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想起來,宋晏寧便忙囑咐道:“丞相大人那件披風,等快要郡主及笄宴的前兩日定要記得熏香,還有那熏香,我總覺得不若做香包罷。”

“那,姑娘要自己繡?”岸曉顧慮問道。

宋晏寧一怔,之前想着能在人面前邀功,博個心靈手巧的名頭,便跟着幾個丫鬟學做桃花的熏香,只是到底沒做過這些,做出來連她自己都聞不出味兒來。

“.........”她話的意思倒也不是她要繡,剛要反駁,見屋裏在忙活其他事的丫鬟均擡頭望着她有驚訝,有些新奇。宋晏寧咽下即将脫口而出的“當然是你們繡”幾個字。

遂“嗯。”了一聲,多少有些不情願。

執月放下熨好的衣裙,小聲感嘆道:“姑娘何曾這般用過心,果真是......”後面的話吞進了肚子裏,幾個丫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見時辰不早了,宋晏寧還是起身梳洗一番,先去閑雲堂給祖母請安。

因着是在自己家中,用不着多隆重,就着一身缃色描畫長裙,上衣是見姜黃交領緞棉繡一虎奴在杏樹下撲蝶的,圓滾滾的身子用金線黃線等,明暗交織,憨态可掬。

淺黃與姜黃都泛着暖意,稱得人氣色極好。頭上挽着一個雙丫髻,在簪上白玉響鈴玲珑簪,幾排珍珠小釵,更加玉雪可愛,讨喜的很。

“姐兒可确定挑選這幾樣物件兒了”見姑娘收拾好,岸曉和岸雨各執一個盒子跨進屋裏,岸雨過來确認似兒的問道。

其實三姑娘和四姑娘的見禮昨兒就依着宋晏寧的意思去小庫房挑揀好了,只是尋常的累絲銀簪和青玉簪,宋晏寧的小庫房多是精巧的物件兒,這幾件倒是不常見。也不像是向來出手大方的姑娘會給人的見禮。

而給二姑娘的小匣子裏,放着的卻是件臘梅白玉圓镯,觸手生溫,玉色極好。

只是姑娘之前待二房不是一般的親厚,說實話,幾位丫鬟都有些不适應宋晏寧的轉變了。

“侯府庶出一脈的庶女,擔不起多厚重的禮。”宋晏寧由着執畫挂腰配,眯着眼懶洋洋道,面上多了些驕矜。

往年她給她這倆位庶堂姐準備的那些禮,拿去送哪家的貴女生辰也是使得的,自然是厚重了。

“奴婢省得。”岸雨應下,見姑娘這般像是想通了,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姑娘能明白自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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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算汀州有恩情,自然有二老爺二夫人,旁的庶女也以恩情自居,倒真是不知數。不過他們一家的“恩情”,宋晏寧真是沒齒難忘呢,豈敢不報。

還沒踏進屋裏,就聽着閑雲堂裏傳來陣陣笑聲,應該是小輩都到齊了。

嬉珠剛帶着個丫鬟端着茶水出來,見宋晏寧過來一喜,忙見禮,道:“五姑娘過來了,老祖宗正念着姑娘呢。”

“嗯,嬉珠姐姐先去忙吧。”

越靠近花廳,漸漸聽清了人聲:

“五妹妹還未過來嗎?果真是跟以前一樣,貪睡得緊兒。”一身打趣的嬌笑聲傳入耳朵,宋晏寧一想,正是她的四姐姐宋苡绮,性子活潑的緊。

“哦?倒是沒曾聽聲聲說過,以前如何?”老夫人慈笑問道。

“以前........”

“祖母,君子背後不言人,怎的乘着聲聲不在就說起人來了。”宋晏寧哼哼笑道跨入花廳,打斷了四姑娘宋苡绮的話頭。

此言一出,宋苡绮一頓,方才宋晏寧的“君子背後不言人”,倒是有些說她像小人長舌婦一般抖落別人的糗事,面色笑意頓了頓。

宋晏寧一見一屋子的公子姑娘,倒是大房二房各坐在一側。

宋府的三姑娘宋苡熙,年十六,性情上心思有些敏感,瓜子臉柳葉眉加上安靜的性子,襯得人極為娴靜與世無争,今日一身桂子綠齊腰襖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

方才講話的是四姑娘宋苡绮,面容嬌俏,給人感覺活潑開朗,今日一身粉霞繡海棠的交領長裙,外面罩了件兒橙色短襖。

屋內人皆循聲看過來,見宋晏寧一身暖色,玉面粉腮,頭上朱釵尋常見,但皆是上等好物。再加上糯糯嬌嬌的音調,随處可見養尊處優的嬌貴之感。

“哎呦,瞧瞧,聲聲這便過來了,誰敢說你這小頑壞話?”老夫人見孫女過來,伸手接過收宋晏寧的雙手,讓她坐在自己下首那個空着的位子上,笑着哄道。

左右兩邊各空了首位,左邊分別是宋苡岫,宋昭和宋舒,宋舒和往日一般見人低聲喚了句“五姐姐”便不出聲了,倒是宋昭近日格外親近宋晏寧,見人坐在二姐姐的上邊就耐不住起身過去,又被宋苡岫使眼神給制住了。

宋苡绮見往年跟在自個兒身後捧着,巴不得讓她們帶她出去見見世面的宋晏寧今日一來不僅下了她的面子,跟大房那庶出的五公子安撫兩句也不見看她跟三姐姐一眼,面色逐漸挂不住笑,才她們跟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老夫人才笑笑,她以來便喜笑顏開了,這笑意別提多深。

宋苡绮扯嘴笑了笑:“哪能在背後議論五妹妹啊,方才也只是說五妹妹嗜睡,身子大好了,想起往日在汀州府中,五妹妹常睡到日上三竿,錯過了宴會那事……”

宋晏寧聞言笑了笑,不置一詞,她常年喝藥調理,湯藥用多了自然嗜睡。何況那次是她們自己同汀州府的府君千金不對付,也沒提前告訴她要去赴宴,回頭便是以她貪睡錯過了時辰為借口沒去成宴會了。

“哦?竟還有這種事?”老夫人笑意淺淺聽着。

“自然——”話未說完,旁邊的宋苡熙忙說道:“其實這原是一場誤會,那日是院裏的丫鬟忘記傳話了,說來還是怪這院中的丫鬟懈怠。”

方才她都見老夫人笑意有些沉下來了,四妹妹還在一邊沒眼力見的編排,要是她不叫住,還不知老夫人怎麽發作呢。

一直坐在宋晏寧下邊一個位子的宋苡岫捏着帕子淡淡出聲道:“兩位妹妹既然知道是丫鬟的過錯,那日後便不要再說了。好在來京都之前都将這些不守規矩的丫鬟都打發了,這侯府丫鬟婆子守規矩得很,往前那些誤會是不會再出現的。”

宋苡岫輕柔的嗓音一落,繞是宋苡熙都變了變臉色,這話有指桑罵槐之意呢。況且,說是侯府的丫鬟婆子守規矩,要是往後再在哪兒聽聞這些言語,那定是她們兩人傳出去的了。

兩人雖心裏不爽利,但面上也只得喃喃回道:“二姐姐說的是。”

宋苡岫雖說是在大房那家不成器的,于老夫人也不算嫡親孫女,但是時常來閑雲堂侍候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感她心孝,多教導了些。老夫人對這些庶出的孫輩,也是就屬待她和善些了。

宋苡绮反複被落了挂,只暗自絞緊了帕子。二姐姐雖然是大房那家的,可是自小都在定遠侯府長大,雖然大家都是侯府的庶女,但她見識多,又在老夫人跟前養了幾年,氣度與她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宋苡绮不禁細想,要是她沒有跟着爹爹下江南去汀州,自小長在侯府,怕是比宋晏寧還恣意罷,連老祖宗也會多偏愛她幾分的。

“這話對了,你倆剛回來,須知謹言慎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京中多貴人,昭儀娘娘方懷上龍嗣,切記謹言慎行,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規矩。”宋老夫人看兩人一時低頭無話,知是敲打到了,便緩和繼續說道:

“你們剛來,要是有些什麽不喜歡的,住的用的不慣的,只管告訴夫人,什麽緊缺着也只管說就是。”

兩人均點頭道知曉了。

這時宋晏寧才放下茶盞開口道:“兩位姐姐回來是件兒熱鬧的事兒,晏寧也就簡單的給兩位姐姐備了些見禮。”

說着岸曉從宋晏寧後面遞出兩個紫檀木匣子。

宋晏寧接過,走了過去分別為遞出去,宋苡绮見這木雕的盒子頗為精巧,一看便是份量不輕,忙起身接過,随着動作輕晃,腰間環佩輕響,頗為悅耳。

宋晏寧聞聲往人腰上暗暗看過去——腰間墜着塊兒白玉镂花祥雲禁步,另一邊黃色絡子上挂着枚玄玉佩。

宋晏寧眼神一凝,這是,據為己有了啊。

坐回位子上,後面的丫鬟又拿了個楠木盒,宋晏寧側身道:“今日也想着送二姐姐一份,往日二姐姐送的香囊晏寧還沒回禮,只盼二姐姐莫要嫌棄才好。”

宋苡岫性子好,見自個兒的盒子沒兩位妹妹的貴重,知她們更親厚一些,也笑意盈盈的收下了。

見二姐姐的盒子便知不怎麽貴重,宋苡绮剛被二姐姐下了面子,現在倒是心下得意,翹起了尾巴。到底是記得她們二房的恩情,送禮也貴重些,還跟往年一般識禮數嘛。

原先見五妹妹不像在汀州那會兒骨瘦如柴,怯怯懦懦,如風便吹得倒一般,變得通身氣度非凡,讓人移不開眼。原先還有些不舒服,現在心下也熨帖不少,頓時繼續活潑着打起話頭繼續說笑,不見宋晏寧面上劃過的別有深意的淺笑。

岚嬷嬷從屋外進來,通禀道:“老夫人,那邊膳食備得差不多了,夫人讓奴婢來請老夫人和各位姑娘公子移步。”

家宴一般是設在閑雲堂的膳廳,因着是在自己家裏,男女大防不用多講究,沒設屏風垂簾,只讓男眷女眷分開。

宋晏寧攙着老夫人過來時,男眷差不多都到了。

宋孜宋速和宋至幾人早已在一旁談笑風生了。宋至現今是從六品翰林編修,今兒剛下值,還着着一身青袍官服,稱得人爽朗溫和,三年前已經和齊家的小女兒議親,因議親後齊家姑娘便守孝了,婚期被耽擱下來了,想來也是快除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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