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燈會多留一分鐘

? 在1.2m*1m的國家地圖上，西南角落裏的小小的一點是“臨城”。柳棉的家就在這座勉強算的上四線城市裏的堰南巷。

十一月的臨城已經是入冬的季節。夜空上層層疊疊的雲彩烏黑黑地浮動着，昏暗的月亮時隐時現。柳棉還踩着夏天的涼拖，雙腳涼透了，像是兩塊冰。

柳棉出來的時候，父母兩個人正在氣勢洶洶地吵着架。年紀更小一點的時候，柳棉總會在這樣的時刻眼淚汪汪地夾在父母的唾沫星子裏大叫：“不要吵了，你們別吵架了......”

如今，不會了。

父親每個月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也意味着父母兩個人吵架的頻率這些年越來越低了。柳棉一開始總是放了學就去廠子裏找柳立業回家，漸漸地柳棉覺得不回來也挺好的，清靜。

每當家裏雞飛狗跳時，柳棉都會盡早躲出來。沒什麽地方可去，身上也沒多少零花錢。索性就在巷子口的路燈下背背單詞，看看書。再怎麽難過複雜的情緒經過常年累月的消磨也淡了，就像父母之間的情分一樣。

柳棉秋季開學的時候升了高三。複習壓力挺大的，看完了白天發下來的數學卷子上的錯題，柳棉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23：59。

柳棉把卷子折好放進卡通毛絨睡衣前面的大口袋裏，順勢将手也放進去，肚子将衣服暖得溫熱，很舒服。

她在心裏默默計時：“60、59、58、......；5、4、3、2、1，滅。”頭燈的路燈應聲而滅。

這座小城街道上的路燈會徹夜亮着，但是柳棉知道自家巷口的路燈會在零點一分的時候準時熄滅。不過，對于柳棉來說這個時間足夠了。這個時間回家，一切都會安靜下來。爸爸柳立業會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打着呼嚕，媽媽孟清梅會在卧房裏看着肥皂劇。

沒人知道柳棉什麽時候出去的，又是什麽時間回來的。或者說，根本沒人知道她出去過，當兩個人面目猙獰，用最刻薄的話語互相辱罵時，他們忘記了女兒的存在。戰争結束時，只是看看那扇緊閉的小門，心裏想着：“那孩子真是心大，連出來看都不看一眼。”

借着樓道裏的燈光，柳棉輕手輕腳地關好防盜門，柳立業身上的酒氣依舊濃郁地飄散在客廳裏。虛掩着的卧室裏傳來肥皂劇裏的吵鬧聲。果然，藝術來源于生活麽。

柳棉站在客廳幽暗的壁燈下，呆呆地聽了一會鼾聲，想了想還是回自己房間拿了一床毛毯蓋在柳立業身上。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孩子終究沒有大人狠心的。

回到房間裏，柳棉沒開燈，将口袋裏的紙和筆掏出來放到書桌上，摸索着床的位置，直接鑽進被窩裏。有點冷，不過，很快應該就會開始供暖了。

太困了，沒費多長時間柳棉就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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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的柳立業依舊鼾聲淋漓，仿佛夢境很美。孟清梅還在看着吵吵鬧鬧家長裏短的肥皂劇。

書桌右邊上着鎖的抽屜裏躺着厚厚的一個日記本，最新的一篇文字裏只有寥寥兩句話：

“努力吧，早點離開這個家。”

“以後，一定要嫁一個很好的人。”

也許風霜冷箭撲面而來的日子裏想盡辦法只想速速逃離，也許躲不過的壓抑時光裏讓人度日如年。不過，柳棉想：沒關系，至少淩晨時分，堰南巷口的路燈會為自己多亮一分鐘。60s的明亮，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