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蘇卉瑤蹑手蹑腳地摸到了床邊,躺了下去,腦子裏忽然冒出沈辰濠看着自己說出那句一生一雙人的畫面,不由得渾身汗毛豎立——

那樣的月色,那樣俊美的人兒,那眼神,那語氣,還有那握着的手,要不是自己定力十足,還不定惹出什麽桃花來呢。好不容易擋下了太子,沒得又扯上太子的總角之交,而且這沈辰濠可是原主人的表哥啊!古人不計較近親不近親,這副身體裏的靈魂計較啊。蘇卉瑤不相信,命運讓她跨時空地來到這地方就是為了讓她跟近親談一場戀愛。要是那樣,她未免也太悲催了。

蘇卉瑤下定了決心,雖然是非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但也不能肆無忌憚地去招惹。回到沈府後,她還是安靜地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吧。婚姻大事不可能躲得掉,不用跟沈辰濠或是太子牽扯在一起就好。決心下着下着,她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大夫人照舊去太後宮中伺候着。不多會兒,有宮人來傳話,說是太後有旨,宣幾位姑娘前去。蘇卉瑤于是和沈妍、沈嫣還有沈嬈一同去了太後那兒。

行禮的時候,沈妍她們怎麽做蘇卉瑤就跟着怎麽做,太後問了話就中規中矩地回答,不問了就退到一邊低頭不語。一番表現下來,太後不免覺得可惜,暗道這丫頭模樣雖好,卻是有些呆,她在宮裏的生活本來就覺得悶了,想着找個孫媳婦陪着解解悶,這樣無趣的人當然不合她的心意。最重要的一層因素是,蘇卉瑤只是沈府的表小姐,父母俱亡,家世上又差了一大截,更加不可取了;

沈妍是嫡長女,模樣好,氣質佳,看上去也是個玲珑剔透的,本是最合适的人選。可她年長洪洛兩歲,早已經許了人家。皇室不可能為了一名女子背負強拆鴛鴦的罵名,太後再滿意,主意都打不到沈妍身上;

沈嫣倒是既沒許人家模樣也屬上等,只是眉宇間的傲氣即便有所收斂,在太後這個久經宮鬥最後勝利的女人跟前還是無所遁形。她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心氣高的女子,而母儀天下需要的是心胸和氣度,沈嫣絕不是未來一國之母的人選;

只有沈嬈孩子心性,心裏沒有那些彎彎繞繞,說起話來天真又直接,大夫人擔心她沖撞了太後惹禍上身,朝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太後瞧見了,不僅沒有惱,反倒哈哈一笑讓大夫人不要拘束了孩子,還把沈嬈叫到了床邊,那親昵之舉只差要當場定下了。

老太太和大夫人自然是歡喜的。雖然沈嬈是庶出,但是本朝的嫡庶之別并沒有前朝那般嚴苛,國公府與皇家的關系、情分更是不一般。只要太後滿意了,皇上不反對,沈嬈進宮做個太子的側妃并無不可,這對沈勉為與沈辰濠的仕途也是極為有利的。

沈嫣面上配合地笑着,眼角的餘光卻掃向了蘇卉瑤,想要看一看一心想攀高枝,現在備受冷落的她臉上是何表情。蘇卉瑤對此渾然不覺,一直看着地面發呆,讓人看了只覺得她果真是個無趣的人。沈嫣見此,不由得微微有些詫異。

過了三五七日,太後的病好了,沈嬈被單獨留了下來。回到國公府,蘇卉瑤就如之前打算的那樣,在憑風園裏過起了半隐居的生活。然而沒過幾天,太後的懿旨又來了,這一次只宣了蘇卉瑤一人進宮。

“卉姐姐,可把你給盼來了。”遠遠地瞧見了蘇卉瑤,沈嬈歡快地跑到了她跟前,挽住了她的手臂一同朝太後那兒走去。

蘇卉瑤問道:“太後怎麽突然要見我呢?”

沈嬈得意地一笑,道:“我這些日子啊都在給太後說笑話呢。太後很喜歡,就問我是在哪裏看來的這麽多有趣的話。我就說啦,都是卉姐姐說給我聽的,要是您老人家想要聽更多更好玩的,就宣卉姐姐進宮來。其實啊也是我想你們了,只可惜不能把大姐姐和二姐姐一同找來,好在你跟三哥哥都在,我也不用太想家了。”

看着沈嬈滿臉的陽光爛漫,蘇卉瑤默默嘆息:妹子啊,我很感動你對我的姐妹情深,但這事兒我還真不能說謝謝你了。

到了太後宮中,蘇卉瑤跪拜:“臣女蘇卉瑤拜見太後千歲千千歲,祝太後福壽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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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笑道:“起來吧。”蘇卉瑤謝恩起身,太後上下打量了一番蘇卉瑤,并不覺得跟上次給她的印象有什麽區別。可是沈嬈的笑話的确好笑,她也是不免起了好奇心了:“聽嬈兒說你很會講笑話?”

蘇卉瑤的內心其實是崩潰的,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不過是些俗話,難登大雅之堂。”

太後眯了眯眼:“我聽嬈兒說來倒是有趣兒,今日既叫了你來,也都不要拘束了,給哀家說幾個聽聽吧。”說罷,太後沖着沈嬈招了招手,沈嬈立刻會意地去到了她身邊,坐在了她椅榻的下方。

有宮人給蘇卉瑤搬了把椅子到沈嬈的對面。蘇卉瑤謝過恩,走上前去坐下。看到對面一老一小都用期待無比的眼神看着自己,蘇卉瑤心想,沈嬈就罷了,這太後經過了宮鬥的血雨腥風還能這樣老有玩心真是不容易。在古代統治者面前講笑話得注意分寸才行,想了想,覺得妥當了,她才是說道:

“據說從前有個小鎮叫做遠河鎮。一天,有個外鄉的游人經過那裏,由于長途跋涉風霜滿身就想要沐浴。可是遠河鎮本就缺水,男子女子洗澡都要去各自的公共浴房。這個外鄉人有些家底,拉住一個人問了鎮上最好的浴房叫什麽,路人告訴了他并指給了他方向,他便去了。可在那條街上來來回回了好幾趟他也沒有找到路人所說的浴房,在第九回繞圈子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原先那個給他指路的人,他便拉住那人問道‘你何苦哄我一個外鄉來的人?我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多遍了,也沒看見你所說的那個‘洛豆’浴房。’那人指着他們面前的一家浴房牌子說道‘你這人看着像個書生,怎麽連‘快洛’的‘洛’一年一‘透’的‘透’都不認識了?這不就是你要找的?’那人打眼一看,頓時懵了,只見那牌子上寫的是‘樂度浴房’。”

蘇卉瑤原想着自己剛才所說的方言并不是古人所熟知的,這個笑話的效果估計一般般。誰知一個笑話說完,太後和沈嬈都笑出了眼淚,連一旁侍立的宮人們也都捂着嘴偷笑,看上去十分憋得慌。蘇卉瑤愣了愣,只能也跟着笑。

沈嬈向太後說道:“太後娘娘,我沒有騙你吧,卉姐姐的笑話是最好玩兒的了,你把她留在這裏可就有的樂了。”

太後擦了擦眼角的笑淚,意味深長地看着蘇卉瑤,笑道:“你可願意在宮中住些日子陪我老太婆解解悶兒?”

蘇卉瑤連忙起身,跪地恭維道:“臣女惶恐。能陪伴太後左右是臣女幾世修來的福氣,求都求不來,焉有不肯之理?”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日哀家有些乏了,你且下去吧,還住芳華園。嬈兒,你成天念叨着你卉姐姐,就先下去陪着她說說話吧。”

蘇卉瑤與沈嬈齊聲道:“是,臣女告退。”

太後說自己乏了,可蘇卉瑤和沈嬈走後她并沒有去休息。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宮人,太後對着空氣說道:“出來吧。”然後,空氣裏就憑空出現了一個武士裝扮的女子,跪地拜道:“蕭薇參見太後。”

蕭薇是太後為了保護太子的安全秘密培養的暗衛,迄今為止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蕭薇的存在。看着眼前的女子,太後仍是那般慈眉善目,問話的語氣也像是在唠家常:“看清楚了,那日在普願寺與太子相見、進宮侍疾當晚夜游皇宮的人,可真是她?”

蕭薇低着頭十分肯定地回答道:“确是此女子。”

太後笑着點了點頭:“那就好。你先下去吧。”話音剛落,蕭薇便不見了蹤影。

普願寺的波折洪洛只與沈宸說過,太後卻是一早就知道了。原本也不是什麽難解決的問題,唯一的考量就是國公府,這才有了生病、召沈府的女眷進宮侍疾的事。

初見蘇卉瑤,太後除了可惜,也有意外。可惜的是蘇卉瑤除了美貌,絲毫沒有出彩之處;意外的是能說出那樣驚人之語的女子竟是如此普通。可閱人無數如她,只需稍稍一動念頭,就可以猜到那是個懂得藏拙的人。沈嬈的話、今日的再次召見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那個看上去呆呆的姑娘是個聰明人。

聰明,也就意味着不好掌控。那樣的家世,那樣的蕙質,都算不上做皇家兒媳婦的加分項。想到這裏,太後不由得笑了:蘇卉瑤沒有這份心思最好,若是有,她是斷斷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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