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夜色漸深,沿河的燈火一一亮了起來,投射在厚厚的冰層之上,格外得璀璨奪目。吃過晚飯,原本安靜的河面上開始熱鬧了起來。秋瀾将蘇卉瑤還有她和趙嬷嬷吃剩下的飯菜以及用過的餐具送了出來,聽見外頭人聲鼎沸,好奇不已地出去瞧了瞧。

只見那廣闊晶亮的冰面上人影攢動。那些人腳下穿着的鞋子并不是平時走路穿的,而是底部都鑲着鐵齒的木鞋。他們游走在冰面之上,速度快的,猶如星馳電掣;稍慢一些的,也是能瞬間出離原地很長的距離。有人單獨滑行身形似飛燕一樣流暢随性,也有人擺出各種姿勢來炫耀自己的高超技術,更多的人只是三五成群地圍成一圈,彼此之間手拉着手,慢慢地移動着,純粹是為取樂之意。

以前在漣水州的時候,秋瀾沒有見過這樣的游戲。當年老太太派人來接蘇卉瑤去國公府的時候還是仲夏,亦是不曾看見有人如此玩過,不免覺着新鮮有趣兒,便是趕緊跑了回去,想要告訴蘇卉瑤與趙嬷嬷,與她們一道出來瞧瞧。回到驿站,碰到了驿丞朝外走來,手中提着的恰是剛才她所看見的那種鞋子。

在被秋瀾訓過之後,驿丞就對秋瀾敬而遠之,這會子冤家路窄,也是不敢與她多說什麽,低着頭一心等她進去院子自己再走。誰承想秋瀾卻是對着他問道:“你也是要去河邊?”

驿丞不好也不敢不回答,只有擡起頭來,恭敬地回話道:“是啊,閑着也是閑着,去湊一下熱鬧。”

“這鞋子叫什麽名兒?你們在玩的游戲又是叫什麽?”秋瀾想着問清楚了好跟蘇卉瑤說,于是繼續問到。

驿丞回答道:“這叫走冰鞋,專門用來玩冰嬉的時候穿的。”

“冰嬉?”秋瀾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名詞。

驿丞點了點頭:“就是在冰上滑行玩樂,每年河面上結了冰,都會有人去玩,有時候興趣來了,也會舉行比賽。仙寓鎮的人基本上都會,連帶着在這條路上來往慣了的人也跟着學會了。”

“為什麽在晚上才開始呢?”秋瀾覺得冰嬉本身有趣,但時間太遲,這一點不太好。

驿丞解釋道:“白天鎮上的人都有活計要做,只有下了晚才能得空。白天來往行走的人又多,也不方便。”

秋瀾聽了,不覺暗笑自己玩心太大,居然忘了那條大河本是來去的通道,并不是專用來玩耍的地方。心裏卻是越發地想去看一看了。她對驿丞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去吧。”說完,便是急急朝院子裏走去。

驿丞驚訝得半天沒有合上嘴。他狐疑地看向了秋瀾的背影,又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人之後,才是感嘆到:前不久還兇得跟一只老虎一樣,這會子不過回答了她幾個問題,就沖自己露出了笑容。女人啊,不論多大年紀,都是善變的。

秋瀾不知道自己的一個笑容會讓驿丞有那樣的感慨,一回到房間,就迫不及待繪聲繪色地講起方才的所見所聞,并且成功地引起了蘇卉瑤的興趣,只有趙嬷嬷覺着不妥:“天黑路滑,人又多又雜,姑娘還是不要去了的好。”

“都點着燈呢,看得可清楚了。”秋瀾極力勸說道:“嬷嬷,咱們仔細跟着姑娘,走慢一些就是了。”

蘇卉瑤想去看,倒不是像秋瀾那樣是出于新鮮,而是在聽到“冰嬉”二字時,就知道那是一個類似于現代社會滑冰的游戲,心裏難免多出幾分親近來。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能遇着稍微熟悉一點的事物,總能給心靈一點慰藉。她明白趙嬷嬷的顧慮,想了想,說道:“我們只站在邊上瞧,不靠太近便是。再讓一兩個護衛跟着,就算有不妥了,也能及時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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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蘇卉瑤的安排,趙嬷嬷心裏才是安定下來,沒有再勸阻。帶了兩名護衛不遠不近地跟着,便與秋瀾跟着蘇卉瑤出了門。走出驿站的大門,她們遠遠地就瞧見了河面上的幢幢人影,耳中聽到的全是嬉笑的歡愉,圍觀的人亦是不少,不時發出叫好的聲音。等走近了一看,不僅有大人也有孩童,更是精彩非凡。看着看着,一開始擔心不已的趙嬷嬷也不由得看入了迷,蘇卉瑤卻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身影。

眼看趙嬷嬷與秋瀾都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的,自己身邊又有守衛,蘇卉瑤想着也出不了什麽事,便沒有打擾她們,獨自朝那人走了過去。

“你也來玩冰嬉?”看到走到自己身邊的蘇卉瑤,顧儒問到。

蘇卉瑤微笑道:“我不會,只是來看看熱鬧。你呢?”

“我想玩啊,可是爹爹不讓,只能看咯。”顧儒很是失望地嘟着嘴說到,轉而繼續羨慕不已地看着那些在冰上縱情游走的人們。

蘇卉瑤環視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現顧含風,不禁有點訝異這大晚上的,他居然放心讓小孩子一個人出來。而這孩子也是真的聽話,無人看管着也沒有去到冰面上玩耍。雖然不知道他們父子二人的身份,但一定是尊貴之人,要是個淘氣的,偷偷跟驿丞打個招呼,弄一雙走冰鞋并非難事。這樣想着,蘇卉瑤對顧儒的好感頓時又多了幾分。

“你別找了,我爹爹沒有來。”看到蘇卉瑤左顧右盼的,顧儒很是機靈地看出了她在找誰。

童言無忌,可聽在旁人耳中怕是會以為她是特意在尋顧含風,蘇卉瑤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窘然過後,蘇卉瑤突然想到了什麽,便是蹲下/身子,跟顧儒柔聲打聽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你問這個幹什麽?”本來正津津有味地看冰嬉的顧儒聽到蘇卉瑤的問題,立馬警覺地看向了她,神色極其戒備:“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爹爹叫什麽?我們是什麽人?從哪裏來的又要到哪裏去?”

顧儒連珠炮一般将自己想要問的問題一股腦都說了出來,蘇卉瑤詫異之下竟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是妥當的。

“哼,許多女人都想往爹爹身邊湊,爹爹從來不正眼瞧她們。之前爹爹幫你,我還以為是你有什麽不一樣呢,原來你也不懷好意。”蘇卉瑤沉默之間,顧儒已經對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奶聲奶氣地發出了敵對的信號:“你死心吧,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的!”

眼看着顧儒對自己的态度急轉直下,蘇卉瑤想要解釋說自己真的只是一時好奇,絕沒有別的想法,可是顧儒并沒有給她機會,說完那些話之後,他就迅速跑開了。人來人往的,她一下子看不真切他在哪,沒有辦法,只得作罷。正當她轉過身準備回到趙嬷嬷與秋瀾那兒時,只聽得有人驚呼道:“不好,有人落水了!”

蘇卉瑤腳下一滞,這厚實的冰層上哪來的水?轉而想到剛才跑走的顧儒,心下一緊,随着人群跑動的方向跟了過去。原來是邊緣的冰層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了斷裂,加上冰嬉的踩踏,竟是露出了一個大窟窿,這才發生了意外。

雖則有燈火照亮,圍觀的人中也不乏會水的,但是水裏頭是個什麽情況誰也不清楚。天寒地凍的,沒有人有那個自信跳下去。萬一救不了人,還折了自己一條命,豈不是冤枉?

蘇卉瑤在人群中找了又找,仍是沒有發現顧儒的蹤跡,心裏已然斷定那落水的就是他了。帶的兩名護衛偏生都是不會水的,沒辦法下去救人。蘇卉瑤會游泳,但算不上擅長,可不管掉下去的是誰,都是人命關天,耽誤不得。眼看着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有救人的意思,她只好把心一橫,解了披風,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惹得圍觀的人又是一聲驚呼。那兩名護衛更是大驚失色,卻也只能幹着急地密切注意着水面的變化。

蘇卉瑤還沒上來,趙嬷嬷與秋瀾已經從人群後頭擠到了前面,得知蘇卉瑤跳水救人,又急又怕地直接跪在了冰面上,沖着水裏頭大喊,然而沒有一點回應。

“各位發發善心,有會水的趕緊下去救人吧,咱家姑娘不會水啊。”趙嬷嬷幾乎是哭着跟周圍的人求助,秋瀾也跟着不住地向人們磕頭請求。

沒有人伸出援手,只有人說着不痛不癢的風涼話:

“這老婆子急糊塗了吧,那姑娘要是不會水,怎麽會跳下去救人?”

“就是就是,這是在忽悠咱們呢!”

…………

趙嬷嬷與秋瀾的呼喊蘇卉瑤聽不見,那些涼薄的話她也聽不見。一入水,噬骨的寒冷頃刻間将她從裏到外團團包圍,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在被細小的針尖密集而頻繁地刺着。解去了披風,但冬衣的厚實仍讓她在游動時增加了不少的阻力,她只能竭盡全力地移動着身體,尋找着落水的人。

當終于找到已經陷于昏迷狀态的顧儒時,蘇卉瑤自己也已經是筋疲力盡,再使不出一絲力氣游出水面了。求生欲望強烈,無奈腦中的意識逐漸潰散瓦解,緊緊抱着顧儒的那雙手也不受控制地慢慢松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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