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顧含風回房發現兒子不見了,立刻猜到他是貪玩跑去了外頭,當即出去找他。到了河邊,看到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一個冰窟窿,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跪在地上又是哭泣又是磕頭的。等問清楚了情況,他那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瞬間更顯冷色,二話不說地就跳了下去。
水下的溫度比想象中要低得多,顧含風咬着牙奮力地游着、找尋着,不知過了多久,才是看見了顧儒和緊緊抱着他的蘇卉瑤。顧儒已經不省人事,蘇卉瑤抱着他的那雙手也在漸漸松開。顧含風加快了游動的速度,去到了二人身邊,這才發現做不到一次将兩個人都救上去。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蘇卉瑤感覺到了身邊多出一個人,她拼勁最後一絲氣力睜開了雙眼,看不清那人是誰,只知道張口想要說話,卻只喝進了更多的冰冷的河水。顧含風卻是看清了她的嘴型,說的是“先救孩子”。顧儒的情況的确較為嚴重些,顧含風沒有猶豫,抱着顧儒朝上面游去,将他交給趙嬷嬷她們照料之後,又是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救起了蘇卉瑤。
圍觀的人不是完全的沒有血性,在顧含風兩次出水的時候都有人伸手幫了一把。而早在顧儒被救上來之後,也已經有人對他進行過了急救。可是因為入水的時間比較長,到現在仍是處于昏迷狀态。
蘇卉瑤被救起,趙嬷嬷與秋瀾并沒有松一口氣,反倒更加心裏發慌,蘇卉瑤的整張臉凍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看上去一點生機都沒有。顧含風示意趙嬷嬷抱起顧儒,他自己則抱着蘇卉瑤快速地朝驿站走去,一路上眉頭都是未曾舒展開過。
趙嬷嬷與秋瀾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緊跟在顧含風身後,到了房間,顧含風将蘇卉瑤放到了床上,從趙嬷嬷懷中抱過顧儒後,對她們囑咐道:“我會吩咐驿丞去找郎中。在這之前,你們要先解開你們姑娘的衣裳領口與腰間的衣帶,讓她透透氣兒。然後将她頭朝下,用你們的膝蓋和腿抵在她的胃上,用力擠壓她的背,務必要讓她把積水給吐出來。”
依着顧含風的想法,與其啰啰嗦嗦說上這許多,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方便有效。可對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自己一個大男人實在不好對她做那些有肌膚之親的事,只有盡可能簡單而又清楚說明給她身邊的人聽。
趙嬷嬷一一默念了一遍,随後點了點頭,顧含風就抱着顧儒急匆匆出去了。趙嬷嬷叫了那兩名護衛出去,讓秋瀾關好房門後,立刻按照顧含風說的那樣做了起來。她累了,就換秋瀾繼續。如此反複了十數次,蘇卉瑤才是哇地一下吐出了不少的水來,人也終于是有了些許反應。
趙嬷嬷與秋瀾見了,仍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将蘇卉瑤身上的濕衣服換下,給她裹了好幾層厚實的棉被,加大了暖盆裏頭的火勢,放到離她最近又不至發生危險的地方。忙活好了這一切,趙嬷嬷坐在床頭,接過秋瀾遞來的幹巾,替蘇卉瑤擦起濕漉漉的頭發來。秋瀾跪在床邊,使勁地搓揉着蘇卉瑤的雙手雙腳,嘴裏念念叨叨地祈禱着自家姑娘一定要平安無事。
過了好一會兒,郎中還沒來,秋瀾心裏頭着急,将蘇卉瑤的手腳放入被子裏便是跑了出去瞧。剛出了院子門,驿丞帶了兩名郎中走了進來,秋瀾沒有細問,領着其中一位去了蘇卉瑤房中。趙嬷嬷忙是将蘇卉瑤平放好,讓開了位置。郎中即是上前替蘇卉瑤診查起來。
蘇卉瑤下水的時間比顧儒要短,對游泳及潛水理論知識的掌握也算過關,哪怕在只有一星半點的意識的時候,她都會提醒自己要用水下換氣的方法防止口鼻中湧進大量冷水。只可惜她的實踐經驗不是很豐富,再加上要顧及年幼的顧儒,還是喝了不少水。好在郎中很是靠譜,這一年來蘇卉瑤也很是注意地增強自己的身體素質,到底沒有讓情況很嚴重。
“這副藥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下去,姑娘就無虞了。”郎中将随身帶的幾樣藥配好後遞給了趙嬷嬷,說到。
趙嬷嬷千恩萬謝地表示了感激,将藥給了秋瀾。秋瀾送了郎中出去後,就去找驿丞要煎藥的物什了。
顧含風回到房間後,顧不得自己身上也是裏外都濕透了,知道有人給顧儒擠壓出了胃中的積水,便是沒有耽擱地用了最快的速度給顧儒換了衣裳,暖和起了身子,等驿丞找的郎中到了也不敢離開片刻,眼睛一直盯着顧儒蒼白的小臉和凍得發紫的嘴唇。郎中的手指剛一離開顧儒的手腕處,他便急急問道:“怎麽樣了?”
郎中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麽人,但之前已得了驿丞的囑咐,起身後行了一禮才是回答道:“公子受寒的情況比較嚴重。小的馬上開三服藥,每一服藥都是五碗水煎成一碗半,分三次給公子服下。公子服下第一帖藥後會出現發熱的症狀,不過勿須擔心,只要注意保暖,出一身汗将寒氣帶走便沒有大礙了。”
聽了郎中的話,顧含風還是無法全然放心,追問道:“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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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并沒有其他方面的問題。”轉而卻又一臉疑惑地說道:“只是有一事,小的也不甚明白。”
顧含風心頭一頓,立即問道:“何事?”
郎中摸了摸下巴上的稀疏長須,蹙着眉悠悠說道:“按理說,公子不識水性,落水那麽久,體內應該有大量的積水才是。但小的剛才給公子診脈時,發現公子的積水現象并不嚴重,不是單單因着出水後經過了急救,倒像是在溺水之時就沒有吞進太多的水。”
顧含風不懂醫術,連郎中都想不通的事情他更加不會知曉原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蘇卉瑤及時做了什麽,但眼下他也是沒有心思去想太多。郎中見他無話再說,便是下去開方子了。
拿藥、煎藥、送藥……顧含風與蘇卉瑤兩邊驿丞都是鞍前馬後地伺候着。一則是他們身份擺在那裏,二則也是因為自己當時正巧回來取東西,沒有能出手相助,心裏着實忐忑。雖說這件事情怪不到自己頭上,但一個是大家公子,一個是國公府的表姑娘,同時在自己的地頭上出了事,還是差點丢了性命這樣嚴重的事,他們其中任何一個認真追究起來,他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時候別說這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微末官職了,就是自己的小命怕都是堪輿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些彌補,希望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聽說蘇卉瑤落了水,大伯父與大伯母立馬就去了她房裏瞧。倒不是關心她的生死,而是擔心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會牽連到他們。另外,也是想借着這件事對趙嬷嬷與秋瀾數落數落,好發洩一下心中的憋屈。
二人出了房間,只見蘇卉瑤那間房房門緊鎖,之後又是看到趙嬷嬷與秋瀾裏裏外外地忙着,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說什麽做什麽,只能耐着性子候在一邊。等蘇卉瑤服了藥,大伯母見機會終于來了,一下子撲到了床前,擠出了幾滴眼淚幹嚎道:“我可憐的大侄女兒喲,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你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跟你大伯父可怎麽跟弟弟弟妹交代啊!”
大伯父亦是不甘落後,氣勢洶洶地指責起眼睛紅腫的趙嬷嬷與秋瀾來:“虧得大侄女兒心裏頭對你們那麽親近,你們倒好,半點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只顧着自己玩樂。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們有幾條命賠?”
要是在平時,趙嬷嬷或許不會說什麽,秋瀾早就立馬将他們的話一個字不讓地頂了回去。然而這一次,是她提議出去看冰嬉,才使得蘇卉瑤受了這番苦,要不是顧含風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蘇卉瑤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到了此刻還是昏睡着沒有醒過來,秋瀾心裏充斥着說不出的懊惱與悔恨。趙嬷嬷也是極其自責沒有照顧好自家姑娘,讓她出了這樣的意外。兩個人自覺理虧更一心牽挂着蘇卉瑤,在面對趾高氣揚的大伯父大伯母的指責時,一句嘴都沒得回。
那對夫妻見狀,非但不知收斂,還越發地嚣張了起來,想要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好好地借題發揮一下,立立自己的威風。就算蘇卉瑤事後追究起來,左不過是罵上幾句,自己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啪!”一個利落的耳光扇在秋瀾的右臉頰上,發出了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随即便是大伯母憤恨的聲音:“不知高低的賤蹄子,打死你都不為過!”
秋瀾吃痛地捂住了臉,是既生氣又委屈,卻想着蘇卉瑤之前教過自己的話,竟是硬生生地忍下了心頭的怒氣,沒有開口頂撞。卻是不知,這不适時的忍讓只會讓對方更為得寸進尺。
趙嬷嬷被這突如起來的狀況弄得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一下子将秋瀾護在了身後,正視着對面的那個女人問道:“您這是做什麽?”
“呵,做什麽?”大伯母看着趙嬷嬷冷笑道:“奴才做錯了事,被當主子的教訓一下該覺着榮幸才是。不過,念在趙嬷嬷你上了年紀了,我懶得與你計較,但秋瀾這丫頭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說着話就伸手要将秋瀾拉上前來,繼續對她發難。
趙嬷嬷心知大伯母這是在借機報複,要是自己一味讓着,以她的性子,秋瀾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多少罪,便也顧不得許多擋下了她的手,正色道:“秋瀾與我都是姑娘身邊的人,就是做錯了事要受罰,也該姑娘來執行,就不勞您費心了。”
沒想到向來溫和的趙嬷嬷也有這麽強硬的時候,大伯母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而狠狠地瞪着她說道:“托你們的福,你們姑娘現在正昏迷着呢。我是她大伯母,代她罰你們,于情于理都是沒得挑的。”說完,她一把推開了趙嬷嬷,一把拉過秋瀾,高高地擡起了手就要重重地打下去。趙嬷嬷想沖過去攔着,卻被大伯父伸出腳來絆了一跤,摔在了地上。可憐她年事已高,這樣重重地摔了下去,一時半會兒哪裏還爬得起來?
“住手!”
就在大伯父與大伯母在蘇卉瑤房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房門被猛地推了開來,一聲厲喝震住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