨留下,只為了周全起見,在出門前故意将帕子丢在了牆角。回去的路已經走了一半,還是決定把話說開了才是正理,借着取帕子的理由去而複返了。

蘇卉瑤正要讓秋瀾将帕子送去,瞧着沈妍來了,忙是讓進了屋子,遞過帕子交與了她,留客道:“姐姐來回走得辛苦,又快到了午飯的時辰了,要是不嫌棄,就在這兒用過了飯再回去如何?”

沈妍正有留下的意思,沒有推辭地點了點頭,對輕雲道:“回去告訴夫人一聲,就說我在憑風園陪着妹妹吃了飯再過去。你也等吃過了飯再來吧。”輕雲領了命,離開了。趙嬷嬷和秋瀾春夏秋冬也都出了屋子,各司其職,留她們姐妹在屋裏說話。

“妹妹來沈府也有一年半了,以往交游雖不多,今日見到,卻也覺得妹妹較之以往大不相同了。”沈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話頭。

蘇卉瑤心中一驚,但确定她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穿越而來的這件事,很快鎮定下來,不動聲色地說道:“妹妹知道自己從前不懂事,多虧大家不與我計較,如今心境已開,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

今日親眼所見,沈妍相信蘇卉瑤的話不假,略想了想即是進入了正題,“好妹妹,我知道普願寺之事是你三哥哥魯莽,可他到底年紀輕,又是出于與太子的兄弟之誼才欠了考量,絕無輕看你的心思,還請你原諒他,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說着話,沈妍起了身,向蘇卉瑤行禮道:“姐姐在這兒代他給你賠不是了。”

蘇卉瑤趕忙起身伸手扶住了沈妍,這才沒有受她的禮,重又扶着沈妍坐好,說道:“姐姐言重了。那日之事雖是荒唐,誠如姐姐所言是情有可原。況且我已經與太子殿下說明白了,相信他再不會糾纏于此事,也斷不會累及三哥哥和國公府,還請姐姐回去轉告舅母一聲,請她安心吧。”

沈妍聞言,心情何止是感激二字可以形容的。她握住了蘇卉瑤的手,誠心誠意地說道:“好妹妹,你是個明白人,那件事姐姐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你的這份心姐姐記在心裏了,他日若有難處,只管說與我聽,只要能幫得上,絕沒有不盡力的道理。”

蘇卉瑤笑着點了點頭,轉而問道:“普願寺之事應當只有三哥哥、太子殿下還有我知道,姐姐是從何得知的?”

沈妍聽了蘇卉瑤的話安了心,聽得她問起,便是将二夫人去找大夫人的事還有沈辰濠中途折返的事全告訴了她。蘇卉瑤聽了,默默不語良久,沈妍的心不免又懸了起來:“妹妹怎麽了?”

蘇卉瑤并不避諱地直言出了自己的心思:“若是只有舅母和姐姐知道,我又早已釋懷了,這事也就過去了。可如今卻是由二夫人那兒得知的,只怕她會借此在老太太跟前尋舅母的不是。”

沈妍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我與母親原本擔心的也正是這個。但如今你不追究了,她一個局外人如何攪得起風浪呢?而且在我看來,她雖是有些心思的,對母親倒也有幾分尊重,斷不會胡言,你且安心吧。”

蘇卉瑤一想,沈妍的話在理,便不欲在此事上再費神。正好趙嬷嬷和秋瀾領了午飯來,姐妹二人便是交換了眼色,噤聲不再提。吃過了午飯,漱口淨手完畢,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輕雲過來接了,沈妍便離開了。

蘇卉瑤一個人靠在榻上凝望着窗外,衆人只道她犯了懶在發呆,卻不知她的心事——

她原以為這些日子風平浪靜就說明她與洪洛的事天知地知,今日沈妍的話才讓她知道并非如此。好像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以後,每一次她以為自己安全過關了,周折總會出其不意地呈現。可見,即便她費盡心思低調想要避開是非,穿越這件事本身就足夠高調了。這麽不尋常的遭遇落在她身上,命運自然不會只是為了讓她在這國公府裏吃吃喝喝、養老等死。起伏的人生是穿越女主無法避免的宿命,她定然也不例外了。

普願寺的風波暫時是過去了,也不知接下去的日子還會發生些什麽。蘇卉瑤相信穿越女主基本上總是可以逢兇化吉、造化頗大,然而在這舉目無親又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裏舉步維艱,過程中的感受還真不是一般的酸爽。多希望是一場夢,睜開眼便可以做回原來的自己啊。

思緒漂浮不定,蘇卉瑤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沉沉睡了去。秋瀾替她蓋好了毯子,蹑手蹑腳地去了外屋。今兒,是她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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