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顧儒沒有醒,好在能喂得進去藥。确如郎中所言,顧含風将藥喂顧儒服下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顧儒就開始面色緋紅,全身發熱,額頭上滲出的汗珠一顆大似一顆。顧含風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用浸了溫水的帕子給他拭汗,隔一段時間幫他擦一遍身子。
顧含風至今迎進門的只有一位出身平民的妾室。旁人都道他對那名女子用情至深,礙于身份懸殊才不得不以妾室之名娶進門。為此,那名女子香消玉殒之後,他便再沒結過親,帶着顧儒四方游歷,不肯長留在京中的家以免觸景傷情。只有顧含風跟那個人清楚,顧儒的身份究竟是何,自己又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雖則顧儒并非顧含風的血脈,但他與顧儒父子相稱已有整整七年之久,他早将這個孩子視為自己親生,全心全意地愛着護着。現在看到他因為身體不适而皺在了一起的小臉,就算明知這是服藥後的必然症狀,與身體和性命都無礙,顧含風還是心疼得無以複加。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儒的情緒終于是安穩了下來,皺着的眉頭平展開去。顧含風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感覺到熱度退了下去,又留在床邊照看了一段時間,眼看着顧儒是真的睡得熟了,懸着的心才是稍稍放了下去。想起蘇卉瑤不知道怎麽樣了,便是将驿丞叫了進來問話,得知她大伯父與大伯母也進去了她房中,聯想到之前的所聞所見,暗自思忖了一會兒,吩咐驿丞好生守着顧儒,自己出了房門。
院子裏所有有人的房間燈火都未熄滅,顧含風才踏進院子,就聽到蘇卉瑤房中傳出來吵吵鬧鬧的聲音,不由加快了腳步。等他去到房門口時,房間裏頭已經是叫罵聲驚呼聲呻/吟聲亂成了一片。他面色不善地推開了房門,正見一名嚣張的婦人要對秋瀾動手,即是厲聲喝止道:“住手!”
原本亂哄哄的房間驟然之下變得雅雀無聲,所有人齊齊朝聲音的來源望了過來。顧含風進了房間,首先望向了不遠處躺在床上的蘇卉瑤,見她面色安然,才是看着秋瀾,提醒道:“不趕緊扶你家嬷嬷起來,發什麽愣?”
秋瀾這才反應過來,忙是将摔在地上的趙嬷嬷扶了起來,攙着她去到了凳子上頭坐好,關切地問道:“嬷嬷,你怎麽樣了?”
趙嬷嬷吃痛地皺着眉,卻只是擺了擺手,說道:“不打緊,歇一會兒就好了。”說完,便是看向了顧含風。秋瀾見狀,也跟着看了過去。
大伯父與大伯母也回過了神。雖然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官家子弟,到底不知身份權勢的深淺高低,又想着便是再高的身份又如何,還能伸手管蘇卉瑤的家事不成?大伯母是女子,只敢在暗地裏這樣表達不滿,大伯父卻不一樣,自以為這個時候自己是唯一能掌事的男人,開始被震懾下去的跋扈重又燃了起來。
“你一個男人大半夜地闖進我家大侄女兒的房間是要幹什麽?馬上給我出去!”大伯父直起了腰板,扯着嗓子對顧含風喊到。見對方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又是朝秋瀾與趙嬷嬷斥罵道:“你們兩個呆在那裏做什麽,趕緊叫人來把這個人給轟出去!”
趙嬷嬷一時動不了,秋瀾當然不會聽他們的話叫人來對付顧含風。顧含風雙眸閃現出陰寒之色,觑着眼前這個精瘦的男人,冷聲說了一句:“早該叫人來轟你們出去!”
大伯父沒想到顧含風會反客為主說出這樣的話,又見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心裏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顫。大伯母在秋瀾跟趙嬷嬷跟前耍得一手好狠,可面對男人時不自覺就會矮了一截去,顧含風看上去又是個惹不起的主,現在看到自己丈夫都是有退縮的勢頭,更是不敢再說什麽。
“沒聽明白嗎?”顧含風不再正眼瞧對面的夫妻倆,而是看向了秋瀾,聲音裏透出的情緒越發不快:“你們帶了那麽多人,姑娘有難時救不了,現在姑娘在休息,也由得閑雜人等在這兒胡鬧,難道都是為了避免路上冷清跟過來湊數的?”
這話說得秋瀾猶如醍醐灌頂,腦中頓時清明起來。她看也不看那夫妻兩,飛也似地跑去了院子裏,叫了帶來的護衛,吩咐道:“把這兩個人帶下去看起來,等姑娘醒了再發落!”
一看形勢對自己不利,大伯父再顧不得面對顧含風時的怯怯,對那些準備朝自己動手的護衛們吼道:“你們敢!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們可是你們姑娘的伯父伯母,你們竟敢聽一個丫頭的話就要對我們動手,都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
“我記得你們姑娘說過,秋瀾跟趙嬷嬷才是她的親人,這兩個不過是挂着親戚名分的外人而已。你們當時隔着也不遠,當是聽清楚了的。” 護衛們被大伯父這麽一吼,覺着有點道理,不免有些猶豫起來。顧含風見狀,适時點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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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瀾也恢複了往常的機靈勁兒,顧含風話音落下,她便緊接着說道:“你們都是大夫人挑選出來護着姑娘周全的,姑娘就是你們唯一的主子。我跟嬷嬷都是姑娘身邊的人,你們只管按照我們說得去做,什麽事情都由我們擔着。但你們要是有一個不盡心盡責的,便是姑娘不追究,等回了國公府,老太太跟大夫人那兒你們也是逃不過。個中厲害輕重,你們自己掂量好了才是。”
護衛們徹底打消了所有的顧慮,不一會兒就将大伯父大伯母五花大綁地帶走了。看着他們哀嚎掙紮的背影,秋瀾心頭的郁悶一掃而光。趙嬷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對着顧含風跪了下去,感激地說道:“多謝先生。”秋瀾也跟着跪在了他跟前。
“好好照顧你們姑娘。”顧含風沒有多話,看了一眼蘇卉瑤後,只說了這麽一句,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秋瀾扶起了趙嬷嬷重新坐好,端水給她洗了手和臉,又從随身帶的傷藥包裏取了藥出來,仔細替她處理起剛才摔倒時的擦傷。
原計劃是住上一夜就離開,顧含風回京城,蘇卉瑤繼續去漣水州。出了昨晚的意外,所有人的行程都被耽擱了下來。第二天的晌午,顧儒醒了過來,自有顧含風親自照料,驿丞也殷勤地在邊上打着下手。
蘇卉瑤醒得要早一些時候。醒來便是詢問顧儒的情況,聽趙嬷嬷與秋瀾說了昨晚後來的情形才是安了心。她自己覺着完全好了,趙嬷嬷與秋瀾卻并不讓她下床,只服侍了她漱口洗臉後就将吃食放在床邊的案幾上,要伺候她吃下。蘇卉瑤卻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趙嬷嬷手上有擦傷的痕跡,走路雖極力保持平穩,但她仍看得出那不比平時利索。秋瀾更是始終半低着頭,有意地不讓自己的右臉出現在她的視野範圍之內。
蘇卉瑤沒有再任由她們伺候,而是問道:“我昏睡的時候出了什麽事情?”
趙嬷嬷與秋瀾面面相觑,心知昨晚的事不可能瞞得過蘇卉瑤,卻都想着小事化無,沒有開口回答。趙嬷嬷有意轉移蘇卉瑤的注意力,笑着說道:“姑娘剛剛醒過來,不要費神想些無關緊要的事,先吃點東西吧。”
“你受了傷,這是無關緊要的事嗎?”蘇卉瑤的眉頭緊蹙,一把抓住了趙嬷嬷的手,反問到。緊接着又命令秋瀾道:“秋瀾,擡起頭來!”
秋瀾咬着下嘴唇,卻是不敢擡頭。蘇卉瑤一着急,伸手将她的下巴一擡,掰過她的右臉朝向自己,竟是被吓了一跳:又紅又腫不說,還依稀可見上頭留下的五個手指印。可見秋瀾當時挨的那一巴掌有多重。
蘇卉瑤立即就猜到是誰做的這些混賬事,氣急道:“把他們給我叫進來!我要好好地問一問,我說的話他們是聽不明白還是怎麽地,竟敢趁我不知覺的時候對我身邊的人下這樣重的手!”
“老奴跟秋瀾受的都是小傷,不礙事的。姑娘切莫再為此事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趙嬷嬷不想節外生枝,更是擔心蘇卉瑤剛剛醒轉,這樣生氣對身體實在沒有好處,趕緊勸慰到。
“秋瀾,去把人叫進來!”蘇卉瑤不願就此善罷甘休,堅持要秋瀾去喊人。要是她早一些給那對夫妻厲害瞧瞧,也不至于讓趙嬷嬷與秋瀾受這麽大的委屈。
秋瀾感動于蘇卉瑤如此維護她與趙嬷嬷,但更加心疼她的身體,跪求道:“嬷嬷說的是,姑娘犯不着為了那種人氣壞了自己。而且昨天晚上,給咱們讓出院子的那位先生已經幫奴婢與趙嬷嬷出過頭了。”
蘇卉瑤一聽這話,不由得一愣:那個人,不是應該守着孩子,如何會來自己這兒,幫自己的人出頭?
“是啊姑娘,也是老奴跟秋瀾糊塗,竟然讓他們在姑娘休息的時候鬧翻了天。幸虧那位先生出言指點,才平息了事态。現在,人還在綁在他們自己房裏呢,姑娘就是要問話要發落,也得等自己精神好些了再做打算。”趙嬷嬷見蘇卉瑤面上有疑惑之色,趁機進一步勸說到。
看着帶了傷的兩個人還如此擔心着自己,蘇卉瑤實在于心不忍,只得暫時壓下了心頭的怒氣,緩和了語氣,說道:“東西我會吃。你們照顧了我一整夜,又受了不少折騰,快先下去休息吧,有事兒我會叫你們的。”
“不許說不,這是命令!”眼見趙嬷嬷又是要說什麽,蘇卉瑤趕緊追加了一句,随後便是沖着兩個人笑了。趙嬷嬷與秋瀾這才沒有堅持,各自下去歇息去了。
蘇卉瑤自行起床穿好衣裳,将食物端到桌上,吃了起來。吃好飯沒一會兒,聽得外頭有人說話:“請問姑娘醒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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